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放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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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湘寧聽著,卻是怔了,從前的驕橫跋扈,她自己清楚,可瑾蕙所言之事,她卻是一絲印象都沒有,實在不曉得何時竟做過這樣的事情。
瑾蕙抬眸看了看她,淒然一笑,道:“公主想是不記得了。當日,奴婢被娘娘撿回了一條命,怕再被公主責罰,便匆匆忙忙地趕回了毓琇宮裏。一進鳳光殿的門,便見公主正用著小廚房燉的雞湯,完全不記得還有奴婢正跪在外麵……”說到這裏,她垂下頭去,已然泣不成聲。
宛湘寧聽著,眼眶一熱,鼻翼一酸,忙轉開頭去,強行將眼淚壓了回去。
瑾芯默然立在宛湘寧身後,麵色甚是詫異。因年歲較小,她從前從未在宛湘寧麵前近身伺候,而如今的宛湘寧早已同從前不同,因此她並不曉得從前的宛湘寧竟是如此的跋扈,亦不曉得瑾蕙心內竟積了如此深的怨念。
瑾蕙垂首抽泣,腦中又想起當日的淒慘與無助,更添了幾分愁緒。
瑾蘭在一旁聽著,見瑾蕙如此委屈,心內竟湧起一絲怒意,也不顧宛湘寧尚在麵前,猛地一個箭步上前,竟重重地打了瑾蕙兩個耳光,而後怒道:“你這小蹄子竟還存了如此不敬的心思!我從前就對你說過,咱們是奴才,伺候好主子才是本分,主子心情不好,罵你幾句打你幾下,你受著就是了!怎敢因此而心生怨恨?!你可知你做的事情,險些將將軍府與公主至於絕地?!”
宛湘寧一怔,眸中一股暖流湧起,輕輕咬著下唇,淚濕了眼眶。
瑾蕙聽了,低低垂首,忽又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道:“奴婢知罪!奴婢該死!奴婢實不該因這些小事而心生怨恨!奴婢險些害了公主!奴婢該死!”
宛湘寧低眸看著她,恍了一會兒,彎腰將她扶了起來,輕輕道:“當日之事,是我不對。”
瑾蕙聽了竟呆住了,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落,過了一會兒,方搖頭道:“都是奴婢的錯!”
宛湘寧輕輕歎了口氣,又問道:“從那之後,你便聽命於沈貴妃了嗎?”
瑾蕙一怔,眼眸一轉,吞吞吐吐道:“其實……其實……其實奴婢……”
宛湘寧疑惑道:“怎麽?模仿還有甚麽難言之隱?”
瑾蕙搖頭道:“並沒有。奴婢本並不想聽命於娘娘,但娘娘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奴婢的家,又將奴婢的爹、娘和兄弟都接到了京城裏。”說到這裏,她麵上一紅,有些赧然,“奴婢的兄弟也是個不爭氣的,在京城裏惹是生非,惹出了禍端,多蒙娘娘相助,才將事端了結。但此後,奴婢也隻能幫她做事了。”
宛湘寧雙眸微眯,問道:“那你都幫她做過甚麽?”
瑾蕙垂眸道:“倒也沒甚麽特別的,隻是定時向她報告公主的飲食起居以及太子殿下的行蹤罷了。奴婢見她隻是詢問一下,並未做甚麽傷害公主之事,便應下了。如此日複一日,奴婢根本不曾想到早已泥足深陷,再也抽不出身來了。後來,娘娘又找到奴婢,為的便是杜姨娘之事,奴婢不願,她卻要挾奴婢要將從前之事說與公主知曉。奴婢便怕了,這才……這才犯下大錯。奴婢心裏真是後悔,當初就不該將杜姨娘是天生藍眸之事說與娘娘聽的……”
宛湘寧聽了,輕輕歎了口氣,道了聲:“罷了,罷了。”
瑾蕙流著淚又道:“奴婢萬萬沒有想到,公主竟會來這髒地方看奴婢,如此大恩,奴婢感激不盡。”
宛湘寧輕聲道:“你可曉得,瑾蘭為你憂心,至今仍茶飯不思、鬱鬱寡歡。我若不帶她來看看你,隻怕她的身子也撐不住了。”
瑾蕙側眸,看著瑾蘭,泣道:“謝謝姐姐,還請姐姐好生保重。”
瑾蘭對她又憐又氣,指著她歎道:“你呀,你呀!”然後又轉身看著宛湘寧,麵上滿是感激,道:“謝公主體恤。”
宛湘寧輕輕搖了搖頭,又看了瑾蕙一眼,歎了口氣,淡淡道:“既然已經見了,我想問的也已經問過了,那我們就走罷。”說罷,也不再看瑾蕙,轉身向外走了。方才的引路宦官與瑾蘭、瑾芯忙快步跟了上去。走到院子盡頭,快要離開時,宛湘寧回頭看了一眼,見瑾蕙依舊跪在那裏,俯首於地,脊背尚在微微顫抖著。
離開尚方院後,宛湘寧總覺得心裏悶悶的,似乎總有一股鬱結解不開,便一言不發地徑直向前走著。
瑾蘭、瑾芯對視一眼,曉得她的心情,便也不好相勸,隻默然隨在她的身後。
宛湘寧一路不停,並未往太子宮的方向去,而是直接回了坤月宮,去東暖閣找蘇皇後去了。
蘇皇後剛送走了舒妃,本想歇息一會兒,卻見宛湘寧板著臉走了進來,忙拉著她的手坐在身邊,問道:“怎麽了?”
宛湘寧垂眸忖了一會兒,道:“女兒想求母後一個恩典。”
蘇皇後輕輕笑了笑,道:“你說說看。”
宛湘寧輕輕歎了口氣,道:“女兒想求母後將瑾蕙從尚方院放出來。”
蘇皇後聽了,微一揚眉,問道:“放她作甚麽?她不是你毓琇宮的叛徒嗎?”
宛湘寧頓了一頓,便將方才在尚方院瑾蕙所言一五一十地對蘇皇後說了,內心實在不忍她再在尚方院受些苦楚,又對蘇皇後道:“瑾蕙委實可憐,且她並非真心想傷害女兒,不過為形勢所迫罷了。還請母後慈悲為懷,就放她出來罷。”
蘇皇後細忖一下,又道:“不過是個宮女,放她出來也無不可,隻是放她出來之後該當如何?難道讓她繼續去將軍府裏伺候你嗎?”
宛湘寧頓了一頓,道:“那自然是不可的。以女兒之見,直接以她犯錯為由,將她逐出宮去便是。她的家人都在京城,想來容身並不難,何必留在宮裏受罪?”
蘇皇後凝眸看著她,少頃,又道:“既然你這樣說了,母後也隻好應了。”
宛湘寧一笑,眉眼彎彎地道:“謝母後仁慈。”
宛湘寧離宮後不久,蘇皇後便做主,將在尚方院中受罰的瑾蕙放了出來,命她收拾些衣物細軟,當晚便派侍衛將她逐出了宮城。瑾蕙本以為會在尚方院裏受半生苦楚,卻不想如此快的便被釋放出來,且還重獲了自由之身。她自然曉得這是宛湘寧在暗中相助,心內委實感激不盡,想去將軍府給她磕頭道謝,卻又實在無言麵對她,便隻有對著將軍府的大門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然後便起身離去了。
秦管家在門口見了此情景,便去錦繡苑對宛湘寧講了。
宛湘寧聽了,不過笑了笑,並未多言。
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轉瞬便到了臘月二十九。將軍府中已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齊夫人身為一品高明,按品級著朝服,先坐八人大轎,帶領著沈君琰、沈君宜與鬱青青進宮朝賀,行禮領宴畢回來,便又在將軍府門前下轎。
翌日,沈建勳同自家兄弟,帶著後輩諸子弟,於將軍府的宗祠中祭拜。
本是除夕之夜,沈建勳在將軍府內設家宴,同諸兄弟子侄一同團聚過年。
卻不想,剛過晌午,秦管家便進來稟告說宮裏來了人,沈建勳趕緊將人迎了進來,卻見來的正是乾德帝的近身內侍高榮。
高榮樂樂嗬嗬地走了進來,同沈建勳夫婦寒暄了一句,便說奉陛下的口諭,來將軍府請琅華公主同駙馬今夜入宮赴家宴。沈建勳聽了,亦不敢有違,隻得讓秦管家去將宛湘寧同沈君琰請了出來,接了口諭,又好好地將高榮送到了將軍府門口。
宛湘寧側眸,見齊夫人麵露難色,便輕聲道:“本想參加府內的家宴,沒想到父皇竟也有如此的興致。以前的家宴皆是母後主持,父皇不過來坐坐便走,今年竟都變了。”
齊夫人笑著道:“這也是皇上對公主的愛重,亦是君琰的福分。”
是夜,月朗星稀,沈君琰已換好了禮服,立在錦繡苑外,聽著不遠處大花廳裏人聲鼎沸、鼓樂聲聲,隻淡淡一笑,便背過身去了。
少頃,房門開了,宮女們簇擁著宛湘寧,自房內走了出來。
自成婚以來,宛湘寧素愛淡色的裝扮,如清風一般淡雅。如今又見她雲鬢高鬟、珠圍翠繞,周身禮服層疊,高貴華美,似乎又見到當日那個俏麗若三春之桃的琅華公主了。
兩人相視一笑,無限情意,皆在眉眼之間。
正德殿上,乾德帝端坐龍椅,蘇皇後隨侍其身側。其餘眾嬪妃分坐其下,再有重皇子、公主,看上去倒是烏泱泱的許多人。
“琅華公主與駙馬入宮覲見!”
伴隨著門外內侍的高聲唱喝,宛湘寧與沈君琰款款而入,緩步上前請了乾德帝同蘇皇後的安。乾德帝與蘇皇後見女兒高雅秀美,女婿一表人才,立在一起也是極為般配的一雙璧人,心內自然歡喜,笑意吟吟地免了他們的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