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男孩斷斷續續地將塞舌群島上發生的事情，帶著滿臉彷佛抹不完的淚水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大概兩星期前，這個度假勝地上抵達了一群海賊：據說那群海賊的船長在【偉大航道】的前半段的時候，就已經懸賞九千五百萬，勉強地稱得上是有前途的海賊。當然，對於一個懸賞接近兩億和一個懸賞已經破兩億的大海賊來說，這點懸賞金已經稱不得上是什麽。然而對於一般民眾來說，懸賞九千五百萬的海賊已經是不能隨意招惹的人。

    畢竟海賊的本質，並不是那麽美好的。

    事情就是源自這群海賊在島的深處找到的東西。

    「那群海賊深入了島的深處，然後找到了他們聲稱是『寶藏』的東西。」那個男孩身穿的衣服沒有其他人那般華麗；其他人亦在若有若無的排斥他的存在。從這種種跡象看來，艾斯覺得這個小男孩應該是島上的原住民。

    「然後，那群海軍就來了。」

    軍艦毫無理由地開火，可以出逃的船隻被毀壞，島上的設施被燒毀。值得慶幸的是，那群海軍並沒有登陸，因此他們也隻是暫時被困；死去的人大多都是被火災波及，又或者是在船上走避不及，目前還沒有一個人是直接被海軍所殺。

    海賊們固然是習慣這種被海軍連打帶跑的方式，可是一般的民眾那有這種機會？在無緣無故的情況下被海軍攻擊，而且海軍還沒有任何將官出來解釋，在這種情況之下，任何普通人都會恐慌起來。

    於是他們鼓起勇氣，拿起武器向著他們認為窮凶極惡的人打去。雖然不算是毫發未傷，可是他們合力之下還是將那群海賊趕上海賊船，向著海軍方向駛去。看著那艘海賊船連同船上的乘員轉瞬間就成為海底的一部分，島上的所有人都在歡呼，想著『這下子終於沒事了』。然而，這種情況沒有變。

    雖然海軍沒有再向島上攻擊，但是同時，軍艦亦沒有離開。但凡是想入島的丶想出島的，都會受到軍艦的炮火洗禮。

    「島上的食物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可是海軍還是在不聽從我們的請求。」男孩說到最後，還是沒忍住嚎啕大哭起來。看著男孩仰首大哭，其他人也是眼眶發紅，也有忍不住的輕輕地抽泣起來。「他們不是應該保護我們才對嗎？我們不曷海賊！」

    ——我們會死在這嗎？

    ——我們是無辜的啊！

    ——明明海賊才是罪魁禍首！明明不是我們的錯！

    ——為什麽是我們啊！為什麽啊！

    「第一次的奇跡，是把你給製造出來。第二次的奇跡是，是與你一起度過的時間。」鈴起初是哼唱，等到抽泣的聲音逐漸減弱，鈴這才微笑著繼續唱下去。她微斂雙眼，雙手握在胸前開始述說起一個悲傷的故事。

    「孤獨的科學家，做出了機器人。 若要表達做出的成果——『奇跡』。」

    【心．奇跡】，這本來是一首由連主唱的歌曲，而且亦是一首悲傷的歌曲。這個時候唱歌怎麽看都很奇怪，可是在一時情急之下，她卻再想不到任何辦法。她一直相信音樂是最好的溝通橋梁——音樂可以平複憤怒，音樂可以引起共嗚，音樂是無言的語言。在所有人都在抽泣的時候，其實最好的做法就是帶給他們希望。雖然她做不到這件事，可是作為前歌星——她確信她能做到。

    不是沒有其他歌曲，但是這種時候鈴卻相信一首輕緩的歌曲才能吸引起他們的注意力。就如同他們幼時，在被噩夢嚇醒的晚上，床邊總會坐著某個人哼著輕柔的搖籃曲哄他們入睡一樣。

    「光是如此還不足夠，僅未完成一個步驟，那稱作『心』的程式。

    好想讓你理解……什麽是快樂的悲傷。

    奇跡的科學如此地祈禱著。

    苦惱依舊持續，隻有光陰不停流逝。

    這被丟棄的歌聲中的『心』。」

    她也曾經有過，以為自己再沒有未來的日子。他們的心情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明白，也許隻有以前的她才會明白。被自己的信仰背叛的感覺，也許不要有才是好的吧。可是，不管是為了與海軍作對也好，還是單單覺得不應該欺淩弱者，無論是怎樣，她都必須知道真正的情況。

    這個島的真正情況。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個男孩所說的，並非全部的真相。不是說那個男孩在說謊，毫無疑問那個男孩所說的是真相，可是卻是欠缺了一部分的真相。

    而那些真相，在這個人群之中肯定有人知道。

    「『在那雙眼之下映照著的我，對你來說我的存在是什麽樣子的？』

    對他來說時間不是無限的，但是她還並不明白。」

    鈴張開眼睛：那是一對毫無感情的機質眼睛。雖然如同最明朗的晴空一樣，可是卻冰冷得可怕——那是一對屬於機械的眼睛。

    她將自己變成了那個歌曲中的機械人了。

    ——「你為什麽要哭呢？」

    雖然人們仍在哭泣，可是他們已經不是為了他們受到的不公平對待而哭。他們是因為歌曲中的科學家和機械人而哭泣。

    ——為了製造『心』的科學家而哭。

    ——為了『奇跡』的機械人而哭。

    「第一次的奇跡，是把你給製造出來；

    第二次的奇跡，是與你一起度過的時間；

    第三次的奇跡，是從未來的你的真心！

    不用再有第四次，不用再有第四次了！」

    ——為了他們兩人而哭。

    歌聲停止了很久，可是人群中仍是不斷傳來抽泣的聲音。直到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抽泣聲才堪堪停止了。

    他們不完全因為了這首歌而哭，鈴很明白，艾斯也明白。這首歌的作用其實隻是給予他們一個楔機丶一個理由去哭。「男兒淚，不輕彈」丶「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都是她經常聽kaito大哥和神威說的。雖然她不是很明白這種執著，不過這並不防礙她將這個道理應用到現實之中……

    一直默默地站在她身側的艾斯看見鈴嘴角不自覺勾起的弧度，自己也不由得偷笑起來。雖然他認識鈴不是很久，可是也足夠讓他看出這個女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鏡音鈴是一個相當重情，且內心仍有一處柔軟的人。

    這一點，也許就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她根本就沒法看見，自己在說起過去的家人的時候的表情，也沒法看見在說起雙生弟弟時候那深深的眷戀，更沒法看見在說起老爹和船上大家的時候，那末神采飛揚。

    艾斯自認不是憧得音樂的人，會唱一首【賓克斯的美酒】他已經覺得自己很厲害。以前還有『黑桃海賊團』的時候，船上曾收留過一名音樂家。那名音樂家隻要撥著七弦琴，就能隨口唱出一個個傳說。在那名音樂家還在船上的時候，每每宴會都會讓他唱歌。那時候他已經覺得對方很厲害，還曾邀請過對方上船。

    不過對方拒絕了。

    讓他想想，對方是怎麽說來著？

    『雖然很榮幸，可是請讓我拒絕你。』那個音樂家用禮貌得過份的話語拒絕了艾斯的邀請。『因為在下的目標，並不能在貴船上實現。』

    『在下的目標，是成為最好的音樂家。那是能以歌聲音樂去影響人的，最好的音樂家。』

    以前他總不明白，那名音樂家的目標到底是什麽。可是在上了老爹的船上後，在遇對這個女子之後，他想他大概明白什麽是『以歌聲影響人』。雖然也有可能是鈴本身的能力給予歌聲加成，可是在艾斯看來，鈴的歌聲是深深地將感情包含在內。

    雖然不懂音樂，可是他還是能從鈴的歌聲中感受到她想表達的東西。

    也許他不欣賞這種音樂，也許他更喜歡豪邁地喝酒喊歌，但是鈴的歌聲是沒法否定的東西。在這個奇怪的時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鈴的歌曲絕對不是一般在海賊船上會聽到的音樂，可還是一次又一次被要求在宴會中歌唱。

    「那麽，現在有人可以再告訴我一次，這個島上的真實嗎？」

    等到抽泣聲完全靜下的時候，默默地看著所有人的鈴再一次問道。這時的鈴已經從『歌星』的角色切換回『海賊』的角色。眼中再也沒有柔軟的眷戀，話語中再也沒有祈求般的字句。而艾斯看著迅速轉換的鈴，也壓下心底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向前一踏站到鈴的斜前方。

    他掛起鈴熟悉的奸笑，壓下帽子好讓對方看不清他的表情：「依我看，鈴，就別管他們了。」

    「怎麽說？」鈴挑了挑眉，相當配合地應道。

    抬起頭，艾斯的眼中滿滿是諷刺的神情。

    「反正，他們也不想得救了。我們自己衝出去吧，若隻是我們兩人的話還是沒問題的。」

    鈴歪了歪頭，又瞥了一眼因為艾斯的話而顯得更絕望的人們，然後點了點頭：「也是。走吧。」

    就在兩人轉身欲離開的時候，一把蒼老的聲音突然叫住他們：「等一下！」

    「我來告訴你們吧，這個島上的真實。」

    作者有話要說：咩...努力雙更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