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襲鄆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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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帶我走,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許婉秋的手搭在蘇有雪肩頭,隨著他向鐵索飛去,身旁無數箭矢擦身而過,破空之音如若龍吟。

    鴻羽曲折彎轉,已是在二人周身形成了密不透風的無形屏障,即便帶有一人,蘇有雪仍是身輕如燕,兔起鶻落間二人已達彼岸。

    小陌見許婉秋離了臨華殿,心中有股莫名的怨念直衝了上來,暗罵道:“臭婆娘這麽沒有良心,見到小白臉就不要老子了,你爺爺的!”

    他揮舞重劍連連護住要害,眼看著騰蛇化成的一道青練與天一乘風而去,二人的笑聲兀自在這紅彤彤的夜空裏回蕩著,小陌看在眼裏急在心中,他恨不能立時插了翅膀,飛離這突如其來的焚天之劫。

    喊殺聲此起彼伏,直震得人肝膽俱裂,鴉軍仿佛天兵驟降,已然將琉璃館圍得密不透風,嫦素娥勉強的側過身來,她以傳音之術道予小陌,“陌兒,快扶本宮起來,本宮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月宮仙子三十有二,但容貌清雅如畫,較之少女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時光因流連於仙子美色,在她的臉上不舍離去一般,她深信小陌便是羅刹的後人,頓時絕了向死之念,定要為羅刹留下這唯一的血脈。

    “奇怪,賊婆娘怎麽知道老子的名諱?”小陌不由得一怔,他不及多想,已是將仙子背了起來。

    “慢些,本宮身上有傷。”嫦素娥抱住小陌的肩膀,雙手在他胸前輕輕的握著,仙子芳馨滿體,整個人輕飄飄的依附在小陌背上,全無了初時的威嚴與霸氣,竟與普通的女子一般無二。

    小陌忽然覺得身後一軟,不由得停留了片刻,壞笑道:“姨娘好重啊,可壓死老子了!”

    小陌握緊重劍,反手托住嫦素娥的腿,他走得迅疾如飛,蹦蹦跳跳的好不自在,心下癡癡的道:“這還是那個讓萬人臣服的月宮仙子嗎?想不到這樣的女子也有柔軟的一麵。”

    嫦素娥負在小陌背上,這是她第一次與異性如此親昵的接觸,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小陌身體的溫度,感受到小陌的手臂在自己腿上摩挲時的顫抖,雖然小陌與仙子的年齡相差一十六載,但仙子見他出言輕薄,很難把他看成懵懂孩童,不覺間雙腮暈紅,已是隱隱發燙了。

    仙子聽得小陌言語,卻哪裏知道這是小陌調侃仙子的反話,便是信以為真了,她左思右想頗覺難堪,柔聲道:“本宮真的很重嗎?也許是氣海凝滯,使得身軀沉頓了些,有勞陌兒了。”

    小陌覺得嫦素娥不諳世事,著實好騙,油然生出些許成就感來,大笑道:“姨娘就不要找借口了,想是大魚大肉吃得慣了,還整天飛來飛去的,真是想瘦都難。”

    嫦素娥毒已入骨,神色漸漸恍惚起來,她吃力的指向臨華殿外圍,柔聲道:“快……快帶本宮去那裏,晉國的鴉軍驍勇善戰,去得晚了便是走不掉了。”

    “不急不急,侄兒還想多背背姨娘呢!”小陌連連搖首,走得卻是健步如飛,臨華殿火舌瀲灩,直嗆得小陌眼淚橫流。

    他扶住欄杆的盡頭微微向下望去,遙見臨華殿下水流湍急,巍巍然百尺之距,已是無路可走了,不解道:“你爺爺的,姨娘是要老子飛過去嗎,侄兒哪有這個能耐?”

    嫦素娥美目半睜,顯得極是疲倦,說起話來更是氣若遊絲,“本宮懷中藏有仙綾,你取些出來把他們係在一起,由此欄杆順將下去,陸路恐有晉軍埋伏,你便沿著水路自行去罷。”

    “賊婆娘身中劇毒,莫不是憋著損招,想要謀害老子罷?”小陌心念及此,壞笑道:“懷中?這男女授受不親的,侄兒豈能趁人之危。”

    “你我雖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長幼有別,這便無需太多顧慮了。”嫦素娥微微閉上雙眼,一張玉嫩秀靨嬌嫩無比,在火光的映襯下閃著飄渺而聖潔的光。

    “好,侄兒相信姨娘不會加害於我,若是沒有姨娘,侄兒在這亂軍之中定難活命,恕侄兒多心了!”小陌握著仙子的手將她從背上放下去,又把重劍裹上粗布,穩穩的背在身後。

    “仙綾放在哪裏總得告訴侄兒,不至於讓侄兒在姨娘身上一寸寸的找過罷?”小陌雙手按住仙子腰肢,並緩緩向上摸索起來。

    銀絲抹胸隨著嫦素娥的喘息聲上下的起伏著,仙子側過頭,顯得極是緊張,她雖說不避男女之嫌,但看到小陌的臉依稀有著羅刹的光景,也難免露出了嬌容,“在……在本宮左襟的素囊裏,你……你取將出來,莫要多看。”

    小陌掀開嫦素娥的外衣,見內襟處多以銀絲勾勒,顯得甚是華麗,絹料極為隨身,緊貼著仙子的玉骨冰肌,隱隱透出些許白皙,小陌不禁一陣恍惚,歎道:“姨娘好香啊!”

    他吞咽著口水略微回神,果然在左襟處發現了一袋青囊,他方欲取下,仙子卻為之一振,急道:“等一等!綾刃鋒利,取時小心些,莫要割斷了手掌。”

    “好說好說,侄兒還以為姨娘害羞了,原來是在為侄兒擔心啊,放心吧,老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取點東西,自是不在話下。”小陌的手方才觸碰到青囊一角,仙綾遽然飄了出來,小陌一聲驚呼蹲坐在地上,誰能料到這綢綾竟如活物一般,“你爺爺的,嚇死老子了!”

    小陌在心中暗暗咒罵著,起身將仙綾纏在欄杆上,竊語道:“這是殺人的利器,絕不能係在老子的身上,否則一不小心就是腸穿肚爛啊,看來要用‘兄弟’你擋一擋了!”

    他取出重劍將仙綾係了上去,思忖道:“賊婆娘捏得老子肩膀生痛,卻是待我不薄,把她留下來於心何忍啊?老子可不能學臭婆娘見到小白臉就翻臉不認人!”

    小陌把嫦素娥的襦裙係在自己腰上,左手攬住仙子,二人就這樣緊緊的靠在了一起,嫦素娥重傷之下立足不穩,身子飄飄搖搖的隻顧著向小陌一邊傾倒,她的眼注視著小陌的臉,不覺又是一陣恍惚。

    “好高啊!姨……姨娘,你真的要隨侄兒跳下去嗎?那……那姨娘不說話,侄兒就當姨娘默認了,你爺爺的,老子死就死了,怕他作甚!”小陌看著仙子炙熱的目光,玩味的笑了笑,而後縱身躍了下去,仙子被腰間的襦裙牽引也隨著小陌一同跌落了臨華大殿。

    小陌睜大了雙眼,瞳孔中一條“白練”急劇擴大,不由得令小陌打了個寒顫,不遠處,渠水滾滾東流,兩側已是一片岩漿火海,硝煙更是彌漫不散。

    小陌與仙子人在半空,眼看著幽鸞首級從仙綾中滑落,竟與二人一同落了下去,渠邊的烈焰烤得小陌眼不能睜,耳不能聞,簡直痛不欲生。仙綾瞬間絞碎了欄杆,緊接著“噗通……噗通”水聲不絕,小陌與仙子齊齊入水,隨著滿渠的殘屍湍流而去。

    鴉軍足有五千餘眾,天兵驟降般來得毫無征兆,他們是如何突破鄆城防線的,冷梓月絞盡腦汁,終是想之不透,她扶著薛崇立於都軍中心,四周死侍雖是忠勇卻也被鴉軍逼得退無可退,眾人擁擠在看台一角,已成將死之狀。

    冷梓月不禁一身冷汗,自顧自望著薛崇,頗為不舍的道:“你我夫妻緣盡於此,你雖薄情寡性,但同榻之情怎能說忘就忘?”而後她招搖著赤色利爪,高聲喝道:“怎麽不見大太保李嗣源?當今武林能號令鴉軍者,也隻有這個老匹夫了。”

    鴉軍通體漆黑,仿佛融於黑夜,隻聽“錚……”的一聲脆響,鴻羽透甲而過,蘇有雪和許婉秋背靠著背,方才逃離死域,卻又卷入了亂軍之中。

    金葉粲著冷忙,在許婉秋手中飛來轉去,霎時間,血霧繚繞滿堂,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縱然二人武功不弱卻也難耐這長久的鏖戰。

    “不要管我,你帶著我是逃不出這裏的!鴉軍軍紀嚴明,絕不濫殺無辜,你快些離開這裏,沿途與落霞莊匯合,再尋救我之法,否則我們誰也別想離開這裏!”許婉秋唇色發青,儼然失血過多,急道:“不可感情用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明白,蘇某也不想明白!”蘇有雪如同雕刻的臉上現出了決然之色,鴻羽在鴉軍縫隙中穿梭來去,招招直取敵人後心。

    許婉秋是主,蘇有雪是仆,二人雖有愛慕之心卻終是難以僭越,此時二人以紅服相係,儼然生死相依。許婉秋的餘光望著蘇有雪,她又怎會不知他的良苦用心呢?自己素以男裝示人,勢必造就了她潑辣蠻橫的性格,但在感情麵前仍是懵懂而懷羞。

    忽然,堂外一人大喝道:“總管有令降將不殺,活捉薛崇,生擒冷梓月!”此人話音未落,晉國左射軍如暗濤洶湧直衝入琉璃館正堂。

    左射軍軍衣鎏金,被火光映得明晃晃金亮亮的,軍士各個精壯驍勇,足有數百人眾,但見火光瀲灩,滾滾濃煙中赫然走出一人來。

    來人三十歲上下,身著麻衣素服,手握赤霄寶劍,走得步履輕盈,乍一看去眉清目秀的,來人正是馬步軍總管李嗣源的愛將,左射軍都統石敬瑭。

    半月前,石敬瑭收到一封羊皮信箋,按信中所言鄆城必有內亂,晉軍可一襲而得,石敬瑭遂將此信遞予義父李嗣源,並獻以巧計,揚言可破城於旦夕。

    原來醉雲閣中藏頭露尾的販粟商人就是鴉軍和左射軍喬裝改扮而成,偌大個鄆州無數的酒肆茶樓,算下來足可容納萬餘人眾,所以鄆州城裏家家客滿,自此不複迎客。鄆曹節度使忙著置辦薛母壽宴,席間用度浩大,竊以為利字當前商賈們趨之若鶩,卻哪裏料得已成了這甕中之鱉。

    石敬瑭聽到琉璃館殺聲四起,便是認定了信中所言,於是召集鴉軍和左射軍裏應外合,打開了鄆州城門,晉國大軍一夜殺至,直搗琉璃館而來。

    此時,石敬瑭正從左射軍中走出,遙見許婉秋五官姝麗,長發烏黑如泉,不由得心神激蕩起來。他握緊赤霄劍柄,在亂軍之中柔目似水,仿佛時光凝滯了一般,瞬息已是萬載,歎道:“此乃何人,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出塵絕豔之女子!”

    他忽然發現許婉秋腰間纏了一塊紅服,竟是和身著褻衣之人牽在一起,二人離得極近,石敬瑭心中自是五味雜陳,不覺間妒上心頭。

    許婉秋從小便是著了男裝,莫不是為了混入琉璃館又怎會假扮幽鸞婢女,斷不會梳此發髻,她這一身的嬌媚氣,實是千載難逢,可無有不巧正被石敬瑭看中,也算是成就了一段孽緣。

    說時遲那時快,赤霄驟然出鞘,瞬間割斷了蘇有雪與許婉秋腰間的紅袍,石敬瑭逼退了蘇有雪,反手卻將許婉秋摟入懷中,大笑道:“美人兒,這小白臉有什麽好的,中看不中用,還是趁早跟了我罷!”

    許婉秋心下一驚,她本就身負重傷,奈何紅袍又被劍氣震斷,一時間立足不穩,不偏不倚的正跌入石敬瑭懷中,驚道:“你是誰,你要做什麽,快放開我!”

    “放開?姑娘這輩子休想讓我放開,你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石敬瑭大喜過望,扼著腰身的手愈發的緊了起來,他刻意將身子貼得極近,能夠聽到許婉秋似有若無的喘息,能夠感受到許婉秋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二人身高相差得極為懸殊,許婉秋抬頭隻能抵到石敬瑭的胸口,頗有小鳥依人的架勢,她見石敬瑭下頜略寬,隱約蓄有少許胡茬,渾身上下散發著男子獨有的氣息,隻是一雙細目藏珠,眯縫起來顯得淫邪不堪,許婉秋頓時心生厭惡,怒道:“把你的髒手拿開!”

    她方欲掙紮,便是感到了源自腹部的一陣劇痛,傷口帶著撕裂之感,直痛得許婉秋香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