第91章 她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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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牆深鎖,監獄裏麵的生活蒼白而了無生趣,梁澤已經在這裏過了兩周了。

    由於以前在青葉幫呆過,他倒是在這裏遇到了一些熟麵孔,早些年一起廝混的兄弟,見著他都有些唏噓。

    “你不是洗手不幹還跑到大公司去了麽?怎麽現在又折騰到牢裏麵來了?”

    在所有人眼中,青葉幫的一個小混混坐牢那是很尋常的事情,可當初費盡心機好不容易脫離青葉幫還任職到t.s.這種大公司的人,又落魄至此,那就是笑話。

    麵對這些看熱鬧的眼光,梁澤心裏自然不舒服,但礙於要跟這些人朝夕相對很久,他還是忍住了,沒有跟人正麵起衝突。

    犯人們每天都有固定的時間用座機打電話,他每次都是打給葉佳茗,這是他牢獄生活裏麵唯一的寄托,然而最近他明顯地聽出葉佳茗最近越來越沒有精神,這一次終於忍不住問了。

    “佳茗,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那端停了一下,語氣有些懨懨:“沒有。”

    “感覺你最近沒有精神。”

    那邊突然冷冷笑了一下,“你是在牢裏呆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了,你知道遲辰夫把我跟你那一夜去酒店的照片發給媒體了嗎?現在我被我爸媽軟禁起來,來出門都出不得,因為一出門,外麵就有大堆的狗仔等著我!”

    梁澤失語,愣了愣。聽見她又說:“你知不知道我爸媽罵我罵的多難聽……我們葉家在l市也算名門望族了,現在突然扯出這麽大的醜聞,多少人等著看笑話,你還想我有精神?”

    葉佳茗口氣嘲諷,梁澤心裏及其不舒服,明明他是為了她才忍受牢獄生活的,他哪怕是在牢裏也被人笑話,結果她居然還說他在牢裏兩耳不聞窗外事過的安穩!

    梁澤沉了口氣,“佳茗,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我在這裏也好過不了多少,我會努力好好表現,爭取減刑,早些出去的,你要等我,等我出去了,就帶你離開l市,我們遠走高飛,好嗎?”

    那邊半響沒動靜,似乎是在笑,良久,才出聲,“……嗯,那你爭取早些出來。”

    葉佳茗掛斷電話,站在窗戶邊掀起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居然到了現在還有媒體的車停在那裏。

    真真是牆倒眾人推,之前葉家二老在生意場上得罪的那些媒體人都揪住了不放,葉佳茗已經被軟禁很久,到現在他們還不得消停,她惱火地把扔到了床上去,想了一會兒,又走過去拿起來,打了個電話。

    “周警督……打過去的錢收到了嗎?”

    她笑顏如花地聽著那邊的回應,點點頭,又噓寒問暖半天,繞了很大的圈子,最後才到重點。

    “梁澤這次真的是害死我了,這口氣我到現在都憋屈,他人在牢裏麵倒是樂得輕鬆,害我在這裏受人指摘,周警督,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啊……”

    那端聲音有些為難:“我明白,可現在我可幫不了你,梁澤已經入獄了,現在是典獄長管著的,我就是想給你出氣也無計可施啊!”

    她表情動了動,聲音柔下來:“那……你能不能介紹典獄長給我認識呢?”

    ……

    遲智宇病情進一步惡化,再次入院,到了第三天,把薛舜叫去了醫院。

    “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主動找我,我聽到何家傳過來的消息才知道你跟何二小姐把婚約談成了,這是好事,你多少也該跟我說一聲啊。”

    遲智宇的語氣有些抱怨。

    薛舜坐在病床旁邊,眉心緊鎖。

    嗬……談成了?

    如果這也算談成的話。

    他很清楚,何亦卿在跟他賭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原本他對這個見所未見的何家二小姐就是利用,可是當對象換成了小親親,那就不一樣了。

    他怎麽能利用她?

    “我是這麽想的,既然談成了,你們最近就多接觸一下,最好是早些把訂婚的日子給定下來……”

    薛舜無奈地別過臉,“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哪裏早了?你看我這身體,我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你大哥我看是沒指望了,自從跟那女人一起現在都不知道在幹什麽,聽說上班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這兩天莫名其妙地帶著陳秘書又跑d市去了,那邊就幾個小客戶。犯得著他自己跑?存心是不務正業,你早些走上正軌,我就盡快把權限和股份過渡到你手裏,你也早些撐起華宇來。”

    薛舜焦躁地按了按太陽穴,“難道非要我跟何亦卿結婚才能給我權限嗎?”

    遲智宇臉色一沉,“你大哥都已經折騰過一回了,這次你可不能學他,你想要權限和股份,至少要跟何亦卿訂婚,然後把結婚的日子定下來,不然就免談。”

    談話陷入僵局,薛舜在心裏腹誹,突然有些痛恨遲辰夫前一段時間的來回折騰,如果不是因為遲辰夫,可能現在遲智宇還不會這麽謹慎,非要訂婚後才能把權限給他。

    離開醫院回到藍郡,路過陸曉琪的工位,他又折了回來。

    “曉琪,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關於何家二小姐的八卦?”

    陸曉琪正做表格,停下手裏的事情仰頭看著他,“薛總,您不是說您這麽高的格調不會對別人八卦有興趣麽。”

    小姑娘還有些記仇了,薛舜臉色訕訕。

    上次本來陸曉琪都要說了,硬是被他這麽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他說:“我今天格調比較低,你可以說一下。”

    陸曉琪扯了扯嘴角,本想端姿態,可是所有熱衷八卦的人內心都是難以抵禦傾訴的欲望的,她還是迫不及待地將之前沒有說完的八卦說了出來。

    何亦卿在何家原本也該是天之驕女,小時候過的還是公主一樣的日子,然而父親何晏出軌有了外遇之後家裏就雞犬不寧,何亦卿的母親是生生被氣死的,在何亦卿才十歲的時候就心髒病發死了,過世還不到一年,那個小三就順利上位,嫁入了何家。

    最要命的是,到了那時候何亦卿才知道,何晏跟那小三的情史可以往前追溯多少年,孩子比她生的還早,她是瞬間就從獨生女變成了二小姐。

    何亦卿的脾氣不好,也是被慣出來的,突然冒出一個後媽一個姐姐,感情上受不了,就變得更加刻薄,時常在家裏大鬧。

    本來何晏念及她母親過世早,孩子也很可憐,還會遷就一些,可小小的何亦卿是鐵了心要將後媽趕出去,一次又一次地挑事端,最後何晏對她也沒了耐心,完全成了放任,而何亦卿就從那時候起,完全脫離了上流這個圈子,據說將自己打扮的像個小太妹一樣地招搖過市,就為給何晏丟人。

    後來,何亦卿在十九歲的時候,遇上了一個男人。

    何亦卿那時候身上滿是叛逆的勁兒。那男人秉性倒是很溫和,到這裏這還是個挺治愈的故事,兩個人自然而然地相愛了,何亦卿開始有了變化,然而,何晏知道之後又大發雷霆。

    大意為,那男人的家世背景太一般兩個人不合適雲雲。

    於是,何亦卿就打定主意跟那男人私奔,兩個人都約好了,一起去英格蘭的一個小鎮,簽證護照什麽都準備的萬無一失了,何亦卿一頭熱地在機場等了一天一夜,硬是沒見到那男人。

    非常爛俗,何晏在何亦卿不知道的情況下找到何亦卿的男朋友,承諾給他當時他非常需要的一筆項目資金,並送他出國深造,條件自然是放棄何亦卿。

    何晏當時就想滅滅何亦卿的囂張氣焰,這一招也確實湊效了,不過僅僅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何亦卿很快就又恢複了常態,有傳聞說後來她行為更加乖張,還紋身,紋了沒兩天,思想傳統的何晏氣急敗壞地給她安排了幾個保鏢,硬是把她押著去把紋身洗掉了……

    陸曉琪一邊說一邊添油加醋地加上自己的評論:“也是折騰啊,你看何家二小姐這日子過的,趕上《緋聞女孩》裏的瑟琳娜了……”

    薛舜靜靜聽著,心裏有些悵然。

    陸曉琪見他一臉失落,立刻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其實薛總啊,誰沒有個過去呢,您之前不也跟韓……”

    薛舜一眼瞪過來,陸曉琪生生將韓念笙的名字咽了下去。

    薛舜摸著下巴,問:“那男人叫什麽名字?”

    “蓮城,這個姓挺古怪的吧,很少見……”

    “哪個lian?”

    “蓮花的蓮。”

    薛舜有些失神地笑了笑:“蓮花嗎……”

    “還沒完呢,”陸曉琪壓低了聲音,“給您一個更勁爆的消息,前一段時間,蓮城回國了,在外麵深造很成功,之前的一個什麽軟件項目也完成了,整個人真是鍍金回來的,所以薛總,如果您打定主意要聯姻,您可得看好何小姐!”

    薛舜一記眼刀飛過去,“曉琪,我隻讓你陳述,沒讓你添油加醋。”

    陸曉琪吐了吐舌頭,縮回電腦後麵,聽見薛舜又悠悠說了句:“我自己的老婆自己會管。”

    陸曉琪一愣,趕忙去看薛舜,才發現人已經走了。

    薛舜進辦公室順便落了個鎖,拿著,翻到小親親的號碼,久久沒有按下撥通。

    他讓她哭泣了,不止一次。他滿腹內疚,可又不知道要怎麽說。

    她曾經被人背叛過,還是因為利益……到頭來,他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和蓮城一樣!

    心裏裏麵兩個迥異的聲音叫囂。

    不該利用她的,她那麽單純那麽好,如果再接觸下去,隻會繼續傷害她。

    然而,如果放棄的話……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把撇到了一邊去。

    ……

    d市的酒店內。

    遲辰夫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足不出戶已經是第三天。

    陳秘書非常焦慮,每天代遲辰夫接無數個公司那邊的電話,加上還要做遲辰夫的全職保姆,他實在是累的受不了,最後在steven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地跟steven說了所有的事情,當天下午,steven就開車過來了。

    陳秘書用門卡開了門,steven進去,房間裏麵一股子嗆人的煙味兒,窗簾緊閉,他手在?子前麵繞了繞,去窗戶邊打開窗子,回頭看到在地毯上坐著的遲辰夫。

    遲辰夫背靠著沙發,坐在地上,麵前茶幾上的煙灰缸裏麵放了一大堆的煙頭,還有陳秘書送進來卻完全沒有動過的飯菜。

    steven皺皺眉。

    陳秘書也說的稀裏糊塗的,到現在,他隻知道這件事跟韓念笙有些關係,其他的他也沒有什麽眉目。

    遲辰夫動作非常緩慢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怎麽來了。”

    他看見遲辰夫整個人憔悴的已經沒了人形,胡茬都冒出來,下眼瞼一片黑,身上的襯衣還皺皺巴巴的,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換。

    這頹廢的模樣哪裏還像是遲辰夫!

    他歎了口氣,坐在沙發上,“自打你愛上韓念笙,你身上就沒發生過什麽好事,眾叛親離不說,現在連公司都撇在那裏跑過來調查她,你調查出什麽來了,至於你這樣折磨自己?”

    遲辰夫有些恍然地笑了笑。想了一會兒,幽幽地出聲。

    “她……是個騙子。”

    steven點了點頭,“我早就覺得她有古怪,現在問題是,你已經知道她是個騙子,你要怎麽做?”

    ——怎麽做?

    真是個難回答的問題,也是遲辰夫這幾天來一直在想的問題,過去的無法逆轉無法改變了,那麽,以後呢?

    “你要繼續被她騙麽?”steven又問。

    “如果她能騙我一輩子的話,”遲辰夫有些出神,停了一下,“可是,她不會。”

    過去這段時間他已經在腦海中分析過無數的可能性。

    然而。蘇黎跟薛舜一起出現在l市,處心積慮地回到遲家,還能是為什麽?

    薛舜跟宋子涵不共戴天,而蘇黎……

    她任勞任怨地伺候他一年多,最後被他派去的人壓在身下淩辱,懷著他的孩子,最終墜入深海……

    孩子,他攥了攥拳頭。

    他總是不願意去想。

    原來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他想到那時候,蘇黎曾經問過他的。

    ——“可我們是一起生活的啊,你這麽惡心我,萬一哪天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怎麽辦?”

    他是怎麽回答的?

    “那種孽種,你敢懷。我可不敢要。”

    掌心被手指無意識地掐出紅痕來,他連痛也感覺不到了,心髒幾乎已經麻木。

    他對她說了那種話。

    他一直沒有想清楚蘇黎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離開他,可現在,他懂了。

    蘇黎回來找他,還能是為了什麽?這個問題一點兒懸念也沒有,她一定早就恨他入骨,所有的雲淡風輕不過都是偽裝,她和薛舜,從來就沒有原諒過傷害他們的人,沒有原諒過這個世界,他們是回來索要的。

    steven眉頭緊鎖,遲辰夫這種軟弱而頹敗的狀態,實在讓他有些難以忍受,“不管她騙不騙你,生活都還要繼續的,你難道打算一直這樣做縮頭烏龜下去?你要知道,你是t.s.的總裁,你還有很多別的事情要處理,你從前一直都很果決,如果下不了決定,你不如快刀斬亂麻,死活也是一個痛快,你說呢。”

    遲辰夫伸手又去摸煙,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他扶著沙發,腳步有些虛浮地起身,剛站起來就是一個踉蹌。

    steven皺眉,卻沒有扶。

    遲辰夫這樣子幾乎快要變成一個廢人了。

    他動作緩慢地扔掉了煙盒,折回來的時候有些氣短,停在牆邊扶著牆,眼前突然一片低血糖引起的黑影,他蒙住眼睛彎下身去。

    呼吸短促,心跳的很快,手心在出汗。

    steven有些無可奈何氣起身,還沒走到遲辰夫跟前,就看到遲辰夫徹底地倒了下去。

    steven和陳秘書把遲辰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高燒40度,加上營養攝入過低,打完點滴已經到了深夜。

    醫生跟steven和陳秘書叮囑。

    “燒暫時是退了,感冒大概還需要幾天才能痊愈,胃部有些萎縮,這是沒有進食造成的,這幾天要注意飲食,還有各種營養的攝取,忌煙酒,還有,一定要注意休息,我看這個病人這幾天應該是沒有睡覺,所以剛才我有加鎮靜劑在藥裏麵,他這次會睡的比較久,萬一有睡眠障礙的話,記得要吃藥,不然身體是好不了的。”

    陳秘書屁顛屁顛取了藥,折回病房一看,steven已經在收拾東西。

    “你要走?”

    陳秘書苦了臉。他現在實在不想單獨跟遲辰夫在一起,感覺壓抑的要死。

    steven說:“嗯,你們也一起。”

    “啊?”陳秘書傻眼,“可遲總還睡著呢。”

    “就是趁他睡著回去,反正你們在這裏已經沒有其他工作了。”

    陳秘書目瞪口呆,“你是說……咱們要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帶他回去?”

    “對。”

    “可回去了送他去哪裏啊?”

    “花城。”

    陳秘書快哭出來了,“你明明知道他跟韓念笙之間現在是有問題的!”

    “正因為有問題才要送他去,”steven收拾好東西想了想,“去了之後韓念笙問什麽你先別說,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他們倆的問題他們自己解決,咱們這些外人就不要多嘴了。”

    說完,steven就從病床上扶起遲辰夫,看一眼陳秘書:“冷著幹嘛?快來幫忙啊。”

    陳秘書猶猶豫豫。“這個不行,遲總醒來一定會怪罪我的,我還沒打算辭職呢……”

    “這責任我擔。”

    “真的?”

    “少廢話。”

    於是,大半夜的,兩個人連夜開車回了l市,將遲辰夫送回花城,按響門禁鈴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

    韓念笙也是給人擾了清夢,打著哈欠開了門,看著陳秘書跟steven把遲辰夫給架了進來,瞠目結舌。

    “這是怎麽了?”

    steven說:“他重感冒,路上暈倒了。”

    韓念笙愣了愣,“生病送醫院啊。”

    “已經打過點滴,燒退了,可還需要修養。我們就送回來了,你在這裏也有人照顧著,藥我都給你放床頭了,我們走了。”

    steven一席話說的順利,拽了陳秘書就往出走,韓念笙揉了揉眼睛,歎了口氣,去臥室看遲辰夫。

    才幾天不見,他整個人都憔悴的不像樣,她在旁邊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還有些熱,就給他貼了個退熱貼。

    她一碰他,他眉頭緊鎖地動了動,唇邊逸出兩個字來。

    “蘇黎……”

    她一驚。警惕地看著他。

    一切恢複安靜,他又沒有了聲息。

    原來是說夢話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夢話,叫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她看著他,心裏突然有些難受。

    他瘦了。

    她拉過他的手,因為出虛汗還有些潮濕,她也不嫌,就抓著他的手,躺在他旁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

    清晨的陽光撒入房間,遲辰夫睜眼的時候覺得頭痛欲裂。

    手臂無意識地動了一下,就看到躺在他旁邊,攥著他手的她。

    他一愣,腦海呈現短路一般的空白。

    她被他的動作驚擾到。才懶洋洋地睜了眼,迷迷糊糊地問了句:“你醒了?”

    過了幾秒,沒有聽到回答,聽見床單悉悉索索的聲響,再抬抬眼皮,看見遲辰夫臉色蒼白地下了床,隻看了她一眼就別過了臉。

    “……我怎麽回來的?”

    她睡眼惺忪,翻身起來,打了個哈欠,“陳秘書跟steven送你回來的,你感冒發燒半路就暈過去了……”

    她想起什麽,回頭看著他,“對了,steven怎麽會跟你們一起的?”

    他背對著她坐在床邊,攥了拳頭,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你在想什麽呢……我說話你沒聽見?”

    她不甘被忽視,一下子湊過去,整個人樹袋熊一樣地趴在他背上,藕段兒一樣白皙的纖細手臂環住他脖子。

    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一把就推開了她的手臂站起身。

    她愣住了。

    遲辰夫喘息有些粗重,依然沒有回頭,卻又紅了眼眶。

    尷尬的沉默,良久,她沙啞的聲音又響起來:

    “……你怎麽了?”

    遲辰夫沉了口氣,深呼吸,說:“我感冒了,不想傳染給你。”

    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撓撓頭起了床去洗漱。

    他衝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口。卻啞然失聲。

    他沒有勇氣叫住她。

    他甚至不知道要叫哪個名字。

    他撫額,渾身疲軟地坐回了床上。

    steven是夠狠,用這種方法來逼著他做決定,可是以steven對整件事的一知半解,怎麽可能了解他現在的心情?

    生理上的不適,心理上的巨大壓力讓他覺得幾乎快要奔潰了,腦海中一片混沌,許久才拖著沉重的步伐去另一間浴室洗漱。

    他看見鏡子裏麵自己的模樣,無能,無奈,蒼老。

    他失神地,自嘲地笑了笑,簡單地洗了澡換掉衣服,剛塗上剃須水,她卻突然就進來了。

    他看到她居然帶了個口罩。

    “這樣我就不怕你傳染了。”她眯著的眼角透著一絲得意,看見他手中的剃須刀,順手就給拿了過來,“我來吧。”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由著她來,他心底風起雲湧,眼眸卻沉靜似水。

    口罩的上方他看到她的雙眼,曾經那樣怯生生,不敢看著他的眼眸,如今變了……

    她為他剃須,動作很嫻熟,他閉了一下眼睛,眼角一片潮濕。

    對啊。她怎麽會不熟練呢,她曾經照顧他一年多啊,每個早晨,她都是這樣認真,仔細地照顧他,那時候他看不見,甚至連洗臉穿衣都需要她來幫忙。

    整整一年多,她就那麽任勞任怨地過來了,像是傭人一樣……

    “……你怎麽了?”她意識到他咬了唇,手上是一點也不敢動了,“我傷著你了?”

    他睜眼,紅紅的眼圈,抬起手來,慢慢觸碰到她的臉頰。

    隻是一瞬。很快他就像被燙到一樣抽回了手,低低喘了口氣,摸著額頭,突然就後退了一步。

    “沒有……我自己來吧。”

    “……你還是不舒服嗎?我送你去醫院吧?”她關切地問。

    “我沒事,就是……有些頭疼。”他又深呼吸,低著頭從她手中拿過了剃須刀,“你先出去吧。”

    她有些擔憂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而他看也不看她,她自覺沒趣地轉身出去了。

    他再走出浴室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靜,迅速地收拾了一些東西,走到客廳看見她在沙發上縮了一團,正抱著一本編程的教材看,他腳步頓了一下。

    她聽見聲音翻身起來。“你要出去?”

    “嗯。”

    他別過臉,換鞋子。

    “你還生病呢,不能在家裏上班嗎?”

    家……

    他聽見這個字,唇角浮起一抹不易覺察的苦笑。

    他曾經也真的是拿這個地方當成了家了,他把她當成一切。

    他腦子裏麵又響起那個聲音來。

    騙子……

    說什麽家,都是騙人的!

    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全都是騙人的,全都是她為了報複而使出的手段,他心裏清清楚楚,他咬了咬牙,艱難地說出一句:“公司最近事情比較多。”  8☆8☆.$.

    “哦……”她懶懶地應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他停頓了一下,想不到答案。

    他滿腦子都是逃。

    ——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空間,逃離這個處心積慮的騙子……

    他一刻也不能忍了。

    “回來之前,我會給你打電話。”

    他敷衍一般地匆匆說了這麽一句,拉開門就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