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字數:5431 加入書籤
“不”小遲搖著頭說,“祁哥哥,我可以幫你。”
“我知道”許祁琛輕輕摸了摸小遲的頭,許祁琛比小遲略高,約莫八尺左右,“可你還小,我以飛鴿傳書給我師父全陽真人,等會我送你坐船去巫山,好不好?”
巫山悟元寺全陽真人,在道法上有相當高的造詣,擅長劍法,在當今武林中享有一定的盛譽。許祁琛年幼之時同家人去巫山遊玩,不幸走失,多虧全陽真人,自此便收許祁琛為徒,教授劍法,輕功。
“小遲已經及笄。”小遲將手中的劍遞還給許祁琛說“師父師母從小養育小遲,在小遲心裏與親身父母無二。”
小遲這話是真心的。她從小就生活在玉屏山莊,由許瑞權及其夫人撫養長大,莊裏的人都稱呼她遲姑娘。她曾經問起過師父自己的身世,師父卻隻說小遲是自己朋友的孩子,因為小遲的父母早逝,所以由許家撫養。小遲半信半疑,從那以後自己也就再沒問過,師父師母對自己很好,是將自己當作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親生不親生,早就不重要了。
在莊裏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日子長了,小遲也將師父師母當做親生爹娘來侍奉左右。然而她的性子比較清冷,對誰都客客氣氣,不曾逾越,眉宇之間帶著些許疏離。她知道師母與師父說自己是個養不熟的,她也想改變,讓自己變得通情達理,像一個善解人意的世家小姐,可是卻怎麽也做不到。
即便如此,無論自己的性子有多冷淡,許家撫養自己十幾年的情誼不是假的,師父教的武功保護自己不是假的,祁哥哥的照料不是假的。小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怎樣,可是生者不如養者大,若是沒有許家的照料,哪來的林卉遲。縱使劫獄命喪當場,小遲也是無怨無悔。
“不許胡鬧”許祁琛拿過劍說道,“哥救了爹娘就去找你”
“好”小遲明白祁哥哥是關心她的安全,便先作罷。
“好了,乖”許祁琛笑了笑,“等會我們一塊去客棧,你去拿東西,我送你離開。”
小遲應了,一轉身看到牆上掛著個鬥笠,便拿了下來遞給許祁琛。兩人下了山,便看到一行官兵在不遠處貼著什麽東西。許祁琛首先反應過來,心說不會是自己的畫像吧。待官兵走了之後,兩人過去一看,果不其然。
那牆上貼著的正是許祁琛的畫像,上寫著:今大牢逃脫重許祁琛,此男子身高八尺,擅長用劍,身著墨色長衣,知情者報告官府,賞銀五十兩。
這時候,有許多百姓已經聚集在畫像四周,議論紛紛。那天天氣炎熱,這其中也有戴鬥笠的人,兩人在其中顯得並不突兀。
“都是老子做的孽,兒子也得受責罰,唉”一個胡子虛白的男子說道。
“這到底怎麽回事呢,老先生”旁邊一個青色長衣的男子問道。
“這件事已經傳遍西南,據說是玉屏山莊莊主許瑞權倒賣軍火給音列國的人,現在查出來了,便被判死罪,朝廷來人捉拿,今個早上跑了少莊主。”那老先生摸著胡子說道。
“幾年前大旱,收成不好,還靠少莊主接濟,那麽好的人,唉”一個扛著鋤頭的人說道。
“逃出來也好,這事本來就與這孩子沒關係。”那老先生又說道。
兩人推出人群準備離開,卻聽見有一男子與小遲搭話:“哎,公子,你也來看啊”
小遲回頭一看是那青衣男子,心中疑惑。“你是?”
“我們在客棧見過的,你忘啦”那男子說道。
小遲這才想起,在客棧似乎是有那麽一麵之緣,與許祁琛對視了一眼便說:“在下沒認出來,兄台可是有事。”
“沒事沒事,隻是看到公子,前來打個招呼。”那男子說完,一擺手看了眼許祁琛,又轉向小遲問道,“如此,先行告退了”。
“好”小遲應了一聲,兩人互相行了個禮便各自離開了。
他們不知道在不遠處的茶樓那有一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才收回目光。那青衣男子看著他們離開轉過身來神色如常,慢慢向著那人走去,“將軍,確是少莊主無疑”。
“嗯,好好跟著他們”那人也站起身來。
“是。”那人說完作了一揖準備離開。
“孔陽。”那人卻又叫了他的名字。“幸苦你了。”
“將軍言重了”說完也離開了。
這時又有一個小廝小步跑來,對著那人說:“將軍,我家大人有要事相商”。
那將軍聽完道了句“可說是何事”
“關於那老莊主的,聽說他撞牆死了”小廝聽完目光一閃,說道。
將軍心裏一怔,難道是怕自己兒子劫法場,所以選擇自盡嗎?
兩人急匆匆的回到府衙,簡大人和馬大人都在,馬大人見了便說“譚將軍啊,那許瑞權自盡了,這可如何是好。”
譚將軍見那簡大人什麽話也沒說,便問道“簡大人有何高見”
簡燕綏便說“據我國刑法,通敵賣國處株連九族,畏罪自盡處鞭屍,至於遺孀便處縊首。”
所謂縊首,就是將把弓套在受刑人脖子上,弓弦朝前,行刑人在後麵開始旋轉那張弓,弓越轉越緊,受刑人的氣就越來越少,最後終於斷氣。
鼎峙國刑法嚴苛,對待通敵賣國者,更是重罰。開國丞相穆安國被查出通敵,全族上下兩百多口無一幸免,除了穆安國的小兒子在行刑前一夜暴斃,其他人皆處以縊首。
正值午時,明明已快中秋,天氣卻還是熱的要死,人們都渴望下一場雨,來澆灌已經困倦的心。兩人來到小遲投宿的那家客棧,許祁琛又開了一間房。收拾停當後兩人商量了下如何劫法場,雖然小遲不參與,但多個人總會想的更加全麵點,結束後許祁琛便提起了今日遇見的那個青衣男子。
“你說那人一直跟著我們?”小遲疑惑的說。
“對”許祁琛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兩人下山出來,許祁琛便感覺到了,隻是沒有殺意,他就未多想,直到在離這不遠的告示前停下,他便感覺那人也離他們越來越近,直到與小遲搭話,他才明白這算一場有預謀的接近。
“我看他目光坦蕩,想必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小遲倒了杯水遞給許祁琛說道。
“但願如此吧”許祁琛接過喝了一口。
小遲也喝了一口,心裏卻想著如何能更好的救出他們。正這麽想著,許祁琛就先開口了:“再等一會我就送你去渡口,兩個時辰就到了,師妹會來接你”
小遲應了聲,到自己房間取了包袱和長槍,無意中看到華裳讓自己代交的東西。
“裳兒,她…”許祁琛接過發簪,那是個通體月白,在陽光下泛著隱隱的白光的簪子,簪尾是兩朵半開的海棠花。
小遲知道他還在掛念著華裳,便索性都說了。除了許瑞權侵犯華裳那件事。
“父親關於裳兒什麽都沒說,原來是這樣嗎。”許祁琛看著發簪陷入沉思,“小妹,我得去找裳兒”
一個時辰後,許祁琛送小遲去渡口坐船,路上叮囑著她。事畢後便獨自去了府衙,卻聽說華裳昨夜死了,屍體就扔在亂葬崗。
許祁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到亂葬崗,在若幹屍體中找到華裳,她的麵容還和昨日一般,仿佛睡著了一樣。他將她葬在壺瓶山下,用塊木頭寫著許門華氏之墓。
壺瓶山還是鬱鬱蔥蔥,這裏的樹木並沒有因為秋日的到來而葉落歸盡,相反更加蔥綠,夕陽的餘暉照下來暖暖的,那是因為那裏是他們度過最快樂時光的地方。
玉指纖纖理雲妝,古琴幽幽話短長。林風瑟瑟回春閣,秋淚潸潸入夢鄉。誰人臨窗裁錦繡,何日隔簾拭華裳。此意恬然心漂泊,堪比相思夜夜涼。
許祁琛初識華裳,才剛剛十八歲。實際上他之前就聽父親說過要接一個女孩過來,要許祁琛多多照顧,當時想著不過是在多個妹妹。之後華裳到來,他也當她是自己的妹妹,盡心照顧。
許祁琛十八歲出師,之後便一直在家幫著父親處理家中事宜,閑暇時候會和小遲練練武功,華裳來的那天,天很藍。
許祁琛看到她,小小的一個,他看得出她很緊張,他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說別害怕,以後把這當成自己的家。那個時候,他當她是妹妹的。
那這份感情究竟是什麽時候變質的呢。
許祁琛記得,華裳總也不笑,一臉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開始默默關注起這位妹妹的生活。是她坐在湖邊,定定看著湖麵,抱著那把劍,心裏也不知道想著什麽的時候呢,還是她眼神朦朧的看向自己的時候呢,還是在夜裏她一人坐在湖心亭看星星的時候呢,是小遲練功的時候,她就那麽呆呆的看,是那個時候嗎?
他就那麽不知不覺的喜歡上華裳,他向她吐露心聲,她沒有回答,但她嬌羞的樣子說明了一切。他沒有逼她,他說,隻要你願意,多久我都願意等。他以為第二天華裳會對自己有所改變,可是第二天華裳卻不見他,語氣冷漠的像從冰窖裏出來,之後華裳也不常去看小遲練武,總是不知所蹤。後來華裳卻答應了他,那時距離他冠禮還有兩個月。
他們走遍樺南的每一個角落,在壺瓶山度過最美好的時光。他以為會一輩子,可是,全都沒有了。他將那玉簪放在墳前,往事曆曆在目,斯人卻已逝。
他在那墳邊一直坐到次日上午,才離開去了城中,卻聽到了更震驚的消息。
許瑞權死了。自盡而亡。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