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尋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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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此言?”我正色道。
清河公主高挑著眉冷冷一笑,“難道良娣娘娘以為殺了幾個知曉舊事的宮人,便可罪愆全掩、高枕無憂了?”
幾個知曉舊事的宮人?莫非她說的是榮娘?我大驚,連忙追問:“難道你知道是誰殺了榮娘?”說著,我上前一步,急促地懇求道:“告訴我,求你告訴我。”
“你們這些姓魏的女人一個個倒真是厲害,裝模作樣的本事一脈相承。隻是你們戲做的再足,終了都是得散場的。”
聽她這般言之鑿鑿,我甚至懷疑自己曾經是否真的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來。姑母夜召平德王雖然著實可疑,但這並不能直接指正她做過什麽。或是姑母有什麽旁的事要交代,特意將他召過去囑咐幾句也未可知。我雖然知道這皇宮裏頭深不可測,沒一些手腕是立不了足的。可姑母在我的記憶中是那麽溫柔善良的一個人,她的眼角總是有淡淡的笑意,連對待伺候她的宮人都是婉婉有儀。
上次她為了懇求皇上不要遷怒睿王,還在紫陽殿裏跪求良久。如今她對睿王更是無微不至,方才在乾明宮還當著皇上和那麽多近宗的麵誇耀睿王聰慧仁孝。姑母不計前嫌,沒有因為莊妃的過錯牽扯到睿王身上,反而對他照料有佳,絲毫不亞於對劉崇明那個親兒子。
如今清河公主反倒平白無故地指責姑母與我,我有些不悅,“你勸你最好不要血口噴人。”說罷,我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身後再度傳來她的冷言冷語,“你做了什麽?你那端莊賢良的姑母又做了什麽?難道還要我一樁一樁的說給你聽麽?你們如今難道不是在想著故技重施麽?隻是別忘了,人家太子妃可是南楚的公主,可不比二十年前的那個可憐兮兮任人宰割的虢采女!”
我知道清河公主的性子,和她娘親一樣,乖張驕縱,謾罵羞辱起人來沒完沒了。我不願與她糾纏,正快步往前走著。可“虢采女”三字一入耳,我的心隨之驟然一緊,整個人僵在原地。我立刻轉過頭去,怕是方才耳誤聽岔,疑惑地確認道:“虢采女?”
“你不知道?”她狐疑地挑了挑眉。
我謹慎地搖了搖頭。關乎虢采女的事我知之甚少,宮裏的人更是三緘其口,從不提起她。從前我甚至不知道還有她的存在。
“她是二十年前皇上身邊的一個宮人,承蒙皇恩,竟懷上了龍嗣。隻是她的福薄,懷胎還不足八月就忽然莫名其妙地母死子亡了。”
我愣了片刻,不知該說什麽。清河公主見狀冷笑著反問我,“真的隻是她福薄?我看未必!要知道那時我娘親和你姑母的腹中可都懷有身孕,父皇下旨誰先誕下龍嗣便立誰為後。最終呢?有的人胎死腹中,還有人堂而皇之地登上後位。”她忽然放輕了聲音,麵帶神秘地笑了笑,“你隻需細細思量,便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我立在原地,心裏久久不能平複,望著清河公主的背影漸漸模糊。
天邊開始升起煙火,漆黑的夜幕上倏地泛出一陣紅一陣紫,將沉沉宮海照亮,在琉璃瓦上蒙了一層清冷的光影。
我回到南殿的時候,戲台之上胡琴正伴著琵琶管竹咿咿呀呀地拉著,濃妝豔抹的伶人揮著長衫水袖唱著他人的悲歡離合。我實在沒有心思,現在姑母那邊尚不明朗,清河公主也在留心此事,如果薛氏入了她們任意一方之手,後果都難以意料。
回到東宮,我有些著急,姑母已經召見了平德王,若是再這樣拖下去,保不齊之後會發生什麽,還是得早些想辦法才好。可是現在容娘沒了,我在東宮猶如海中的孤木,無依無靠,我一時不知道該指派誰出去,既能出東宮,還能不被別人發現。而且此事還不能讓娘親知道,上回無意和娘親提起一次虢采女,她惶恐的神情我至今還記得。
我忽然想起,上次堂兄給我送蛐蛐之時,囑托的是東宮裏一個叫作福來的小黃門,我想他定是與外頭有聯係的,而且他還與堂兄有接觸,倒時說不準還能要他告知堂兄們,讓他們適時幫些忙。不論宮裏宮外,年初的事是最多的。元旦1剛至,便可聽到鞭炮齊鳴,京城各處此起彼伏。不過也好,趁著人多事雜,漏一個人跑去外頭也難得察覺些。
再者,按照慣例,劉崇明今天天還沒亮時就得去宮中參加大朝會,君臣同慶。他不在東宮,我也方便些。
我叫來福來,他一聽到我要差他做事,笑著滿口答應了,“能替良娣娘娘當差,是小的的福氣。”。福來沒我想象中的老成,那張稚氣未脫的臉看上去歲數不大。不過他在東宮待了好幾年,與東宮裏的侍衛私交甚好,多少也是摸著些門路的。
元旦的晨曦剛至,東宮前便燃起爆竹,燃盡之後,碎紅滿地,燦若雲錦。殿宇的簷下也掛了一排大紅燈籠,映著一大片白雪,紅得更燦爛了。
趁著東宮燃爆竹的那會子,我讓福來趕去平西王的府邸,速將薛氏接來。雖說大年初一便去人家家中要人著實有些冒昧,可如今實在是等不起了。我讓他跟平德王那邊交代,說是東宮這邊太子妃娘娘想召那產婆來再見一麵。
我起先想著要不要向淳懿公主招呼一聲,可忽然記起她曾與我說,事事皆由我替她定奪,想著應不用再去叨擾了,也省得打草驚蛇。
我在殿裏等福來的消息,可等了許久仍不見他回來,我有些著急,難不成是出了什麽差錯?
我正靠在熏籠上,卻如坐針氈,沁兒給我端來的膳食都被我回絕了。正焦慮著,門外忽然傳來黃門的通傳,“太子妃娘娘到。”
她挺著那麽大一個肚子常來我這做什麽?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可不得了。我連忙跑到殿外去迎她,隻見她身後跟了十幾對宮婢,手裏的捧著紅漆匣子和戧金彩漆盒。
她穿了一身粉色襖裙,外頭又裹了件雪白的玄狐滾邊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張日漸圓潤的巴掌臉來。我連忙扶她入殿,“外天寒地凍的,你怎麽又來了?你懷著身孕該當是我去看你才對。”
“這元旦日,太子入朝去了,這東宮裏又隻有我們兩個人,怪冷清的,想著妹妹應該也是,便給妹妹提了些吃食、玩意來。”說著她瞧了我海棠紅裙裾一眼,撫了撫上麵的芙蓉花暗紋,道:“妹妹這身衣裳可真好看,可我看著總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我回頭看了一眼沁兒,她一臉茫然地朝著我搖搖頭。
“哎呀,瞧我這榆木腦袋。妹妹,上次我送你那塊玉佩可在?”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隻得讓沁兒從我錦匣中取出。淳懿公主接過玉佩,然後羅纓係在我裙子上,“這就對了,你瞧這樣就不會顯得空了。你我情同姐妹,難得的緣分,這玉佩也是姐姐的一份心意。”說著,她又指了指她裙裾上的玉佩,看上去和我的還有些相似。北漢不興墜這個,可她這一番美意我也不好辜負。
正說著話,有宮人通傳福來已到殿外。我看了一眼淳懿公主,琢磨該如何是好,稍稍露了為難之色。淳懿公主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連忙起身道:“妹妹可是還有什麽事?姐姐不叨擾了。”
我想了想,薛氏之事也關係到淳懿公主的安危,她不應該被完全蒙在鼓裏,現在讓她走更是見外了,大不了要是涉及些舊事,讓他們打住便是。於是我起身扶她坐下,然後傳福和薛氏進來。
可進來的卻隻有福來一人,隻見他緊皺著眉,許是遇著事了?
“薛氏呢?”我問她。
“薛氏?可是替我接生的穩婆?”淳懿公主側過頭,扶住我的手臂問道。
我點點頭,“上回薛氏入東宮的時候我沒見著,雖說這薛氏的手法嫻熟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的,可畢竟公主您生子是大事,我想著還是親自見上她一麵更穩心些。”說罷,我側過頭去,問福來道:“薛氏在哪?你帶來了麽?”
“娘娘……”福來支支吾吾道:“小的到平德王府的時候,那薛氏便已經回去了。小的又去薛氏家中找她,可她家的門卻緊閉著,聽她的街坊鄰裏說她剛走沒多久,神色匆匆的,往出城的方向去了,現在去追應該還追得回。”他頓了頓,望了我一眼,又望了淳懿公主一眼,“可要不要去追,隻是怕驚動了太……”
薛氏匆匆離去,想必是聽到了什麽風聲,這麽說有人在暗地裏也準備出手了,不然她也不至於在元旦這日便急急忙忙地逃出長安。
“當然得追呀.我腹中的孩子還沒出世,可還眼巴巴地等著她來替我接生呢。她現在出長安城,誰知道她要何時何月才能回?”
淳懿公主說罷,福來望了我一眼,我想著既然有淳懿公主在,也算是名正言順了。於是指了我殿中另外幾個小黃門出宮,並讓他們去京城裏找我堂兄手下的人幫忙。
福來沒走多久,淳懿公主小坐片刻便走了。
我總是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坐在殿裏越發忐忑,望著檻窗外的飛雪出神。天色漸漸暗下來,可出宮的黃門卻沒有一點音信。
“不好了,娘娘。”外頭傳來沁兒的聲音,我心裏咯噔一聲,想著薛氏定是出什麽事了。
隻見沁兒小步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喘著氣對我說:“今日您使出宮的黃門全都沒能出去,被太子殿下的人攔住了,全都關到慎庭去了,而且都被杖責了兩百,就算人活著怕也是廢了。”
我氣極,怒道:“混蛋,他們怎麽敢這樣欺負我的人?”
沁兒緊皺著眉,聲音越說越低,“是太子殿下親自下的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