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大霧彌漫。白色的霧障柔軟而堅硬，遮去了周圍的村莊，樹木，即便是羅毅和孫雄這樣的本地人，也很難辨出此時身在何處。

    二人在迷霧中機警前行。

    在一個小村邊停下來。麵前這個不大的村莊，就是他們祖輩居住的羅家灣。

    羅毅說：“老三，你確定大哥進村了？”

    孫雄說：“確定。我親眼看見他進去了。”

    褚世雄抓住錢串子，就這樣放他回來了？

    錢串子雖然一表人才，但自私怯懦，所謂的哥們義氣就是一句空話。靈兒被褚世雄家虐待而死，錢串子父子不但不傷心難過，反而因為褚世雄給了十畝地而生出幾分歡喜。

    這讓實際上還算個外人的羅毅都感到寒心。

    錢串子供出了一切，這是無可置疑的。

    進村找錢串子問個明白，弄清楚錢串子還是不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比什麽都重要。至於這是不是一個陷阱，進村之後，會不會中了埋伏，也管不了許多了。

    羅毅一揮手，說：“我們進村去找他。”二人在濃霧中向村中摸去。……

    昨天夜裏，他們擺脫了保安隊和鬼子的追擊，慌不擇路地跑進一個小村子。這村子也空了，跑反的人不知道躲到了什麽地方。

    孫雄說：“二哥，這是什麽地方？”

    羅毅看一下周圍：“看樣子好像是小王莊。”

    孫雄低低叫一聲：“我們這一口氣跑出五裏路啊。”

    確認了附近不會有危險之後，二人溜進一戶僻靜的人家，升起火來，烤幹了身上的衣服。

    孫雄說：“二哥，現在我們怎麽辦？”

    羅毅看著外麵沉沉的黑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轉過臉來，看著孫雄，孫雄受不住他那有硬度的目光，連忙低下眼睛。

    羅毅說：“老三，你說說，他們會不會殺了大哥？”

    孫雄說：“這個，我說不上來。”

    羅毅繼續說：“大哥會不會說？”

    孫雄說：“他們要是打得厲害，大哥受不了，就可能……”

    羅毅沉默一會，說：“大哥要是說了，褚世雄一定會到處抓我們，我們就不得安寧了。我們也就沒有這個兄弟了。”他站起來，提起菜刀。“走吧。”

    孫雄：“幹嘛去？”

    羅毅說：“我們再回褚家大院。弄清楚大哥的情況。”

    “能救出他？”

    “不知道。盡力。”

    天空的烏雲退去，又是滿天星光。麥苗出土，踩在腳下軟綿綿的。羅毅和孫雄提著菜刀，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奔走。

    突然，羅毅一拉孫雄，低聲說：“有人！”二人連忙趴在地上。

    前麵一道小溝裏跳出幾個人來。快步向馬橋鎮方向走去。

    孫雄出了口氣，說：“好險，差點讓他們抓個正著。”

    羅毅看著幾個遠去的黑影：“你是說，他們是保安隊？”

    孫雄說：“難道不是？”

    羅毅搖搖頭：“我怎麽感覺那幾個人中好像有個女的？”

    孫雄說：“我嚇得沒敢超他們看。你確定有個女的？”

    羅毅沉默一會，說：“我們追近一點看看。”

    孫雄有點慌：“二哥，你沒看他們提著槍？”

    “怕了？”

    “我怕個耷拉，走！”

    緊走一會，又看到那幾個人了。果然，真的有一個女的！另外三個人，兩個人手裏還提著槍，正向褚家大院奔去。

    羅毅心裏犯疑，這兩人拿著什麽槍？怎麽好像是打兔子的土炮？

    那幾個人的腳步慢下來，最後在離大院一百米處停下，對大院觀察一會，才慢慢向大院接近。

    儲家大院剛才被羅毅放了一把火，燒毀了一棟房子。空氣中散發這柴草燃燒未盡的焦糊味。

    那幾個人來到院牆外，有一個人敏捷地爬上牆頭，上了屋頂，觀察院子裏的情況。

    突然，他弄掉了一片壓脊的小瓦。那瓦片順著屋麵滑落下去，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碎了。

    “誰？”院子裏有人大聲吆喝，緊隨著就是“啪”地一聲槍響。院子裏許多人吆喝呼喊：“抓賊啊——”

    槍聲亂紛紛響起。緊接著，大院門前跑出一隊人，“啪啪”地放著槍。

    看來，褚家被一把火燒得驚了但，裏外都有埋伏。

    屋上那人快速滑下來，會同地上的兩個男的一個女的，撒腿就跑。

    孫雄慌了，剛想跳起來逃跑，被羅毅一把死死按住。

    “趴著別動！”

    那四個人從身邊跑過去，可以看見那女的短發，長腿。不一會，儲家的人和鬼子也從身邊追過去。

    前邊那兩個拿著土炮的回過頭來，對著追趕的人，“乓乓”開了兩槍。槍口噴火，鐵砂漫天飛來，褚家的人嚎叫著倒下兩個，其他人立刻趴下。

    前邊的人不敢停留，開了兩槍，便沒命逃去。

    追趕的人知道那土炮放過一槍就沒用了，顧不上有人受傷，跳起來一窩蜂地向前追去。

    他們跑遠了，隻剩下兩個受傷的保安隊躺在地上嚎叫。羅毅跳起來，一陣疾跑，按住一個受傷的家丁，舉起菜刀，狠狠剁下去。

    另一個傷者伸手去抓槍，孫雄撲上去，菜刀對著脖子一切一拉。

    兩個傷者變成了死者。

    羅毅低聲叫道：“拿上槍和子彈，快跑！”

    …………

    錢串子醒了，他是被疼醒的。他睜眼一看，麵前站著羅毅和孫雄。

    “老二，老三！”

    孫雄說：“大哥，咱不為難你，你就實話實說吧。”

    錢串子爬起來：“實話實說？說什麽？”

    孫雄說：“大哥，事情是瞞不過去的，我們兄弟一場，隻要你說了實話，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二哥不會為難你。”

    錢串子一臉無辜的樣子：“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孫雄說：“大哥，我們昨晚跑走了，你去哪兒了？去找褚世雄——你妹夫了？”

    錢串子說：“你們跑走了，也不等我，我又找不到你們，隻好回來睡覺了。”

    “真是這樣？”

    “真是這樣。”

    孫雄一把掀起錢串子的衣服：“那你說說，你背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錢串子說：“夜裏跑急了，摔的。”

    “不對！”孫雄叫道：“這不是摔的，這是鞭傷。大哥，你真慫，抽了兩鞭子你就如實招來了？”

    錢串子說：“沒有，我沒說。我是偷跑出來的。”

    一直沒說話的羅毅，冷冷地看著錢串子，從衣袋裏掏出四塊大洋：“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錢串子一看那大洋，急忙伸手去摸衣袋：“老二，你拿了我的錢？”

    羅毅說：“說說，怎麽回事？”他的目光像兩把攮子，插向錢串子。

    錢串子一臉無辜的樣子：“反正我什麽都沒說。”

    羅毅深深地歎口氣，難過地搖搖頭：“老三，你先出去。”

    孫雄說：“大哥，說實話，你是知道二哥的手段的，別自找苦吃。”說罷退出門外。

    停了一會，屋裏突然傳出錢串子的嚎叫：“嗷——嗷——”

    接著傳來錢串子的哭聲：“老二停下，嗷——我說，我說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