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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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逸也不知自己暈了多久,當意識漸漸恢複,他首先聞到的竟是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品 書 網 ( .. )
腦子裏像是灌了鉛一般,範逸努力睜開眼,迎接他的卻是一窗刺眼的夕照;他下意識地用手遮擋陽光,卻發覺身上沒有一絲氣力。
範逸條件反射般的動作,使得原本趴伏在床畔的少女也從睡夢中醒過來。
範逸並沒看真切少女的麵容,隻是看到她那古怪的發型和穿著便匆忙閉上了眼。
“我這是夢中?身在古代的夢?這女孩是誰?”
身為單身狗的範逸,此時隻想沉浸在這有妹子在身邊的夢境,可腦子裏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不斷重複著,“範逸,你這是做夢;範逸,你這是做夢!”
這個聲音嚇得範逸不敢動彈,腦子一思考,便能恍惚地看到許多由時間和空間組成的記憶碎片,——悲催的是,這些碎片組成了他生命中最後的輝煌。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和幾個朋友遊園的範逸為了搶救一個落水兒童而毅然決然地跳入了湖中。與所有悲傷的故事一樣,那倒黴孩子有驚無險地被救上岸,他卻因力竭而沉入了湖底,永遠睡了過去。
“二公子?二公子!”身邊的女孩似乎感受到範逸的掙紮,當即驚喜地叫了起來,稚嫩的聲音中夾雜著語無倫次。
範逸腦子裏如真似幻的記憶突然被女孩的驚叫聲打斷,卻不敢睜開眼睛。
女孩語調婉轉,腔調卻似乎屬於江浙一帶,作為一個資深北漂本不該一下就聽得懂她話中意思的,可現在......
範逸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卻不願醒來。
由於女孩的驚叫,頓時引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著房門的開合,範逸明確感覺出進來了三人。
“二子醒了?”為首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美婦,她衣衫樸素、容顏憔悴,剛一進門就開口相問,但裙下的腳步並不顯慌亂。
及至發現無人應答,又看著床上的範逸仍閉著眼,美婦便皺起眉來,有些失望地對床邊的少女問,“小蝶,你剛剛高呼什麽?”
“夫人,我剛看見二公子動了一下,您看他臉上的汗。”小蝶慌忙解釋起來,待話說到一半時,又意識到自己應該給床上的範逸擦汗了。
夫人顯然也看到了範逸臉上的汗水,她順手接過小蝶手中的濕毛巾,便在範逸臉上細心擦拭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我的兒啊,你可別嚇唬我啊......”
“夫人,二郎不會有事的。他隻是喝多了水,這會怕是在做噩夢呢,夫人且寬心些......”
喝多了水?做噩夢?
範逸頓時淩亂了,我這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真在做夢?
這是盜夢空間的節奏?
可證明我在夢境的坐標在哪啊喂!
範逸本想對這個匪夷所思的夢境繼續吐槽,卻突然感覺另一份記憶猶如病毒一般侵入了腦中,這份記憶的主人卻是一個名叫範逸之的十六歲的少年。
範逸之排行第二,外人皆呼之為範二,而家裏人則稱呼其為二郎、二公子、二子。
範逸之曾經有一個不到五十歲就死去的祖父,有一個不到三十五歲就死去的父親,還有一個不到六歲就死去的哥哥......
為父服喪的範逸之前幾天才除服,然後就被什麽天師道的師兄們拉去跟和尚幹仗了;兩夥人打架還是蠻拚的,範逸之若不是事先跳入水中,說不定真被那些臭和尚的亂棍打死了。
範逸之腳底抹油的本事很不錯,但他卻忘了自己根本就是一旱鴨子!
範逸之落水之後,同樣是旱鴨子的伴讀書童阿仁隨後也奮不顧身地跳了下去,結果兩人都喝多了水;可阿仁很快就醒了過來,範逸之卻睡了一天一宿,要不是呼吸時有時無,他的母親怕是早就哭死了。
範逸有了這記憶後,竟第一時間就猜出了正在給自己擦汗的夫人一定是範逸之之母。
夫人甘氏,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也被稱呼為甘夫人。
“這範二難道是天煞孤星?範二?什麽破名字啊!”範逸剛要開啟吐槽模式,就馬上麵臨一個匪夷所思的現實。
——我這是奪舍了?穿越了?重生了?
——我到底是誰?
腦子裏閃過如此深奧的哲學問題,耳畔又不時傳來甘夫人的哭泣聲,範逸的內心天人交戰,終於還是決定醒過來。
範逸努力睜開眼睛,隨即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美婦坐在床畔,有些失神地拿著濕毛巾看著自己;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穿粗布衣服的大嬸,還有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鬟打扮的少女。
看著範逸睜開眼睛,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範逸則對這些陌生人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
天知道他笑得有多難看!
不過無所謂,此刻屋中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本年度最美的微笑,因為她們可以在這笑容後加上注解——“劫後餘生”。
用微笑與她們招呼後,範逸便與所有的重生者一樣第一時間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而後在呲牙咧嘴中無奈地認命了。
——我的名字以後得多一個“之”字小尾巴了,我以後就特麽叫範二了。
——我一定要學會遊泳!
代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並不是大問題,可真要把眼前這看起來隻比自己大七八歲的甘夫人當成母親就令人難堪了,至於開口稱呼她為“母親”,範二根本不敢往下想。
可憐的甘夫人卻不知眼前的範二已換了靈魂,口中猶喋喋不休地說道,“天可憐見的,定是三清顯靈了,總算是醒了過來,要不範家的爵位可就......”
對於甘夫人的關切之情,範二自能理解,畢竟古時母以子貴嘛。
若是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她還能指望誰?
可聽她這麽一念叨,範二當時就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合著您關心的不是兒子的性命,更在意的還是範家的爵位啊。
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屋中的三個仆人也都喜出望外地談論起範二的突然驚醒,以及夫人這一天一宿的擔憂還有茶飯不思什麽的。
主母和小主子說話時,仆人們能做的便是保持沉默,以便觀察主人有什麽吩咐才對的,但甘夫人高興之餘卻對他們的出格視若不見;還是說,這些仆人們在她眼前向來就是這樣沒規矩的嗎?
腦子裏不斷湧入的記憶碎片,甘夫人的語無倫次,以及幾個仆人的嘰嘰喳喳,一時間使得範二的腦袋都大了幾分,他隻得開口求饒道,“那什麽,你們......”
範二說話還有些結巴,所幸這幾個字一出口自然而言是吳儂軟語,並沒出現他擔憂中的荒腔走板。
“嗯?”甘夫人點了點頭,小蝶等人也都閉了嘴。
“你們先出去好嗎?我想靜靜。”範二說完這話後,發現語調是一如既往的吳儂軟語,當即鬆了口氣,這才補充道,“也別問我,靜靜到底是誰。”
“這孩子......”甘夫人聽著範二說了兩句整話,而且是俏皮話,心下早已大定,隨即又仔細擦了一把後者的臉,才緩緩站了起來。
“你也是大人了,做什麽事得先過過腦子。”甘夫人語重心長地說了兩句,又鄭重其事道,“開春後,你就進京完成襲爵的儀式吧,再去豫章跟著你叔祖父讀兩年書,好歹混個一官半職的,才可告慰先祖之靈。”
甘夫人似乎早就在心中有了這些安排,語氣斬釘截鐵,臉上卻有些不舍,範二感受到之中的情緒後,便條件反射般答道,“子曰,‘父母在,不遠遊。’......”
“少在這斷章取義,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撂下這句話,甘夫人轉身便往外走,幾個仆人追隨著她,開門的開門,關門的關門。
“我這便宜老媽,倒有兩把刷子。”範二被她一頓數落,心中卻佩服起她的學問來。
看著已被關緊的門,範二掙紮著坐起身來開始東張西望地找鏡子,一番努力無果後,隻得穿著中衣披頭散發地趿著鞋子走向窗下的洗臉盆。
看著木盆裏不甚清晰的臉,範二終於欣慰地笑了起來,“現在這破名字雖有點二,可麵容卻沒什麽大變化,我十六歲時不就是這個樣子嗎?隻是頭發沒這麽長。”
再看看現在的身形,雖然相比當年的自己偏瘦了些,可這是古代嘛,古代人的生活水平哪裏比得上後世?
——“寧做天朝太平犬,不做古代亂離人”,天朝的公知都是這麽說的!
自己從一個年近而立卻一無所有的窮北漂,突然變成了一切都可以重來的風華正茂的少年郎,這少年還是個準爵爺。
對於這樣的際遇,不是幸運又是什麽?
欣慰之餘,範二像幾乎所有的重生者一樣開始關心起另外兩個重要的問題,——我現在所處的是哪個朝代,我到底屬於哪方陣營。
範二很快就從來自古代的記憶中得知,如今正值太元二十年,也就是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所述的那個“晉太元中,武陵源捕魚為業”的“太元”。
悲劇的是,範二所處之地卻並非傳說中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