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水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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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氣又累,甩了甩袖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床榻前的承足上。我這時才注意到,殿中和床榻兩側均放著一隻香爐。我跟前不遠的是一隻棠梨色如意紋魚耳爐,一團團煙氣從中繚繞升騰,我閑來無聊湊近一聞,真是...太香了,與以往我宮中的安神香迥然不同,這濃烈的香氣把我熏得昏昏沉沉。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些,瞪著劉崇明道:“劉崇明,你怎麽這麽惹人厭?你就不能去做些別的事麽?”我“劉崇明”這三字剛一說出口,桌上蛐蛐罐裏就傳來“啾”的一聲,清脆而嘹亮。
我怔了一怔,好在劉崇明倒沒什麽反應,他在殿中踱了幾步,四下打量了一番,“出是出不去了,這空蕩蕩的宮殿裏,也就這麽幾個活物,除了捉弄它們,我還能做什麽?”他好像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妥,說完咳嗽了一聲,低過頭去,開始挑撥蟋蟀罐的蛐蛐。他行事素來沉穩,品味高雅。雖然我一直認為他不過是附庸風雅,可我實在沒想到他也會去玩蛐蛐。
“賞玩促織也是有講究的,單從色澤上講,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黃,再觀其首,長圓為上品。”他抬眼瞥了我一眼,“算了,反正跟你說,你也是不懂的。”劉崇明他從小時候這樣,無論做什麽,都要觸其旁支、溯其根源,說起話來更是引經據典、旁征博引。皇祖母曾誇他治學嚴謹,可我不以為然,人活著何必要那麽累,對我而言,鬥蛐蛐就是鬥蛐蛐,開心便好。哪像他這種人,賞玩一個蛐蛐兒,還要附帶背上一整本《促織經》,更要從中一葉知秋、一蛐察民生,真是天生的操勞命。
他把玩著我的蟋蟀罐,用馬尾鬃將“常勝大將軍”挑出來,對我說:“你這隻黃色的好像還不錯。”
“當然,這可是我的常勝大將軍!我帶它南征北戰,可從未輸過!”
“哦,原來它還是個將軍。”他揚了揚眉,調侃的語氣裏還帶了幾分輕蔑,一會又將“劉崇明”挑了出來。隻見“劉崇明”死死扒在馬尾鬃上,生怕落下去,慫得連我這個主人都為他汗顏。劉崇明一臉嫌棄地打量了它幾眼,“這隻莫非是常敗大將軍吧。”
“它有名字的。”我翻了翻白眼,不懷好意地笑道。
“哦?”他抬起頭望著我,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答複。要不要去刺激刺激他呢,我心裏閃過無數個壞主意,可我實在是累了,還是不去氣他算了。
我隻得心虛笑道,“它呀,它呀,叫...小明!”還好我這腦袋瓜轉的快。
“小明,啾。”我噘著嘴去逗“劉崇明”,可它完全不理會我,還轉過身子,用它的屁股對著我,一抖一抖的。可它這模樣倒是劉崇明更起勁了,劉崇明捏著“劉崇明”的一隻須,在我眼前晃了晃。隻見“劉崇明”在空中掙紮著振著,眼看著那根須就要掙斷。
“劉崇明,你住手.....”我話還沒說完,“劉崇明”添亂似地又“啾”了一聲。我隻好把話咽了下去,起身去搶。可我手剛夠著劉崇明的衣襟,腿卻不聽使喚地一軟,整個身子往後猛地傾倒。慌亂之中,我死死抓住劉崇明的衣服,他沒站穩,跟著我一同倒了下來,蟋蟀罐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遠了。
還好身後是柔軟的床褥,沒有我想像中後腦勺著地的碰撞。隻是劉崇明也跟著倒了下來,直接壓在我身上。他的寢衣被我不小心扯開,他的胸膛直接貼著我的胸口,我隻覺得渾身燥熱,抬頭看他,劉崇明耳朵通紅,呼吸沉重,紅著眼睛與我對視。
他忽然埋下首來,咬我的脖子,我嚇壞了,連忙用手去推他,可不知為何,我的手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我隻得偏過頭去閃躲,劉崇明一把扳過我的下巴,然後手在我腰間一緊,擁我入懷,讓我緊貼著他。他低下頭來吻我,炙熱而溫潤的唇覆著我的嘴唇,他的牙齒輕輕咬著,不一會兒,舌頭也探了進來,我的嘴裏都是他的氣息。他的手開始不安分地解我的衣帶,我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身子也發軟,我的意識逐漸抽離,就像是陷入深不見底的泥淖。
他的吻細密而濕潤,從我的耳垂、脖子一路往下。他的手伸進我的褻衣,就在這時,我憑借著一絲殘留的意識,突然按住他的手,然後用力將他推開。他手撐著床,喘著粗氣望著我,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詫異,還有*。
“你喜歡我麽?”我堅定地看著他。
劉崇明沒有說話,他皺了皺眉,握緊了拳頭,呼吸聲開始逐漸緩和。他忽然笑了起來,是那種冷冽而鄙夷的笑意,然後利落地撐起身來,咬牙切齒地罵了聲“卑鄙!”,我知道他不是在罵我。
我乏力地臥在床上攏了攏散開的寢衣,閉著眼睛,昏沉卻清醒。朦朧中,我聽見殿門被打開,宮人們走了進來。後來我一再逼問榮娘,她隻得如實告訴我,寢宮的香爐裏的確下了藥。我很後怕,但也慶幸自己在最後關頭推了他一把。即使我不能與所愛之人白首,卻也不能這樣將自己輕易交付。
我再看到劉崇明的時候,已是夜深。我一天都沒有見著他,他走進殿中,冷著臉不去瞧我,我也刻意回避他。他還命宮人搬來了一張臥榻,他晚上就睡在那,隻蓋了一床羊毛褥子。東陽殿裏靜悄悄的,蟋蟀在夜裏哼著寂寥的曲子。
次日比的是騎射,我起了個大早,榮娘給我換上騎裝。我自從入東宮後,便瘦了些,可我仔細端詳著鏡中的人影,卻越發俊朗了。我朝著宮娥挑了挑眉,扮了個鬼臉,然後得意地回過頭,卻看見劉崇明正半臥在塌上,望著我出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