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征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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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明白劉崇明為何忽然要親征南疆,如今西越與南楚戰事焦灼,北漢此時便應該以不變應萬變,隔岸觀火,坐收翁利。他此刻親征究竟是何意?為何還要帶上我?而南楚、西越兩方,他又會幫誰呢?
劉崇明的心思實在太難猜測。
我有一種預感,前往南疆我會見著霍時徽,我有些想見他,卻又怕見著他。我想見他,他對我而言是個難忘的故人,不論是圍場上的斷弦相讓,還是在酒樓中與他對酌到爛醉,這一幕幕我時常還會不經意想起。他是個聰明人,聰明到無論我說什麽,我感覺他都是懂的。可我又怕見到他,他不動聲色,十年磨一劍,在南楚王朝毫無防備的時候,出人意料地血洗皇城,這般果決、殘忍令我對他有些畏懼。或許我從前認識的那個豁達爽朗的他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心結,那便是淳懿公主。他曾那麽信任我,將妹妹托付於我,我也信誓旦旦地承諾了下來。雖然淳懿公主的死,她自己也有原因。可局外人不這麽看,坊間都傳言魏良娣是個妒婦,不僅將有孕的太子妃推入水中,縱使被處死後也陰魂不散。霍時徽聽到這些傳言又會怎麽想我呢?後悔當初識人不明麽?遺憾我死得太容易,沒有手刃了我替他妹妹報仇?
他從前以為我死了,而如今我這個已死之人又重新出現在他的麵前。雖然我的容貌與從前比,有了些改變。可又怎能瞞得過霍時徽那雙敏銳的眼睛呢?淳懿公主的的確確死了,而我卻還活著,他怎麽能不恨我?何況他近些日子並不順心,想必也有些怨氣鬱結於胸。
自開春以來,南楚便遭了一場百年難遇的春旱,主產糧食的南楚江南道尤為嚴重。連月的幹旱意味著秋日的顆粒無收,更意味著駭人的饑荒!百姓們害怕饑荒,提前儲備秋天的糧食,卻導致南楚的糧價一路飆升,而這又讓更多貧寒的百姓無錢賣糧,最終無米做炊、食不果腹。因此南楚前段的偷盜、□□之案頻發。霍時徽雖然強令鎮壓,卻也抵不過難違的天意。霍時徽曾憑著血腥殘忍的雷霆手段從他皇兄手中奪得皇位,南楚上下本是政局不穩、人心惶惶,而這場春旱帶來的□□無異於雪上加霜。
西越國對南楚已是積怨已久,先前隻是一直沒有尋著時機。如今這百年難遇的春旱倒是給了他難得的機會。西越國乘人之危,西越王舉全國之力,親征南楚,望一舉攻破南楚王城,將飄搖不穩的南楚王朝徹底毀滅。
若是南楚的皇帝還是霍時徽那昏聵無為的皇兄,南楚這回許是真的亡國了。西越國養精蓄銳多年,傾全國之力率兵壓境。南楚已是焦頭爛額,最初猝不及防接連失了幾座城池。霍時徽見狀當即掛帥親征。這是曾經那個叱吒風雲的少年將軍登基之後第一次出征。他熟讀兵書,精於排兵布陣,用兵詭譎,是生來的將兵之才。不過幾日,霍時徽便率著他二十萬精兵竟將西越王那數百萬雄獅逼得節節敗退。
隻是西越是有備而來,南楚前不久才曆經了南楚、北漢的戰事與內亂,這次是匆忙應戰,實力相差懸殊,著實難占上風。霍時徽曾經率五千精兵打散過爹爹帶領的三十萬大軍,不過那是突襲,可這次西越是鐵了心要與南楚一決雌雄,這持久戰打起來,兵力的強弱便顯露出來了。還好有霍時徽勉力周旋著,也不至於太狼狽。
南楚、西越這樣兩相僵持著,這是北漢的態度便尤為關鍵。隻是劉崇明到現在除了宣布禦駕出征南疆外,便不動聲色,怕是隻有那身邊那幾個親信武將才知道他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劉崇明還是一貫的獨斷專行。他先是莫名其妙地忽然冊封我為妃,之後我便再沒見過他,再相見,便已是我被宮人領著登上前往南疆的革輅。
輅車停在乾明殿的石階之下,殿下烏泱泱的立著文武百官。宮人扶著我杌凳登車,有朝臣四下環顧時正好看到了我,隻見他連忙扯了扯一旁同僚的衣袖,使了一個眼色。不一會兒,好幾個鬢角花白的大臣,通通轉過頭來看我,他們望著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神中盡是厭惡。
劉崇明穿著武牟服,立在乾明殿前。他身邊的黃門侍郎手中捧著象征兵權的節、鉞,陳戍與一陣隨行的則將領立於丹墀之上,然後跪下,朝著劉崇明伏跪四拜。其餘的文武百官也跟著朝他跪拜。他斂著目,目光向遠處放空,有著勝券在握的從容與傲氣。隻見他忽然收回目光,微微側過頭,目光朝革輅的方向投來。我不確定他時候在看我,卻也即刻將車簾放下不去看他。車簾落下的那一瞬,我似乎也看到了他又將頭轉了回去。
高呼萬歲之聲隨著乾明殿廊下的禮樂回蕩在蒼穹之下,殿上沾著祭祀牲畜血的牙旗迎風飛卷,映著萬裏無雲的青天。
隔著那道高高的宮門,我聽到城牆上戰鼓聲聲,宮外傳來三軍將士排山倒海的呐喊。“殺殺殺!”這情景我熟悉得很,就在不久前,還是東宮太子的他和還是北漢百侯之首的爹爹一同赴南疆與南楚交戰。
我雖不知道此番出征是如何凶險,可我卻知道,這一戰過後,爹爹死在了南疆,而劉崇明卻活著回來了。
不一會兒,革輅跟著隊伍朝宮外駛去。劉崇明騎馬至承天門外勒所部將士,建旗幟、鳴金鼓、正行列、掣節鉞。百官跪在宮門兩側,恭送劉崇明。
我挑起車簾,透過數丈宮門上方的空隙,望了一眼宮外青灰色的天空。這宮外的天色不知怎地,我總覺得要比宮中的亮些。若不是娘親、皇祖母、姑母都在劉崇明手中,我真想此次出宮一走了之,再也不回。
北漢有五十萬大軍駐守在淮南,此次前行劉崇明隻帶了精兵五萬。隊列一路向南,從百姓夾道的長安城,再到人跡逐漸稀少的荒郊。
革輅是五輅之一,輅車內十分寬闊,布陳雕龍繪鳳,也很考究。不知道劉崇明究竟在想什麽,他此次出宮隻帶了我一人,我獨坐在這革輅中,顯得更為空寂了。
忽然,輅車穩穩停住,還不容我一窺究,錦簾忽然被掀開,黃門侍郎扶著劉崇明登上車來。他沒有看我,穿著玄朱色的武牟副,在我的對麵坐下,麵色冷淡,沒有看我一眼。
我也不想理會他,可一想起娘親,還是沒有忍住,問他:“皇上曾答應帶奴婢去見娘親的,君無戲言,您難道忘了麽?”
他本在垂眸出神,聽到我言語抬起眸來,沉默了良久,才皺著眉開口。隻是他並沒有答複我,反而用上揚的語氣反問我,“奴婢?什麽奴婢?”他頓了頓,凜冽道:“你別忘了,你都是朕的女人,朕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現在是辰妃,是朕的妃子!”
我斂目望著我,等著我改口。
我蹙眉盯了他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敷衍著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皇上曾答應帶臣妾去見娘親的,君無戲言,您難道忘了麽?”我說到“臣妾”二字之時,我的指甲不自覺陷入手心。
“朕早已將大長公主安置在錦和宮,你不必掛念,回宮之後,朕自有安排。”他說到“回宮”二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我能感覺得到他是在威脅我。娘親在他的手中,我又怎麽逃得脫?
“皇上將我帶去南疆,究竟想怎樣?!”我已是十分的不悅,問他。
聽罷,他忽然起身,走到我跟前,一手揚起我的下巴,斂著雙目,冷笑,“你難道不想去見見你那個私定終身的情郎?朕不妨成全你,讓你看看他如今的模樣。”他故作輕鬆的諷刺笑意漸漸凝滯在嘴角,取而代之的眸中無盡的寒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