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二四四章 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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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愈又與褚成元閑聊了一會兒, 不得不說褚成元是一個頗為溫文爾雅的公子,與他聊天頗為愉悅。也許是因為他自幼多病體弱的原因,不像其他貴族公子一般充滿了銳利, 驕傲,反而透著一股柔和, 無害, 讓人不知不覺與他交好。畢竟大家都是貴族圈子裏,每個人都自帶著主角光芒, 突然間有一個安靜的傾聽者出現, 總是會受大家歡迎的。

    唐愈也帶著一點兒私心,期盼著從褚成元這裏多打聽些關於博陵侯的消息。褚成元知道他心裏所想,便道:“前陣子聖上下旨征糧,舅舅他們正為此而忙上忙下,不過總算是不負聖恩,籌集了糧食。算算日子,再過幾天應該就能運到京城裏來了。”

    唐愈道:“五郡一共四十萬石的糧食, 一月不到集齊,著實不容易啊。”

    褚成元道:“還望朝廷諸公能善待這筆糧食,將他們用在實處。不怕唐兄笑話,小弟雖然是一介書生沒有辦過差,也不懂朝政, 但也是擔心著北地。朝中這次籌糧四十萬石,聖上又撥了五十萬白銀,我覺得, 怎麽著也夠北地三月的軍餉了吧。”

    唐愈心裏算了算:“三月或許不足,但兩個月卻是夠了。”

    褚成元握了握拳:“還望北地將士能在這兩月能重整旗鼓。”

    一頓飯罷,褚成元需回國子監繼續讀書,而唐愈也要去武庫署點個卯,二人就此別過。剛到武庫署,不少同僚都來安慰了幾句,還有的說,衛將軍聽說他被大理寺帶走了,也是氣的不行,那張廷尉簡直是不將他們衛尉軍放在眼裏!

    唐愈一一笑著回道:“張大人也是奉旨辦差,不礙事不礙事。”

    然而唐愈身為禦史大夫之子與衛尉屬官被大理寺直接帶到刑堂審訊,到底還是觸怒了這兩位大人。他爹不好明著維護兒子,然而禦史大夫手下言官眾多,一時間言官上本,認為大理寺借由審楊若愚一案,夾帶了不少私活,許多與北地無關的官員都被帶去,實在是有損朝中士大夫的名譽!

    陳睿再度上朝時,就麵對著言官與大理寺之間的罵戰。

    唐愈還沒有資格站班,隻是聽到同僚回來與他說時,他便覺得頭疼。都到這種危急時候了,朝中諸公在意的依舊是自己的麵子。而這裏,也包含著他的親爹,一時間,唐愈也不好多說什麽。

    對麵這種罵戰,陳睿已經見怪不怪了。將言官的折子留中不批,朝會上任憑他們罵來罵去,最後他出麵各打五十大板,這案子算是了了。

    本以為隻是普通的罵戰,不曾想這隻是一個開頭,隨後國子監學子集體到了大理寺靜坐,要求大理寺清查北地軍餉貪墨!

    這下連陳睿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那幫學生不好好念書,攙和到北地軍餉裏作甚?!”陳睿道,“還有北地軍餉貪墨?朕怎麽不知道?!”

    柴三郎道:“學生們認為之前朝廷源源不斷的給北地運糧,而北地卻一直都說糧食不夠,這裏麵肯定藏有貪墨,不會僅僅隻有一個楊若愚。”

    “可查到證據了?”陳睿問道。

    “暫無。”

    “嗬……那就是一群學生僅憑猜想就要給朝中大臣定罪了?”陳睿甩袖,“胡鬧!派禦林軍轟散他們,念在學子們一心報國,這次朕就不追究他們了!另外,朕要好好問問安祭酒,都是怎麽在管學生的!他要是不想當這個祭酒,有的是人想要去!”

    柴三郎略有遲疑,可見陳睿已經麵露不善,隻好先行退下。

    “百姓好不容易攢下的錢糧,都喂了那幫貪官口裏了!”

    大理寺外,群情激動。

    “五郡百姓的口糧,不是拿到北地喂貪官的!”

    “不查清楚軍餉的去向,這六十萬石糧食不能運!”

    “對!不能運!”

    國子監的學子不是普通的百姓,他們都是官宦世家出來的,因北地戰敗一案,家裏的長輩們多少都會討論幾句,而他們自然比普通百姓們知道的更多。

    北地戰敗一案,見朝廷隻想處置一個宦官來結案,學生們知道後自然不會幹休。他們可不像普通老百姓那樣好糊弄,一個宦官能有多大的權利?!朝中諸公不把事情查清楚,他們就不走!哪怕禦林軍來了,他們也要在大理寺前待著。

    “查清真相,不能讓陣亡的將士們寒心!”

    不知是誰喊出了這一句,大理寺門前的學子們更是激動起來。文死諫、武死戰,雖然他們還沒入仕,但正因如此,這群學子們拳拳報國之心才更加可貴。

    禦林軍也不敢對著這些官宦子弟動武,隻能不斷嗬斥,然而論起比嗓門,國子監的學生們也不輸這些軍人。他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書生,尤其是國子監裏君子六藝是全都要教的。射箭,駕車,對他們而言那是必修課。

    學子們在大理寺門前吵得翻天,連百姓都吸引過來了。這群學生們對著大理寺的官員們引經據典,對著老百姓則用著大白話告訴他們自己為何會聚集在此。

    京城裏的老百姓膽子本就比別處要大些。聽得學生們是為了北地陣亡的將士們喊冤,也顧不得許多,老百姓們沒法與官老爺們對峙,但都紛紛從家裏拿出茶水吃食送給國子監的學生們。

    這般動靜,唐愈也不由從武庫署裏趕到大理寺門前。畢竟他的好友安少風與褚成元可都是國子監的學生。而且安少風之父還是國子監祭酒。唐愈頗為擔心兩位好友,卻沒有在靜坐的學子裏找到那二人。

    他又看了一會兒,決定去一趟國子監。

    剛到了國子監大門,卻見到一群禦林軍已將國子監給圍住了。唐愈氣急,吼道:“你們知道這是那裏嗎?!國子監,乃天子門生,也是你們能圍的?!”

    那禦林軍的將士卻道:“吾等正是奉旨前來請安祭酒大人的!”

    皇上不拿貪官,卻要拿祭酒大人。還留在國子監裏的學生一起把祭酒護在裏最裏麵,各個憤憤不平。

    安祭酒卻道:“你們……哎……老夫隻是入宮覲見皇上,你們不必如此。”

    最終安祭酒還是跟隨禦林軍一道入了宮,禦林軍雖不限製國子監裏的學生出入,但每日在此處巡查的兵馬卻增加了不少。

    唐愈見到褚成元和安少風,不由道:“你們……你們做什麽要攙和到北地軍餉裏去?!那就是個火坑,旁人避都唯恐避之不及!”

    安少風道:“國難當頭,難道還要我們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念書嗎?!聖上的兩道旨意明顯是治標不治本!”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穩定民心!”唐愈道。

    褚成元卻道:“唐兄此言差矣,民心是重要,但若不查明真相,這民心也穩不下來。今兒皇上讓少府出了白銀五十萬兩,難道明天還要讓少府繼續出白銀五十萬兩馬?根兒上去治,再多的錢糧,也穩不住民心。”

    “就是。”安少風道,“如今這般光景,褚兄家裏都知道為國分憂解難,從池安運鹽五萬石,朝中諸公卻隻想著推出一個楊若愚就此了事,哪有那麽便宜!”

    唐愈見全勸不住,隻得囑咐此二人千萬不要去大理寺門前胡鬧。安祭酒已經入宮了,安少風最好趕緊回家,免得讓府裏老夫人更著急。而褚成元,他身份池安褚氏留在京城裏的質子,不論是為了褚家,還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都不能過分攙和到此事中。

    安、褚二人知道唐愈是真心替他們打算,也隻好先答應下來。

    隻是國子監祭酒明明是奉旨入宮,不知為何卻被傳成了被皇上派禦林軍捉拿入宮。這下,更是捅了馬蜂窩。

    圍在國子監門口的學子們哪裏肯善罷甘休,竟是要往裏衝。

    張羨弛看著這般景象,恨道:“一群傻子,被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啊!”奈何他也不能像對付普通小民那樣驅散這群學子,隻能不斷派人圍住激動的學生們。

    陳睿也感到了事件的棘手。知道了外麵的流言後,氣得他又動了怒,幾個手腳不利落的內侍遭了秧,都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陳睿火速命安祭酒到大理寺去主持局麵,將學生們勸回去。這次他下了一道明旨,擔心又被曲解,特地命傳旨天使與安祭酒一同去。

    學生們見祭酒大人平安回來,這才稍稍放了心。並在祭酒的勸說下,決定先散去,畢竟鬧了這麽半天,也知道貪墨案也不是一時能審清楚的,他們要的也無非是朝廷的一個態度。

    經學生們的一鬧,九卿們更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力去清點北地軍餉。不能說因為學生們鬧了,現在的幾十萬糧食就真不運往北地了。

    這一清點,還真清點出了一些問題。

    由皇上親自承諾,少府庫一力擔當的五十萬兩白銀,竟然有所短缺,真正運出庫的才不到二十萬兩!

    這下,炸鍋了!

    方少府跪在殿下,不斷為自己辯駁:“少府銀庫內原本的銀錢就不多,聖上為了撫恤北地將士要求少府這邊一力承擔,而大司農那邊清點出來的撫恤銀兩卻高達五十萬,下官想著,可以先拆借,分批運去北地,便答應了。皇上明鑒,下官沒有貪一分銀子,誰也沒有說那五十萬兩銀子是需要一口氣撥下的啊!”

    是的,就連陳睿也沒有在明旨裏說五十萬兩銀子要一口氣運出,然而百姓們確實這樣認為了!難道現在還要他再下到旨意,皇上說自掏腰包撫恤北地陣亡將士,真是對不起哦,一口氣拿不出五十萬兩銀子,咱們可以打個商量,先拿二十萬,後續的三十萬兩銀子,分批再給?!

    他皇帝的顏麵還要不要了?!

    “不管如何,朕要看著這五十萬兩銀子,一分都不得少。若是少了一份,你方少府多少家產,就全充進去吧!看能填多少!”

    “皇上——!”

    方少府哭喊著,然而陳睿已經不想在聽他多言。

    方少府原本想著利用拆借之名,挪用其他項目的銀錢,來填北地的坑。這種事他以前不少做,少府管的是皇帝的私庫,沒有幾個人敢真正來查皇帝的賬。而他隻需要將賬目弄平即可。至於挪用的銀兩,待到明年稅銀入京,自然可以填上。

    卻不料,這次由國子監學子引出來的清查北地貪墨案,北地貪墨的影子還沒查出來,他這個在京城裏的少府第一個被坑了進去。

    京城裏,永安王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平了不少:“咱們的皇上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啊,他那庫裏既然沒那麽多銀錢,幹嘛吹那麽大的口氣。”

    陳雙薇歎道:“父親是如何知道方少府手腳不幹淨的?”

    永安王道:“這還用如何知道?管著少府,就沒有幾個人是幹淨的。要說先帝時候少府庫銀裏有五十萬兩,本王還能信。這陳睿小兒登基才幾年啊,都是打仗,今年又是旱年,他還修了宮室,那少府裏還能二十萬兩銀子,都是因為柴三郎的商稅給他留的!”

    永安王在少府衙門裏自然有眼線,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動用。這次國子監學子鬧事,正好給他這個契機。

    皇上的兩道明旨,一是以楊若愚平息民怨;二是掏銀子堵住北地將士的嘴。奈何前者被國子監的學生打臉,後者……哈哈,直接被他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方少府打臉!

    本朝開國不過百年,還沒有見那位皇上被自己的明旨這般打臉。

    永安王漸漸收起了笑容:“陳睿小兒德不堪皇位啊……”又問道,“你哥哥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陳雙薇道:“有吳國的書信來,哥哥說一切正常。”

    “很好!”永安王決定最後推一把力,但此次之前,他需將手中的糧食和鹽盡快交給太倉,入庫後,他就要立刻反回永安。

    “這糧食和鹽,就當是二伯送給你最後的禮物吧。”永安王低聲道。

    陳睿內外交困,他直覺自己掉入了一個冰窟窿,雖然高坐在龍椅上,可那些匍匐在地上的百官,他卻一個也看不清麵容。

    那些口口聲聲說著忠君的臣子裏,一個個麵目模糊。民間已經開始有了他是庸君的流言了,不知是從誰口中流傳出,導致北地戰敗的罪魁禍首不是楊若愚,而是皇帝!是因為皇帝不顧北地將士請求,非要出兵,才導致大敗。

    “百姓說朕窮兵黷武?!”陳睿指著眾官吼道,“你們是不是也是這樣認為的?!”

    “臣惶恐!”

    “惶恐?嗬嗬……哈哈哈哈哈……”

    陳睿狂笑。

    聶冬已知道京城裏這段時日裏所發生的事。另外手裏還有這褚成元送來的密信,他可真是不能小覷自己的這位便宜侄子。

    不過是暗示了他一番,褚成元竟然可以煽動國子監到如此地步。

    真是後生可畏啊。

    “嗬……窮兵黷武?”聶冬看著密信,“永安王還真是心急啊,既然方少府已經當了替罪羊,永安王的勤王旗號,也該亮出來了。”

    半月後

    永安王起兵,號稱清君側,殺奸臣!

    神州大地,風雲四起。

    陳睿大怒,直嗬斥永安王乃是謀逆!然而各地藩王卻趁此都打起了清君側的旗號,紛紛湧向京城。

    “他們!他們竟然敢——!!”

    陳睿氣的臉色通紅。

    於此同時,北地三郡防線被破,北疆騎兵自北而下,大有兵臨京城之勢。柴彥安上折請皇上為了江山社稷著想,臣請聖駕立即出巡!

    陳睿雖不情願,但還是同意了。

    皇帝離京,天下震動。

    博陵

    聶冬從書房走出,見到霍文鍾滿臉的憂心,不由道:“怕什麽,北疆就算打來了,咱們再把他們打回去便是!至於永安王,不過是宵小之輩,且讓他得意幾天。”

    齊國

    陳曄握著霍五娘的手,低聲道:“本王令你受苦了。”

    霍五娘笑了笑:“你我夫妻,你去哪裏,我自然也就去哪裏。”

    陳曄看了看她的肚子,他們第一個孩子差一點兒就沒了,雖然她說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基業,但他還是對不起他們娘倆。

    心腹婢女端來了一碗安胎藥,柔聲勸道:“王妃,殿下去書房了,讓您不要太勞神。”

    霍五娘道:“如今我還有什麽可勞神的呢?”

    方少府已經倒了,齊王宮裏的那位方側妃也不必留了。她親自出演的這出苦情戲,總算是有了回報。

    吳國

    霍明明親自看著陳雲熙,順便親手替他研了磨,說道:“繼續寫,你在吳國一切順利,還請父王不必擔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