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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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資將紅車紅仕輪流拿起又放下,斟酌了許久終於還是棄子認輸,道:“實在不該和你比下棋,下次不如換投壺,你定不如我!”

    林楠笑道:“我在江南玩投壺,可重來沒輸過。”

    李資嗤笑道:“那倒巧了,爺我也沒輸過!”

    林楠瞥了他一眼,嘲諷道:“是沒玩過,所以才沒輸過吧?”

    李資一噎,他還真沒怎麽玩過投壺,不過他騎馬射箭打彈弓都在林楠之上,想必投壺上贏過他也不難,挑眉道:“等比過你就知道了。”

    不等林楠答話,歎了一聲,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林大人喜歡下圍棋,你卻喜歡下象棋了。”

    林楠擺棋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他:“嗯?”

    李資道:“林大人更擅長布局,於不經意間,羅織出天羅地網,讓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而阿楠你,卻是擅長縱橫於棋盤之間,大殺四方,讓人聞風色變。”

    林楠笑道:“你這算是誇呢,還是罵?”

    不等李資答話,又笑道:“其實你說錯了,不是我愛象棋,喜歡在棋盤上橫衝直撞,而是我學我爹的本事不到家,做不到讓人乖乖的自己爬到網裏去,所以才隻好上躥下跳的將他們朝陷阱中趕罷了。”

    李資看著他若有所思,林楠望向他,道:“記得你上次還做出一副要討好我爹的模樣兒來,怎的現在沒動靜了,連到我父親跟前混個臉熟也不去了。”

    李資苦笑道:“我現在有何顏麵討好林大人?”

    林楠微微一愣。

    李資歎道:“上次林大人同我下棋到深夜,對你我之事卻隻字不提,我數次想主動請罪,都被林大人將話頭接了過去……回去後,我輾轉至天明,才終於明白了林大人的意思。”

    林楠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爹和李資下棋,不是為了給某些人發射□□嗎?這人從哪裏品出別的意思來的?

    隻見李資神情中帶了幾分苦澀,聲音卻沉穩依舊:“父皇至今還不知道此事,更別提應允了——既然如此,我有什麽資格求林大人讓你我二人在一起?每思及此,我便覺得無顏見林大人,也無顏見你……隻是此刻時機未到,阿楠,等這件事過去,我便……”

    林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他和李資打的原就是同一個主意:李資站在明處,以自己為靶,將所有潛在的對手引出來一一擊倒,而後急流勇退,那麽那個位置,就隻剩下一個人可以坐上去。既然現在對手尚未全部倒下,李資便隻能高高的站在那裏,繼續做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笑著打斷道:“你就不怕等著我的是一杯鴆酒?”

    李資搖頭道:“我了解父皇,父皇也了解我……莫說父皇萬萬舍不得你死,便是那個人不是你,父皇也不會出此下策——你別擔心,一切交給我就好,要說服父皇,遠不如你想象中的難。”

    林楠眯著眼睛看著他:“你可是想好了,真的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天下,犧牲……”

    李資忽然伸手掐住他的臉,林楠說不下去了,費了好大一番手腳才將李資作怪的手丟了開去,怒道:“做什麽呢?”

    李資伸手攬住他的肩頭,歎道:“我還以為我們彼此已經心有靈犀,誰知你到這個時候,竟還來試探我!”

    說著在他臉上又憤憤的掐了一把,不等林楠發怒,卻又正色喚了一聲:“阿楠。”

    林楠被他神色所懾,將即將踹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嗯?”

    李資看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沒有什麽放棄,更沒有什麽犧牲,也不存在什麽抉擇……阿楠,我不是小孩子,我早已過了任性衝動的年齡,所以我很清楚,我一直都很清楚,什麽是我想要的。我也一直在為了我想要的人、為了我想要的生活而努力,如此而已。”

    他伸手將林楠輕輕擁入懷中,他力道不重,卻用他的胸膛,他的雙臂,最大程度的將少年包裹在懷裏,恨不得不留下絲毫空隙,讓林楠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聽到他安寧的呼吸,而後收緊了雙臂,發出滿足的仿佛得到了整個世界的呢喃聲:“……如此而已。”

    ******

    衙門今年是臘月二十日封印,開印則在正月二十,中間足有一個月的時間。

    時近年關,除了負責一應祭祀、典禮、宴會的鴻臚寺忙的不可開交外,其餘部門都有些鬆散,處於一種忙而不緊的狀態。隻是刑部今年一反常態的在這個時間段大肆抓人,讓年末特有的熱鬧歡欣卻又帶了幾分慵懶的氣氛中,憑添了幾分風雨欲來的緊張。

    不僅林楠在抓人,連入京以來,一直表現的“隻管自己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林如海,也突然接連彈劾數位官員,且一彈一個準兒,在衙門封印前的短短數日之內,就有四名六部官員接連入獄,讓朝中一些人,整日人心惶惶。

    好在封印的日子終於到了。

    臘月十九日晚,林楠將名單上的最後一人關入刑部大牢,臘月二十的一早,刑部官員在喻子濯的率領下,舉行了封印儀式,春節算是正是開始了。

    從進臘月開始,日子就過得飛快,過了二十二,更是每一日都有特定的規矩習俗,這般忙忙碌碌的,一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自黛玉上京以來,這是林家三口第一次聚在一起過年,也是最後一次——等到明年這個時候,黛玉便是皇家的人了,是以這個年過的既熱鬧,又傷感,而且並不完滿,因為林楠和林如海兩個,大年三十的晚上要去宮中赴宴。

    原本按照舊俗,皇上大宴群臣是放在正月初一的正午舉行,但今年李熙卻改了規矩,不再在後宮設家宴,而是選擇同群臣共樂,君臣一起辭舊迎新。

    皇上請客,甭管是什麽日子,規矩總是一堆一堆的,更別說這種大宴了,自李熙進殿時開始,行燕禮、奏樂、進茶、進爵、行酒、進饌、樂舞、雜技、百戲……等到子時,鳴放鞭炮煙火,陛下祝詞,群臣謝恩告退,才算是完了。

    林楠喝著低度但香醇的美酒,看著場上的歌舞,這樣水準的歌舞是很值得一看的——若不是惦記府中隻有下人陪伴的黛玉,林楠亦要像場上有些人一樣樂而忘形了。

    終於子時將至,一聲爆竹聲響,璀璨的煙火映紅了半邊天空,對於見識過現代大型煙花秀的林楠來說,這隻是小兒科,但在這個時代,卻是難得一見的盛景。

    一道道明亮的火光升起,在半空中砰的一聲爆開,形成五光十色的美麗圖案,可惜雖然絢麗,卻短暫的讓人來不及看清就已經熄滅在了夜空中,不過卻沒有人為它們的逝去而傷感,因為轉瞬之間,就已經有更多的色彩重新照亮了這一片黑暗。

    當天空沉寂了許久之後,人們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一場盛世煙花已經落幕,繁華之後的冷清,讓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遺憾失落。

    而後是李熙簡短的致辭,眾臣謝恩,李熙退場,眾臣出宮。

    退到殿外,林楠一麵扭頭在人群中找他爹的蹤跡,一麵含笑和身邊經過的人打著招呼,忽然有嘈雜聲從什麽地方傳來,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林楠正愣神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叫道:“看那邊!著火了!宮裏著火了!”

    不僅著火了,而且看模樣火勢還不小,喧鬧的人聲越來越大,可見前去救火的人越來越多,然而火光卻越來越大。

    朝臣議論紛紛又遲疑不決……遇到這種情況,他們是該去幫忙救火呢,還是按原計劃出宮?似乎怎麽做都不妥,後者顯得太不關心皇帝陛下的安危了,至於前者——這裏可是皇宮,無令豈可亂闖?

    幸好在原地遲疑了沒多久,便有數名內侍匆匆趕來:“陛下有令,因正陽門附近宮殿失火,令小人領大人們從永定門出宮……各位大人,請隨奴婢來吧!”

    終於有個明確的指示了,眾人跟著內侍前行,有人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著火了?陛下現在可曾受驚?火勢大不大?”

    內侍答道:“大約是先前的煙花點燃了一處偏殿,那裏原就沒有什麽人,且附近的宮娥內侍又都在看煙火,是以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控製不住了,現在已經快蔓延到主殿了,陛下安好,此刻去了附近的偏殿暫避……”

    林楠一麵同眾人一起隨著內侍轉道而行,一麵扭頭四處張望,卻依舊沒能看見林如海的蹤跡,正有些著急,一個小太監湊了過來,道:“林大人,林尚書現在正和陛下在一起,皇上留了林尚書下棋,讓大人您先回呢!”

    林楠點頭道了謝,賞了錠銀子給他,稍稍加快了步伐。

    永定門這邊向來冷清,即使是除夕,掛的燈也比別處要少些,隻憑了周圍幾個小太監打著的燈籠,也就能看見腳下的路罷了。

    林楠隨著眾人的步伐昏頭昏腦的走了好一陣,忽然眼前猛地亮了起來,下意識用手擋住眼睛,等恢複視力時,發現周圍一片死寂。

    他這才看清他和上百朝臣,正站在一個死胡同裏,兩側的房頂上,站滿了蒙著黑巾的侍衛,熊熊的火光的照亮下,一個個鋒利的箭頭正對著眾人閃著寒光。

    “你們是什麽人!”某兵部官員第一個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竟敢……”

    話未說完,便是一聲悶哼,說話的官員手臂被一支利箭射穿,鮮血一滴滴落下來,被水泥地麵吸收之後,呈一種暗沉的紫褐色,讓人看著觸目驚心,眾人終於意識到這些利箭並不隻是嚇唬人用的,臉色開始發白,有些膽小的,已經兩股戰戰,並下意識的離那受傷的官員遠了些。

    受傷之人為人卻極硬氣,捂著手上的手臂,一聲也沒吭,隻是怒視對方,站在他身邊的同僚大怒,道:“你們想幹什麽?你們這是謀逆!謀逆!難道就不怕誅九族嗎?”

    話音一落,又是一聲悶哼,人已半跪下來,右腿上血流如注。

    房頂上為首之人冷冷道:“既然我們已經在這裏了,並且對諸位大人舉起了弓箭,就不要再傻乎乎的試探我們敢不敢將手裏的箭射出來了。”

    聲音略緩了緩,道:“我們沒有別的什麽要求,隻要各位大人安安靜靜的在這裏呆著就行。等到天亮,各位該去哪兒去哪兒,還是萬人仰慕的國之棟梁、朝廷重臣,什麽都不會改變……當若是有人不同意,那麽對不住了,從下一個開始,我們就要殺人了。”

    雖然眾人中武官不少,但是進宮赴宴不會攜帶兵器,且兩側的高牆足有四米,他們沒有飛簷走壁之能,在沒有工具的條件下,誰也翻不上去,便是有工具,在這種情景下也是無能為力——不等翻上去,就已經變成了篩子。

    至於巷子口,也早被弓箭手堵死,這種情景,莫說被困在這裏的是上百個手無寸鐵的朝廷大臣,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士兵,也沒幾個能活著衝出去。

    為首之人很滿意大臣們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知道大多數人已經認命,遂一揮手,七八個手持利刃的蒙麵侍衛上前,一麵喝令著蹲下,一麵一層層搜索過來,林楠歎了口氣,果然,輪到他時,不再是蹲下兩個字,而是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和一句淡淡的:“得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