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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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主…大哥…”筱鸞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又看了一眼半靠在大哥身上的清羽。
清羽拿起桃花醉,微微仰首,淡色的眸子盯著二人,抿嘴一笑,“不是說永遠陪著我嗎,怎麽卻先嫁了人。”
筱鸞的身形頓了頓。
“開個玩笑罷了。”清羽拿起桌上的桃花醉,仰頭飲下一大口。
“夜離,我把筱鸞交給你了,好生待她。”涼音敬了新人一杯,從懷裏拿出兩個極厚的紅包,正是在桐華鎮敲詐的那一筆。
清羽身為筱鸞的主子,紅包自然也是少不得的,從袖子中取出一隻盒子,裏麵安靜的躺著兩個做工極為細致的同心鎖,清羽輕聲道,“同心同德,百年不渝。”
須臾,清羽的餘光掃到冷夜離身後的楚沐笙和戚桐,戚桐的孕肚已經有些明顯,清羽目光楞了一下,隨即又道,“子孫繁茂。”
“多謝大哥,多謝三…多謝門主…”冷夜離頓了一下,覺得三小姐這個稱呼此時不大合時宜,還是轉而喚作門主比較妥帖。
清羽也不在乎稱謂,隨即半靠在涼音身上與他說了什麽,極為親密的樣子。
這一幕看在楚沐笙眼中,真是恨不得眸中怒火能將涼音燒成灰燼才能解恨。
筱鸞和冷夜離已經到了他這邊,在座的諸位,位分最高的,除了問筠這個前任門主之外,便是二人的主子了與兄長了。
清羽趁著這會子功夫已經閃身出來,這段時日以來她也不算頹廢,她本是為了躲避外界那些煩心事,也是為了躲避楚沐笙,索性,這三個月來楚沐笙也未曾來找她,她心裏雖有些落寞卻也覺得這是最好不過了,若是真的見麵了,說些什麽呢。
她不願意回想那日的混亂,自己的家人,其實沒有死在楚家人手裏的,沾滿慕容家鮮血的…是慕容家的人…甚至連父親…父親本不必死的,最後卻選擇死在了自己用生命所布下的血塗陣中。
她該恨誰,恨自己嗎!還是恨清淵君,她的祖父?
宇文夢告訴過她,其實陰燕飛不過是個魅罷了,魅者,非人。
那麽父親手裏的陣法圖,根本不是什麽兵法圖,而是魅族的法術罷了,怪不得,不見實體,隻有耳聞。
慕容家,本就不存在,不過是魅影罷了。
那她呢,又是什麽?她是人,還是魅?
她知道今日定會遇見楚沐笙,她不想見他,可卻不得不來。
料峭春寒,古月的春季出奇的冷,也不知是否此地離昔日的子書山莊,也就是今時的純陽宮太近的緣故,清羽的酒意有些清醒,無論她是什麽,總歸不過這幾年可活了,至於楚沐笙…他有妻有子…何須自己掛念。
清羽深吸了口氣,想要清醒幾分。
戚桐此時追了出來,“清羽,你等等。”
清羽自認為和戚桐並沒有多少交情,隻是禮貌的停下腳步,戚桐似乎有什麽話要對她說,也不知今日是否喝的有些多,看著戚桐那隆起的孕肚讓清羽有些胸悶。
清羽懷裏抱著冰魄,手指輕輕扣著劍鞘,“你找我有事?”
戚桐猶豫了:“你半夜一個走太危險了。”
清羽似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你還會關心到我的?”
戚桐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其實這孩子不是楚相的,他也不會娶我。”
清羽麵上始終平靜如水,平靜的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那是你們的事。”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戚桐的聲音有些微弱。
清羽抬頭望天,“這本就是我與他之間的事,你不必如此。”
戚桐看了一眼身後,咬了咬下唇,“他來了,我先走了…”
大漠之中飄起了大雪,清羽伸手去接,心中有些苦澀,這也算是走過了一場白頭嗎?
“羽兒,你瘦了。”楚沐笙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啟唇,聲音裏帶著虛弱,從後麵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秀發中,狠狠的吸著屬於她的味道,三個月,他實在是太想她了。
楚沐笙的手握住清羽那接雪花的手,好涼…
清羽回頭,湊得近了些,送上了自己唇。
楚沐笙有些意外,緊緊抱住她的腰身,加深了這個吻。
突然間清羽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氣,懷中人早已沒了蹤跡,楚沐笙猛地睜大了眼,自己的胸口赫然多了一截利器,是冰魄,清羽將手中的冰魄狠狠地刺入楚沐笙的胸口。
隨後而來的腳步聲頓時變得慌亂。
“羽兒,你瘋了。”清漠分開兩人。
戚桐立刻上前為楚沐笙止血。
楚沐笙推開戚桐,強忍著站起身,拔下胸口的冰魄,一步步走向清羽。
“你要殺我,我的命隨時可取。”楚沐笙將冰魄呈給清羽。
冰魄上的血跡未幹,落到地上,是那麽的刺眼。
“你的命,我沒什麽興趣。”清羽也不接劍,轉身便走。
宇文夢跟上清羽的步伐,輕聲問道,“這就走了?”
“不走還能做什麽?”清羽一步步向外走去,可除了宇文夢,再也沒有人跟上來。
宇文夢和清羽並肩走了幾步,她道,“你沒話對他說了嗎?”
沉默半晌,清羽搖搖頭。
說什麽?
說他體內的誅心蠱並不能完全消除,因為,楚王並沒有死,所以他的魂珠破損嚴重。
說她知道魂珠破損的解救之法,那便是找一顆完好的魂珠替代破損的魂珠。
說方才她的魂珠已借著冰魄之力送入了他的體內。
說同心蠱,一人滅,兩者亡,而她昨日見到了前代暗君葉蘭卿,完好無損。
說自始至終,離開的,隻是慕容正罷了。
是她的父親,用最後的陣法,血塗陣,以自己所有的修為,身形俱滅,生生世世不得輪回為交換,救活了楚王,救活了慶嬿,唯獨,是他煙消雲散。
宇文夢說過,凡人身形俱滅,便再無投胎轉世的機會。
清羽的步子變得沉重,她其實很想說,她真的很想和楚沐笙走過一場白頭。
她很想說,楚沐笙,我心悅你,隻悅你一人。
她很想說,可是她不能說。
宇文夢不再跟著她,人各有命,路,是自己選的,蒼白無力的安慰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縱然此刻是她最親近的兄長在這,也是無用。
宇文夢回過頭看了一眼那雜亂的人群,或許,不過是一場夢罷了,紛紛擾擾,總該有盡頭。
三年後又是相同的場景,可是清羽已經支撐不起冰魄了。
楚沐笙卻在此刻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他單膝跪在了清羽麵前。
此時後麵已經升起了漫天的燈火。
“羽兒,你聽我說…”
“在聽…”
“羽兒,我心悅你,隻悅你一人。”
“……”
“太俗了吧,來點實際性的話!”不知誰起哄~
“就是,心悅我家門主的人多了,你這不行啊~”
“你要是這樣就算了,騰騰地,後麵還有排隊的的呢~”
楚沐笙仰起頭,目光虔誠無比,“羽兒,自你出現那日你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明,是我窮極一生追求的信仰…”
楚沐笙的溫柔如同涓涓溪流,那段往事卻如洶湧海浪般顯現,其實所謂的十年,不過是一見傾心,再見刻骨。
五年之前,他們未得圓滿,深情隻能辜負。一個躲,一個尋。
為何楚相擁兵不歸,為何戰爭持久不下,不過是楚相不在軍中,四海八荒尋一人罷了,他以為,沒了魂珠的你已不在人世,他以為,你恨他,連死也不願意見他最後一麵,他以為,若是他走過你想走的路再去見你,你便不會嫌棄他在纏著你…
你說,想遊四海八荒,看天地浩蕩…
你說,想撐傘看江南水鄉…
你說,想遊曆北冥極寒…
我一一走過了你想去的路,帶著你的魂珠,帶著你的氣息,一一走過,為你走過…
“此生為你戀紅塵,你是紅塵亦是劫…”
“我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高堂廟宇,江湖之遠,我都隨你去,你若為帝王我便輔佐你君臨天下,你若為殺手我便為你保駕護航,你若歸隱,我願與你把酒話桑麻…”
“隻要你願意,罰我日日跪著也好,在我身上捅七八個窟窿都好,隨你高興,你在哪,我便在哪,絕不與你分開,往後絕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你不想看見我,我就躲在暗處,隻要我能看見你便心滿意足,你若不想成親我們便不成親,我隻想日日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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