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字數:8016   加入書籤

A+A-




    這些時日,梓莘有些恍然。再次打從芷園到賈府,瞧著已然修葺一新的庭院,還是覺得陌生。她坐在滑竿之上,抬手支撐腦袋,腦筋鈍噸的,無法思考。

    這算什麽?梓莘問自己。順德八年,流年已巳,認真算來在這個小世界她已是二十有七,雖是虛歲,在這裏也不算年輕。雖現在她無論身形樣貌皆與當日嫁入賈府時無甚不同,可心境到底不一樣了。梓莘認認真真想著,這裏故事如今到底是算不算離了原先軌跡。

    賈敏如今了有了仨兒子,林如海作為近臣深得順德帝重用,漸漸有成心腹之勢。寧國府已然改名將軍府,賈珍瞧著絲毫沒有沒有惡習征兆,這讓梓莘懷疑是否原先那些也是因為被下藥弄的迷失本性。再有賈家二房……梓莘心中板著手指細細算來,賈珠在,元春也來了,還是成大年初一。可到多了賈珂與賈瓊,特別是那賈珂身為庶子居然有越過賈珠勢頭。可賈珠瞧著悶聲不響,卻是個有成算的,往王家多去了幾次,賈政果然對他態度緩和不少。思及此處,梓莘不免歎氣,人果然是靠逼的,君不見二房的娃各個精怪。

    滑竿停在院門口,梓莘被墨竹幾人扶著下了滑竿,卻被陸媽媽攔在門口,隻說是老太太歇了午覺未起。梓莘倒也懶得計較,隻是說待賈母醒了,讓人來傳,自己往那長亭去了。

    雖不在賈府這頭住著,可梓莘到底是正頭主子,聽得梓莘吩咐立即有人跑前跑後,待梓莘人到長亭之時,一切依然收拾妥當。難得有了半日閑,梓莘也是樂的自在。更是把賈母拖延之事拋擲撓頭。

    其實這次真是梓莘錯怪賈母。賈母忽然舊事再提真正事出有因。話說那日,賈母睡的半夢半醒之際,隻聞得檀香陣陣。賈母雖喜好奢華,倒是對熏香上頭無甚好感。故忽聞檀香,不由心生疑惑。待她稍稍清醒,隻見自己身處繁花似錦之處,那檀香之氣隨著微風而來,隱隱還有誦經之聲。賈母立即雙手合十,心中開始念佛。

    “施主何來此地?”慈和的聲音響起,賈母睜眼,隻見她跟前站著一個三十餘歲梳著淩雲髻的女子。她的發上並無任何發飾,身上也是一襲墨色刻絲雲紋廣袖長袍。饒是無任何飾品點綴,卻是難掩女子非凡氣質。她膚白豐腴,舉手投足間,隻讓人想到風華絕代四字。縱使賈母見多識廣,此時也是無從反映。

    女子間賈母也不答話,嘴角微微翹起,又道,“既然施主魂歸此處,想來也是有大造化的。”

    賈母一驚,頓時嚇住,抖著聲音重複,“我……我……死了?”

    女子蹙眉,素手指了指賈母,隻見那無形之氣從賈母眉心冒出,落在女子兩指之間。女子搓了搓手指,奇道,“真是稀奇,居然是生魂。”

    賈母如釋重負,她還沒活夠,怎得舍得就這樣撒手人寰。才想問如何能回去,又聽有聲音此時從空中傳來,

    “玉環,此人與你有緣,你好生點撥,也利於你修行。你在此處也有數百年,卻遲遲未能突破,此刻便是先機。”

    被叫做玉環的女子,又看了賈母一眼,這才雙手合十,對著天空道,“是,師父,弟子明白。”

    賈母稀裏糊塗,隻是覺得自己怕是得了仙緣。她不覺狂喜。天空中又有聲音傳來,

    “玉環,此人家中有貴女一人。此貴女造化比你更甚。可如今卻是有邪裏入侵,你便要協助此女歸回正位。”

    “是,弟子定當竭盡全力完成此事。”玉環雙手合十,低頭垂目,甚是恭敬。

    漸漸的,檀香散去,遠處的誦經聲也是停了。玉環張開眼睛,對著賈母道,“老人家,我姓楊,小字玉環。”

    賈母大驚,此人居然就是那位在馬嵬坡被刺死的那位楊貴妃?賈母將信將疑,可瞧著女子姿態,她沒見過比她更美女子,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我再次也有數百年,可卻苦於無法突破隻得困在此處。如今遇見你也是我機緣。今日我便教你長壽養顏之法,成全你我宿緣。倒是你家中貴人,我到不知道如何協助。我無法離了這裏,你若是離開怕是不能再回。”

    玉環蹙眉微頓,饒是賈母這等年紀瞧著也是心頭微震,此等美人就是如此也是極動人的。略等片刻,隻見女子雙手飛舞,打出奇怪手勢,賈母不敢移動,隻覺那一道道光飛向自己。倒也不覺得痛,反而有些許暖意。

    好一會,女子做了收勢之態,展顏而笑,“老人家我剛剛觀了您前程過往,也瞧了未來機遇,已是明白。師父提點正是你家長孫女無疑。她命格極貴,乃是鳳命所向。隻是偏偏被家中風水壞了些許,怕是有些偏了。”

    賈母心中一直牽掛元春之事,聽得這位自稱玉環的仙子點撥,更是著急,不由脫口而出,“還請仙子賜教。”

    “所謂鳳命自然貴不可言。可如今她爹娘卻是偏居一隅,要知道,這父母之命對自己影響頗大。若不能把二人遷出,住在正屋之中,隻怕……”玉環搖了搖頭,唏噓不已,“昔年,我曾被批鳳命,都是無人相信。若不是被師父所求,怕是隻能成為孤魂野鬼……”

    賈母大驚失色,還想再問,又聽自稱玉環之人又道,“罷了,也是你們遇到了我。要我不怕告訴老人家你,你家本還有百年延綿的福氣,卻是因上兩代殺伐之氣太重,傷了人和,眼瞧著,怕是過不了兩代了。如今老人家倒也不用太過擔心,這貴女正是你家重振興旺的轉折。”

    賈母連連點頭,隻覺得仙子說的句句在理。如此,這自稱楊玉環的便教授賈母些許養生心法,又說了些養顏之法,更有悄悄傳授閨中秘法,要賈母日後交於貴女。日後便可心想事成。賈母牢牢記住此女所言,說來也怪,賈母本事年紀大了,如今這些話去好像是直接鐫刻在她心頭,想忘也難。

    賈母醒來後,隻覺神清氣爽,前兩日身.子不妥自處也是好了。又回想起夢中仙子所授,居然記得清清楚楚,哪裏還有半分懷疑。這才利用元春借著王氏有了前頭的事兒。她聽聞仙子之言,知道將來元春定然飛黃騰達,到也不在乎榮禧堂本來程設。自打賈政搬入榮禧堂,賈母隻覺自己身子仿佛也是越來越好,大有恢複年輕之感。如此,教導起元春也發盡心。這本是午睡之時,賈母卻是在夢中修煉仙子所授養生之法。倒不是真的給梓莘難堪。

    賈母修煉勤勉覺得有那返老歸春之向。卻不知太虛幻境之內,有一人跟著她同呼吸吐納。警幻瞧著山洞之人,麵上帶著一絲笑意。這大秦小世界一直是她心腹大患。哪怕她晉級之後,也是覺得無能為力。可那日在愁灌海邊拾到一抹亡魂,事情居然有了轉機。瞧見山洞中雞皮鶴發,身姿卻如少女般的女子,心情更是舒暢。

    “事情如何了?”也不知道何時警幻身邊多出一人。

    警幻轉頭,隻是瞧了來人一眼,冷道,“你來此作甚。我與你已無話可說。”

    來人露出一抹淡笑,伸手就摟過警幻的蠻腰,“何須說此氣話,你且忘了雙修之好?”

    警幻側目瞧著如今已有淡淡輪廓的男子,倒也不著急掙紮,隻是冷笑,“你不是早已明了,哪怕你我們雙修百年,你也無法換的一張臉,何必再次虛情假意。”

    “嗬嗬。”男子轉身依然來到警幻麵前,笑道,“你如今不是握著那些個癡漢怨女之魂,我對於那個大秦小世界興趣頗濃,不如送了我一起去。”

    警幻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無麵卻不知道原來你是如此有心之人。罷了,罷了,我這就成全你。隻是魂入小世界,便不受控製,是禍是福全靠你自己了。

    男子不予置否,手卻是鬆開警幻。見男子如此,警幻也不遲疑,略略揮了揮手,她麵前男子立即化作一道影子,隨著警幻手中那些魂魄一起沒入了大秦小世界。

    賈母一輪修煉完畢隻覺神清氣爽,身子也跟著輕快不少。陸媽媽聽的動靜立馬前去求見告知梓莘現正在那長亭候著。如今賈母隻覺自己超凡脫俗,對於賈府內的種種倒是不甚在意。隻想研習那長生之術他日住元春坐上那位置,自己也好得道成仙。

    對於夢境種種,其實賈母並是信的,至於輔佐元春坐上那位置更加深信不疑。先不提自己身份不弱,雖賈政隻是六品,可她到底也是侯府小姐,哪怕將來賈赦再得女兒,輪排行也是頭一份。在大道之前,但是都退了一射之地,俗物自然也不如其法眼。

    梓莘再見賈母,卻是一驚。隻見她周身隱隱有淡淡黑氣縈繞,雖瞧著容光煥發,麵色紅潤,可那似有若無的黑氣著實讓梓莘不安。此次前來也是為了賈代善周年之事,梓莘慣例向賈母回報一番,可她也不似曆年那樣總要挑幾處錯處,隻是耐心聽完,便打發梓莘回去。

    梓莘狐疑,除了那黑氣之外,還有似曾相識的氣息更讓梓莘覺著不適。

    賈赦見梓莘麵色不渝,隻當她又被賈母為難,可走進幾步之後,也是臉色劇變,“莘兒,你這是怎得了,那是什麽味道?”

    也難怪賈赦這般。他可是記得前世裏,也是這股味道之後,家中巨變。先是琛兒意外身亡,跟著是梓莘一同歸去,最後便是他神誌不清,待清醒之後,人遊離在天際。

    “今兒我見母親似有不妥。說來也是奇怪,人瞧著精神似是極好,可偏偏周身有那黑氣縈繞。還有一股子怪味像是哪裏聞過,卻怎得想不起來。”梓莘側頭,人竟然有些恍惚。賈赦麵色一沉,大手一揮與梓莘依然來到空間之中。

    密集的靈氣撲麵而來,梓莘瞬間已是神清氣爽,連日來的混沌狀態一掃而空。下一刻,賈琛懷抱著賈璉也是出現在空間之內。賈赦見梓莘恢複如常,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賈琛對於自己忽然出現在空間之內也隻是愣了一愣,跟著笑嘻嘻的把賈璉塞入梓莘懷中,撒腿往山上跑去。因賈琛年紀尚小,梓莘並未讓他可以隨意進出這裏,唯有在性命交關之際自行進入。恢複了常態,梓莘也覺不妥,愣愣的看向賈赦。

    賈赦見賈琛走遠,哪裏還估計許多,三兩步上前立即擁住了梓莘,跟著唇落在她的額前,“莘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讓事情再次發生。”

    跟著賈赦打起繁複的指決,不一會梓莘覺得身上緩緩的,再看賈赦竟是隱隱金光盡顯,似是在這過程中又有突破趨勢。

    許久之後,賈赦氣息漸平,神色已恢複如初。他張開眼睛,梓莘正與他身邊閉眼打坐,不遠之處竹屋內賈琛搖著撥浪鼓逗弄著賈璉。賈赦再次吐出一口濁氣,隻覺丹田之力更加穩固。居然在此過程中略有小成。

    梓莘似是感受到賈赦已醒,也是跟著張開眼睛。二人四目相對,不由相識而笑。賈赦伸手攬過梓莘,指了指竹屋笑道,“如今我算能理解你當初願望。若是可以,帶著你們母子住在此處,衣食無憂,靈氣充沛是極好的。”

    梓莘目光也看向竹屋卻道,“有了他們我才不想拘泥在這。他們也是要長大,也要娶妻生子有他們的人生。怎好讓把讓他們一生隻在這裏。”

    “那等塵埃落定,他們各有所歸,給他們進出這裏權限,我們便在此可好?”賈赦抬眼望向那遼闊湖麵,不由脫口而出。

    梓莘側頭而笑,“若是塵埃落定,那小世界也不知道會是何種情形。若能帶著他們離開,到了新地方若是海闊天空,我也想四處走走看看。”

    賈赦輕歎一口氣,抬手摸了摸梓莘頭,無奈笑道,“想來那個警幻也不知道用了何法居然迷惑了母親。警幻修煉所需是癡男怨女的之氣,可母親修煉之法,居然是吸收身邊之人的福氣,影響身邊之人神智,讓人無端陷入泥潭,成為那癡男怨女中的一人。”

    梓莘瞪大眼睛,想到了最近自己陷入的混沌之態,不免有些後怕,“想不到老太太也是有慧根之人,這才幾日,連我也險些中招。”

    賈赦卻是笑道,“放心,有我在。如此我倒是有些明白蔣家秘藥的出處了。”

    賈母哪裏知道自己修煉根本不是什麽仙法,那日所見更不是什麽仙人。她不過是個媒介,用來供太虛幻境旁山洞之內的人修煉所用。一個周天之後,那人慢慢睜開眼睛,嘴角浮起一抹猙獰的笑。那人瞧著不過三十出頭,麵容姣好,隻是眉目間透著狠厲之色。若是賈母見到,定然能認出此人不是蔣氏還是何人。

    得知了源頭所在,賈赦倒是不懼。出了空間之內,便是找了借口去了賈母之處,如今他功力深厚,怕是警幻也不是不是對手,不過略略施法,賈母周身黑氣已是如數褪去,又是施了翻轉之法。在看賈母,周身依然被隱隱金光圍繞,心下已然滿意。

    卻是那時光飛逝,歲月匆匆,彈指一揮間,居然已是到了順德十年。

    兩年裏,倒是發生了不少事兒。先是在順德八年末,一場風寒終究帶走了皇長子。皇後鄭氏傷心過度,居然一病不起。順德帝傷心之餘,終究下旨封了養在仁業帝與太後跟前次子為太子。悲喜交加,鄭皇後身子大不如前,竟然無法理事。太後隻一心教導孫兒,後宮之權便由四妃協管。另因順德帝雨露均沾,兩年內後宮倒是落地開花,多了數個小公主。寧妃、德嬪還給順德帝各自添了以為皇子。皇後如今身子孱弱無力管事,到底無人敢怠慢。隻是今年有一樁大事,卻是四妃皆是不敢擅專。

    原來是順德帝的長女長平公主及笄之禮。及笄便可議親,這駙馬之位瞧著極好,卻也不是人人想坐。公主是君,駙馬為臣,且一旦娶了公主雖榮華富貴可享,卻等於是斷了仕途。清流之家最是忌諱這等殊榮。皇後雖是身體不濟,卻也不想自家閨女的及笄禮假借人手,便回了順德帝,強撐著打點,順便拿來京中適齡兒郎的名冊一一瞧了,卻一時找不到那適合之人,心中不免自責自己疏忽。

    公主選駙馬與皇子娶親絕對大相徑庭。皇子選妃不論那勳爵權貴之家還是那清流世家都不會拒絕。可是,真正想要成為駙馬之人卻是不多。因皇後不滿意遞上來人選,隻有委托娘家幫忙看顧。鄭家兩年來行事也覺不順,到了如今需要之時,也覺有心無力。

    順德帝行事飄忽,倒是對兒女之事也是頗為上心。此番是頭一樁婚事,特特叫來賈赦,雖有些大材小用之感,倒也沒有其他合適人選。此處抱上名來大多是那勳貴之家,順德帝隻是隨意指了個名字,賈赦報上來卻是那紈絝行徑。順德帝不覺麵色發黑。

    “照你這般說來,居然沒有一人適合我兒了?”順德斜眼掃向賈赦,賈赦倒也不懼,隻是低頭沉默。

    二人雖是不語,心中也是明白其實不真的毫無人選。隻是那些人就無意駙馬之位,家中兒郎也是要出官入仕,哪裏可以隨意指派。這本是皇後的事兒,可長平是順德帝長女,到底與旁人不同。

    “國子監可有你看好之人?”順德帝忽然發問。

    賈赦微愣立即明白了順德帝的意思,他點了點頭道,“倒是有幾個不錯苗子。”

    “可又家世匹配的?”順德帝又問。

    賈赦麵聖卻是為難,順德帝又吭聲了。本想著若是有那不錯苗子,倒是可與賈赦這般,使在暗處。可若是家世不匹配,先不說皇後那都答不答應,以後的幾個公主也是難尋。

    “罷了,罷了,朕去求了母後便是。”順德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賈赦悄聲而退,隻留順德帝一人在書房之內。

    順德帝心中其實有一人選,則是齊後大侄子的嫡次子,齊仲雋。隻是事關外觀家,他到底不好所以做主。外家低調一世,若是所以指婚便是把太後娘家再次推到風口浪尖。這著實不是順德帝所願。他訕訕的叫人起駕往太後處去了。

    此時,皇後也正煩心。她思想向後,自家那個族妹被封為德嬪非但分區順德帝不少寵愛,還與數月前也是誕下皇子。長子已世,次子雖封了太子,確實不是在她身邊,若是再有意外,怕是……如此,皇後不免想多,歇了把長女嫁回娘家的心思。這思想後,居然與順德帝想到了一處。這便立即叫人擺駕,也要去見一見太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