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我妹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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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清聞言,垂眸不語,如今的他,實在是沒有詢問楊將軍之事的資格了。

    西涼漢子倒也沒有敵意,隻看著他笑道:“難道因將軍之事太過慘烈,惹得你一個出家人也耿耿於懷嗎?”

    朗清心內明白,自己不該再過問這些凡俗之事,隻是心底深處,卻隱隱有聲音在呼喚著他。他並不曉得那聲音是何人之聲,亦聽不清他所喊的是甚麽,隻感覺到那聲音驅使他如此一路追隨過來。

    西涼漢子見他並不言語,自然不知他心內的想法,相互對視了一眼,便轉身欲走。

    朗清抬眸,在身後將他們喚住,下了好大的決心,方開言問道:“貧僧想請問諸位,你們方才所說的那位逃命至西涼的楊將軍的舊部如今身在何處?可是在西涼境內?”

    西涼漢子聞言,微微一怔,不知他此問何意,但出於一向對佛家的尊重,還是直言相告,道:“他本是逃入西涼的,但因思念故土,便也沒有在西涼久居,不過兩三年的時間,便悄悄回了啟國,如今就在這密州城郊的一處村落隱居。我等此次前來啟國,亦想前去探望他,若大師有興趣,可與我們同行。隻是,他一向對從前之事諱莫如深,還請大師不要提及,隻說是在化緣路上遇見了我們,一起去他家裏討碗水喝便是。”

    朗清一怔,頷首應道:“貧僧省的,多謝施主。”

    西涼漢子看著他,又問道:“隻是,我也有些好奇,大師為何會問及他呢?”

    朗清垂眸暗忖,想這幾個漢子雖是異族人,卻是難得的直率,不過問了一句,便將那舊部的下落說得清清楚楚,便應道:“實不相瞞,貧僧雖是出家之人,年幼時卻也在密州城生活過,也曾受過楊將軍的大恩,因而對他的舊部格外的掛牽。”

    西涼漢子爽朗一笑,道:“原來大師亦是知恩圖報之人,既如此,那便與我們同行罷。”說罷,他們便招呼著朗清與他們同行,一起往密州城郊的村落裏去了。

    看著耶律清莬離開祠堂之後,齊夫人便讓鬱青青先行回了倚蘭館,而她自己並未回碧坤堂去,而是徑直去了沈建勳的書房。沈建勳難得有片刻閑暇,便將沈君宜喚來書房中,手把手地教他寫字。見齊夫人推門走了進來,沈君宜笑著站起身來行禮,道:“母親來了。”

    齊夫人見了,亦微微一笑,應道:“可是擾了你們父子的興致?”

    沈君宜笑著應道:“自然不曾擾,父親有空才找孩兒過來問一問功課。”邊說著,他看了看齊夫人,又側眸看了看沈建勳,又道:“母親過來,想是有事同父親說,那孩兒先告退了。”說罷,他躬身行了一禮,便自己離開了書房。

    齊夫人看著沈君宜的背影,又對沈建勳笑道:“君宜這孩子又長了個子,看著像個大孩子樣了。”

    沈建勳淺淺一笑,扶著她在書案前的椅子上坐了,道:“那都是你的功勞呀,將這孩子照料的如此之好,如今他也不再念著從前的事情了。”

    齊夫人垂眸淺笑,應道:“那也是我應當做的。”

    沈建勳笑笑,又道:“如今,府上住了兩位公主,這裏裏外外的事務,還需你親自打點,想想也是勞累的緊,好不容易得了閑,怎麽不會碧坤堂去歇息一會兒?”

    齊夫人聽了,抬眸看了看他,苦笑了一下,應道:“從前,聽聞琅華公主刁蠻驕縱,君琰成婚之時,我還有些惴惴不安。如今再看看,琅華公主是極知禮識大體的。倒是那兩位公主,從前看著,一位溫婉可人,一位爽朗可愛,可如今再看看,竟沒有一位是讓人省心的。”

    沈建勳麵上一怔,問道:“怎麽?三公主和清莬公主可是為難你了?”

    齊夫人應道:“那倒沒有,隻是……”她垂眸思忖了片刻,便將方才在祠堂門前遇見耶律清莬盡數對沈建勳說了。

    沈建勳聽了,眉間微蹙,思慮良久,緩緩開言道:“那公主是不是如她所言那般隻是誤闖罷了?畢竟,她也不知我們祠堂內供奉的是誰,一般人隻知裏麵是我沈家的先祖,想來她對這些應是不感興趣的罷?”

    齊夫人緩緩搖了搖頭,應道:“希望如此罷。”說罷,她抬眸看著沈建勳,頓了一頓,又輕聲問道:“你不覺得,那些牌位留著,遲早是個禍患嗎?”

    沈建勳一聽,麵色一冷,扭頭往旁邊走了幾步,並未回身,隻冷冷道:“那你覺得應當如何?”齊夫人忙起身,柔聲道:“我並非是想讓你將牌位移走,隻是希望你行事時小心一些罷了。”沈建勳方轉過身來,凝眸看著齊夫人,並未開言。齊夫人緩緩走過去,抬眸看著他,又柔聲道:“你的心思,我怎會不知?隻是,”微微垂眸,“隻是我有些擔心罷了。”

    沈建勳微微一笑,伸手握住齊夫人的雙手,輕輕拍了一下,輕聲道:“莫怕,有我在。”

    朗清隨著那些西涼漢子行了許久,方才步入片破敗不堪的村落,那裏當真是荒涼的緊,房屋大多為茅草屋,看上去並不牢固,也不知是如何在西北的風沙中屹立不倒的。村民們扛著種地所用的行色匆匆,無暇顧及他們這幾個外來人,亦無人停下腳步問問他們來此何事,他們幾個人便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一座小院之前。

    那小院在這村裏已算是不錯的屋子了,是以泥土所建,比那些茅草屋看上去要穩固許多,且外圍以籬笆圍起,裏麵亦養了些雞鴨,看上去這家人的日子過得應當是不錯的。朗清正晃神,忽聽見“吱呀”一聲,屋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端著雞食鴨食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想去給雞鴨喂食的,見他們立在籬笆之外,粲然一笑,像是與這幾個西涼漢子甚是熟稔,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在圍裙上將手擦了一擦,便迎了出來,笑道:“徐大哥,你們來了?”還未等西涼漢子們應聲,便又回身對著屋內喊了一聲:“當家的,徐大哥他們來了!”

    隻聽有人在屋內應了一聲,便走了出來,朗清留心看著,那漢子已是是而立之年,身上穿的雖是粗布衣裳,一雙眸子卻是精光閃爍,身材亦是極為健碩,行動間虎虎生風,全然不像普通的山間農夫,想來便是西涼漢子所說的楊將軍從前的舊部了罷。

    為首的那個西涼漢子笑著喊了聲:“李強兄弟,數月不見,你還是一點兒都沒變呀。”

    那被喚李強的舊部,朗聲笑著走了過來,應道:“自然還是老樣子。”

    西涼漢子又笑,忽然想起帶了生人過來,怕嚇到李強,便先道:“我今日帶了位化緣的大師過來,想在你家裏討碗水喝,不知有沒有呀?”

    李強哈哈笑了一聲,應道:“不過一碗水,哪裏會沒有?”說罷,便側眸招呼妻子去背些茶飯,留幾位客人好好吃上一頓,又回過身來,笑著問道:“大師在哪兒呢?怎麽也得讓我拜見一下罷?”

    西涼漢子朗聲一笑,便往旁邊讓了一下,讓立在他身後的朗清正麵麵對著李強。

    朗清一怔,緩緩地抬起眸子看著李強,還未開言,便見立在他麵前的李強已然呆若木雞,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的麵容,心內有些訝異,直覺有些不對頭,又微微地垂下了眸子。

    那西涼漢子見了,有些吃驚,在一旁推了李強一把,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李強並不搭理他,又盯著朗清看了許久,忽又像是想起了甚麽一樣,猛地雙膝跪地,“砰砰砰”地扣了幾個響頭,又抬起頭看著他,淚如雨下,麵上卻笑著,問道:“是公子吧?是公子吧?是公子嗎?……”頓了一頓,跪行到他麵前,放聲哭道:“公子,你怎麽做了和尚了?……”

    朗清一怔,不知該如何應對,但見他一個壯年男子跪在麵前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心內也止不住的一陣心酸,忙躬身將他扶了起來,亦是無言,隻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稍稍寬慰他一下。

    那西涼漢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叫他……公子?”

    李強看著朗清,又哭又笑的,又道:“屬下自然認得出來,公子的麵容,同將軍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說罷,忽又跪下叩首,又道:“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屬下從未曾想到,竟還有見到公子的這一天!若是將軍同夫人在天有靈,得知公子無恙,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西涼漢子不由咋舌,喃喃道:“這真是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巧事啊。”

    李強看上去是極高興的,站起身來,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淚,便將朗清等人請進了屋內,又道:“村舍簡薄,還請公子多擔待些。”

    朗清輕輕一笑,應道:“我已出家,這些年清苦的日子過了不少,已經慣了。”

    此言一出,便是默認了他是安北將軍楊謹知之子的身份。

    李強又問道:“公子怎會出家為僧了?”

    朗清定了定神,便將當日於雪地之中被玄逸大師救起之事同他講了,聽得他又是一陣唏噓,連連道:“多謝大師,多謝佛祖,才為將軍留住了這一點血脈。”

    李強頓了一頓,又問道:“公子在京城中居住了十幾年,可曾見過二姑娘?”

    朗清一怔,問道:“妹妹?”

    李強點頭應道:“是。”

    朗清一怔,心內頓時生出一陣狂喜,卻又有些不可置信,顫抖著問道:“她…她……如今還活著?”他心內念頭一轉,又想起當年那個雪夜,在他的記憶中,確實隻見父親、母親,並未見過當時出生尚不足半年的妹妹。隻是他從前想著,妹妹如此年幼,就算不被那些士兵殺死,也會因饑冷而死,因而從未曾想過,她竟還有可能活在這世上。想到這裏,他凝視著李強,問道:“父親當初,對她可是另有安排?”

    李強垂眸思忖片刻,應道:“屬下記得,事發前幾日,將軍已有所察覺,但並未料到陛下竟如此狠心要趕盡殺絕,隻以為回京將事情解釋清楚了便可,但又擔心二姑娘太過年幼,難耐路上的風雪,因而讓他手下的親信連夜帶著二姑娘出了府,說是要先送至京城一位故交府上,先避一避風頭。”

    朗清問道:“送至何人府上?”

    李強搖頭道:“這屬下不知,此事隻有將軍的幾位親信知曉,屬下位卑,自然不知。”

    朗清眸中一黯,又問道:“那你可知,帶走我妹妹的親信姓甚名誰?”

    李強細想了想,年歲已久,有些細節早已記不清楚了,便道:“公子莫急,待屬下想一想。”

    宛湘寧安穩了心神,好好兒地歇了幾日。沈君琰有閑暇時,便陪在她身邊,同她如新婚之時一般,打打棋譜說說話,日子過得倒是極為舒暢。隻是,她心內仍放不下宛瑤寧,隔上半日就要去宛瑤寧房門外看看,見她一直安安分分地留在房中才放心。宛瑤寧和耶律清莬住在將軍府中,從不提回宮之事,她也不好開言趕她們走,隻得讓丫鬟們好好兒照料她們的飲食起居便是了。

    又過了幾日,宛瑤寧同耶律清莬一起過來,與宛湘寧在一起飲茶閑話,倒也是十分愜意。

    就在此時,秦管家在錦繡苑外求見。因宛湘寧對秦管家很是敬重,瑾蘭、瑾芯自然也不敢怠慢,得了宛湘寧準許之後,便引著他進來往暖閣中來了。 ,

    進來後,秦管家先請了幾位公主的安,然後又看著宛湘寧,道:“公主,宮裏來人了,說是有急事要求見公主。”

    宛湘寧聽了,秀眉一蹙,不知宮裏又發生了甚麽,便道:“那快些讓他進來罷。”

    秦管家應了聲是,便出去將候在門外的人引了進來。

    宛湘寧凝眸一看,見來人正是蘇皇後身邊的芳苓,不由一驚,能勞動蘇皇後貼身大宮女的事,應當不會是小事,便直接免了芳苓的禮,問道:“姐姐突然到訪,不知有何要事?”

    芳苓向四周環顧一圈,見周圍坐的是宛瑤寧和耶律清莬,頓了一頓,還是開言道:“公主,您可還記得裴滿出雲嗎?”

    宛湘寧應道:“記得,她怎麽了?”

    芳苓應道:“今日一早,天牢的守衛來報,那裴滿出雲從天牢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