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六七章 處易備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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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石化了,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皺著臉問,“啊!嗬嗬……周培蘊……你好……你有事找我?”
周培蘊說,“周正,新年好,希望你沒有這麽快把我拋在腦後。”
周正抿著嘴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這麽會功夫早已經到了新年,周密的電話肯定是打不進來了。
周正很是沮喪,“周培蘊,我們,我們做朋友不好嗎?你別總說奇怪的話了,我真的沒有想過別的。”
周培蘊笑了笑,“周正,我不是來給你搗亂的,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有了重大的挫折或者人生變化,一定要告訴我,我希望能在你最無助的時候給你幫助。”
周正搖搖頭,心想,我有周密呢,為什麽需要你幫助?再說你怎麽就知道我會有重大挫折?真是烏鴉嘴。
周培蘊想到她的心思,不以為然,“有的時候你最信任和依賴的人卻是危險的最大根源,說實話我還是不看好你們姐弟的發展,前途坎坷,我也側麵了解了一下周密的出身,包括你的父母,都是軍人或者世代軍人軍屬,我想至少都有高規格的家風,能不能容下你們姐弟戀情,這真是未知數,我別無他意,真的,隻是越想越對你的境況擔憂,電話叨擾了,希望你新年快樂,如願考上央美。”
周正本以為他是來攪局,可是聽到他話語的後半段,語態之誠懇,感情的真摯可算是表露無遺,周正掛了電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周培蘊也沒有纏著她,也沒有破壞什麽,可是又這麽陰魂不散,真是很頭疼。
琢磨的時候,周密電話終於打進來了,一上來口氣很是糟糕,他明明可以十二點整的時候在地球另一端和周正說新年快樂,也好一吐個月來的相思,誰知道電話被什麽人霸占了,估計周正也是不好意思搶,兩人錯失新年零點的美好祝願。
周正安慰了他一陣,總算是陰轉晴,本想把周培蘊打電話的事兒告訴周密,但想了想這麽煞風景的話還是別說了,於是對周密隻字未提。
新年匆匆的來了,像周正的藝考一樣,帶著龐然的未知和變數奔騰而來。周正真的還沒有來得及回l市一次,就開始迎來了她的第一份院校的招生考試。
周正誌在央美,也勢在必得,從能力和發揮穩定性上來看都不是問題,所以並沒有過多的在其它院校報名。倒是同來培訓的同學,專業把握不大,撒網很寬,幾乎把在京設考點的大部分院校美術類專業都報了。
她也十分訝異周正的自信,問她怎麽有那麽大把握?
周正甩甩頭,怕什麽!反正就考央美,這次考不上大不了再來一年!
同學有點委屈,說自己一個人考那麽多場,太孤單了,希望牛叉的周正能陪自己一場也算是給她打打氣。
周正一想,反正也沒什麽事兒幹,陪就陪吧,也挺好玩的,於是又多報了廣西桂林的一個什麽信息科技學院的藝術係,同學彈了彈她這兩張報名表,嘖嘖感慨道,“這全中國的考生恐怕也隻有你這麽報名了——一個最頂尖的,對外國來說堪稱中國的皇家藝術學院,一個墊底兒的不知道哪個旮旯而的三本學校的藝術專業……哈哈哈!”
周正一聽也覺得很好笑,這就是扮豬吃老虎嘛!兩人著實開心了好一陣。
十年磨一劍,每當別的孩子都在假期悠閑玩耍的時候,周正都在畫班裏勤學苦練,寒暑幾番辛苦,為了這一天都是值得的。
央美的藝考日期到來了,周正雖然把握十足卻也心跳加速,畢竟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天的檢驗成果,而且還關係著她和周密的前途。
說道周密,從美國比賽回來後一直在l市忙學習,近一個多月的時間都被套牢在家裏,周老爺子那沒事兒,若是無故和白敏熹告假來看望周正怕是多有後患,周正也不強求,反正自己考完也是要回家,那就能見到周密啦!
大清早,周正心裏一邊盤算著一邊早早來到考點,按照考生守則走流程。
她和眾多校友一起背著畫板、畫袋,拎著龐大的工具箱還有小水桶等雜物乖乖的在隊伍中守候。
正和朋友聊著天,忽然手裏一輕,又聽到周圍有女生低呼……果然,轉頭一看,竟然是周密!
周密微笑著拿過她手裏所有的負重,周正隻背著畫板高興的要蹦起來了,一晃兩三個月沒見,滿心歡喜的手舞足蹈。
周密按兵不動等了一個多月,提前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來看望周正,今天一大早就從l市讓路海峰飛飆到了望京。驚喜來的恰到好處,周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按住她雀躍的小身板,低著頭,很是隱晦的吻了吻她的額角,周正心滿意足的笑開了花,剛才那些緊張、不安,倏忽之間一掃而光。
接下來一連兩天的時間,周密都親自陪著周正參考,周正考試的時候,周密就在外等候,午餐都是周密提前訂好的,晚餐會回到畫班在周邊的飯店解決。
兩天過後,考試結束,周正幾乎每場出來都是笑盈盈的被畫板扔給周密,拍拍手表示發揮正常,周密也跟著心情大好,等最後一場考完,周密立刻幫周正辦理了培訓班的結束手續,夜晚剛至,周正已經順利回到l市的家。
白敏熹對周正的匯報很是滿意,周正又分別給周清煜和肖一行打了電話,周清煜表示結果出來一定給周正好好慶賀,肖一行也表示對小女徒的讚賞尤佳,周正突然想到周京畫像背後的那個名字,在嘴邊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敢問出口,想著還是等成績出來正式拜謝肖一行的時候再找機會問吧。
日子又回到了正軌,周正離家三個多月,又再次和周密同進同出,此時卸掉了藝考的大包袱,全力以赴文化課——靠周正目前的紮實基礎,已然身輕如燕。
春天的腳步真的越來越快,從藝考後的乍暖還寒到四月芳菲,就連球場上的男生們早已換上t恤的樣子都好像隻是用很短的功夫已經跨了從冬到夏的三個季節。
周正內心也很火熱,因為央美的成績已經出來了,可以提前電話查詢,也可以等藝考過關證穩妥的寄到手中。她是能等,而肖老師和白敏熹的焦灼早已迫不可待,在經過仔細的查詢和驗證後,肖一行激動的聲音顫抖著穿過電話筒,一聲聲砸落在周家的免提鍵上,“過了……過了!周正!央美全國考生專業排名……第三!”
提前來湊熱鬧的普向、曹瑩兩口子笑的合不攏嘴,隻好一直拍手,口口聲聲大馬力的讚揚著周正太爭氣!
而白敏熹的眼淚猛然襲落,怎樣也控製不住的笑聲竟然成了嗚咽。
太不容易了,從昔日數學58,成績全班倒數的毛丫頭,到今天光芒乍現的才氣縱橫的婷婷少女,這其中付出多少心血又有多少擔憂,終於盼到了光輝,她怎能不喜極而泣?
她極難得的親切擁抱了一下周正,然後沉聲讚道,“姑娘,好樣的!調整好心態,準備最後的高考。”
周密到一直是老神在在的微笑,仿佛對今天的結果早已胸有成竹。
喜訊很快傳遍父母的工作崗位,伴隨著過關證來到一中的同時也傳遍整個一中,周正在這段時間簡直赤手可熱,走到哪都像燈泡一樣光亮燦爛,人人皆矚目。好不容易等周正有時間了,總算可以去肖老師那報道,她帶著白敏熹早早準備好的謝師的貴重禮物,由周密陪著,在周六的早晨來到肖一行的畫室。
師徒見麵分外親密,肖一行是看著周正從小長大的,多年感情既深沉又真摯,肖一行對她可謂亦師亦父,周正能有這樣出彩的藝術感悟和考試成績,肖一行功不可沒。
大家愉快的交談了好一會兒,肖一行突然說,“你們倆來的真是時候,再晚二十分鍾我就出去了。”
周正看了看他桌子上準備的獻花、水果還有一個蛋糕,頓時訝異,“您要去哪?”
肖一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今天是……她的祭日。”
周正愣了兩秒,迅速反應過來,肖一行說的是他的女朋友。她趕忙問道,“啊?那耽誤您了嗎??”
肖一行擺擺手,“沒事兒,今天去了就行,不差這一會兒!”
周正盯著肖一行,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周密,忽然提出,“肖老師……我跟您一塊去吧?我還沒去過呢,看您畫師娘畫了這麽多年,真的也很想去祭奠她一下。”
肖一行大笑,“你這丫頭,什麽師娘!開玩笑的還總說個沒完!”
周正也跟著笑,肖一行最終點點頭,“行啊,你們跟著去吧,她那大概除了我也從來沒有熱鬧過呢!”
周正趕忙幫肖一行打理好東西,三個人出門打車直奔市區郊外的君山陵園。
春日已暖,周正踏進陵園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莫名的孤獨和寒涼,雖然風景秀麗,到處鬱鬱蔥蔥,樹木花草被人工修建的整齊幹淨,但那粉白的花,淡黃的葉子,哪怕早已繁茂,可總是看上去各自帶著不同的悲涼和哀傷。
肖一行在前麵熟悉的帶路,走過兩三百米,經過數不清的墳塚,總算是來到了一小塊開闊的地麵,而地麵的左側就立著一個高高的石碑,石碑很普通,但不同的是表麵卻畫著很豔麗明亮的油畫色彩,各種抽象的、具象的花和雲朵,看上去遮掩了墓碑的悲切,反而有幾分溫馨。
不用說,這必然是肖一行的“大作”,大概真是愛的太深,才會常常來陪伴,才會怕她沾惹孤獨的黑白,於是畫了這滿墓碑的油彩。
周正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竟然要掉下來。
周密擁著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手臂,指著墓碑上的字低聲說,“你看!”
周正定睛一瞧,碑文正中刻著——墜落的繁星丁瑜之墓。
兩人都覺得有些激動,心情很是異樣,然後還沒等想辦法問肖一行,周正又指著墓碑基座下的一大束新鮮的白菊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肖一行也略有納悶,“還真有人來了,真難得……以前也碰到過,不知道是什麽人?”
周正似乎聽不到肖一行的話,隻是怔怔的盯著花束紮口旁的手寫字跡,慢慢俯身把花抱了起來,兩行整齊的字跡,
“餘願可續,
——伊人安息。”
周正望著這熟悉的筆體,頓覺耳朵裏嗡的一聲,隻聽周密也低聲歎道,“是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