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個哥哥怎麽走了。”女童看著洞口疑惑的問女子。

    “沒關係，哥哥一會就會回來的。”女子輕輕掰過小女童的臉，捏捏女童胖嘟嘟的臉頰說道。

    “真的嗎？哥哥真的會回來？”女童眨眨眼睛問道。

    “當然是真的了，媽媽什麽時候騙過小光，嗯？”女子仍舊笑著溫柔的道。

    “小光很喜歡這個小哥哥嗎？”女子看著女童的眼睛繼續問道。

    “喜歡啊。”女童不假思索的答道。

    “為什麽呢，小光可以告訴媽媽嗎？”女子問道。

    “不知道，就是喜歡，哥哥是個好人。”女童天真的說道。

    “是嗎？那就好。”女子說完重又將女童擁入懷中，秀麗的雙目神色複雜地看著洞口。

    蘇恓惶沿著小溪跑出好遠，肺裏火辣辣的刺痛，感覺空氣都被抽空了，呼吸變得生疼，蘇恓惶一屁股坐在溪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的空氣進入肺裏，有如雨水落入沙地，迅速地滲入蘇恓惶全身的每個毛孔，異常的舒服。稍微喘過來點氣，蘇恓惶舔舔嘴唇，頓覺口幹異常，也是從昨天下午到現在蘇恓惶還沒喝過一口水。蘇恓惶用雙手掬了溪水，大口大口的喝起來，溪水甘甜，入口清冽，沁人心脾，蘇恓惶索性又掬水洗了把臉，頓時覺得精神一振。

    清醒過來的蘇恓惶，看著身前的溪水，不覺發起愣來，女子剛剛說的話浮上心頭。

    “夜家，夜家，竟然是夜家……”蘇恓惶下意思的喃喃道，雙拳緊握，麵目陰沉，黝黑的雙眸中似有一團火焰在跳動。

    另一邊，女子和女童的身影浮現在蘇恓惶眼前。蘇恓惶雖然隻有九歲，但以他的心智，怎能不知道是女子救了自己，能在那種情況下救人，女子的身手絕對不簡單，應該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江湖人士。女子自稱夜夫人，從夜家的情況來判斷，應該就是那個人，隻是沒想到居然是個江湖人士。至於那個女童～蘇恓惶搖搖頭，似乎不想繼續想下去了。

    “等等，追殺？逃難？”蘇恓惶騰地坐起來，雙眸不安的閃動。

    蘇恓惶在原地不安的來回踱步，緊張地用牙齒著大姆指，“難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嗬，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蘇恓惶一拍頭說道，“對，跟我沒關係。”似乎為了確認自己的話，蘇恓惶重重的點了點頭，拔腿繼續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少年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停了一會，終是回轉身來，臉上表情滿是掙紮。

    蘇恓惶朝來時的方向跑起來，跑出幾步又停了下來，重又轉身繼續往前走。於此來回幾次以後，少年蹲在地上雙手抱頭，輕扯自己本來就已經散亂的頭發。

    “不行，我得問清楚……”蘇恓惶從雙腿間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看著來時的方向，深沉的雙眸似乎飽含了超越年齡的滄桑。

    “媽媽，媽媽，哥哥真的回來了。”蘇恓惶剛跑到洞口，正雙手撐著膝蓋喘氣，就聽得女童雀躍的喊道。

    “小光，媽媽看見哥哥回來了。”女子笑著對女童說道。同時，對洞口的蘇恓惶招招手，“小寶，過來坐。”

    蘇恓惶依言坐到女子的對麵，喘著氣並不說話。近距離看女子，隻覺她的臉色異常蒼白，雙頰卻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幹裂，似乎受傷了。

    “小光，媽媽有點口渴了，你去幫媽媽弄點水喝好不好？”女子朝女童笑著說道。

    “好的，媽媽。你等小光一會。”女童點點頭，一蹦一跳地向洞口跑去。

    “慢點，小光，小心別摔著了。”女子微微坐直身體向女童喊道。目光中濃稠的愛意和憂傷，讓蘇恓惶不覺心口一窒。

    “知道了……”女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

    “我猜你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女子溫柔的看著蘇恓惶道。

    蘇恓惶點點頭。

    “小光，她的全名叫夜流光。今年的九月十七就滿四歲了。”女子繼續說道，頭往後靠上石壁。

    “昨天夜裏，夜府來了一夥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見人就殺，老爺當時正在我院子裏休息，你知道的，夜府的人都不會武功，我會武功，但是他們人太多，我要保護小光，沒能救得了老爺，自己也挨了幾掌。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帶著孩子，受了傷，下著大雨又看不清方向，就一路逃到了山裏。也虧得這場雨，壞人在山裏不好找人，不然我們母女倆也在劫難逃。”

    女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似是累了，停下來捂著嘴輕咳起來。

    “你是雲娘的孩子？我猜的可對？”女子止住咳問道。

    蘇恓惶點點頭。

    “孩子，雲娘和你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們的存在，是這些年在府裏斷斷續續聽說的。”

    “那個人，真的死了？”蘇恓惶似沒聽到女子的話問道。

    女子點點頭，重又咳起來。

    “怎麽可能？他怎麽能死？”少年雙拳緊握，臉漲得通紅，朝女子大喊道。

    “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親眼看著他挨了一刀，你…”女子看著少年通紅的似要噴出火來的眼睛，緩緩的說道。

    “不，他不能死，不能……”少年憤怒的低吼著，極速的在女子麵前來回走著。

    “媽媽，媽媽，小光回來了……”洞口傳來女童稚嫩的童聲。一轉眼女童就跑到了女子麵前，“媽媽，小光打不到水，你喝這個好不好？”

    女子看時，原來女童打濕了自己的手絹，濕濕的團在手心，此時正撲扇著大眼睛急切的看著女子。

    “小光真聰明。”女子笑著摸摸女童的頭，溫柔的誇讚道。

    “媽媽，來……”女童小心的把手絹湊到女子嘴邊，胖乎乎白嫩嫩的手用力一捏手絹，許是用力過猛，水濺了女子一臉，一身，水順著女子的臉流下脖子，衣襟。女童自己身上臉上也濺了不少水。

    “媽媽，媽媽，對不起，小光太笨了，小光再去弄。”女童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水，胡亂的用手幫女子擦臉上身上的水跡，越擦女子臉上的水卻越多。

    “沒關係，小光，沒關係，媽媽喝到了，真甜，這是媽媽喝過的最甜的水……”女子一把抱住女童，緊緊得擁住，似要將女童揉入自己的身體中，雙眼緊閉的臉上水光瀲灩，聲音微微顫抖。

    “媽媽……”女童被女子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不安的在女子懷中扭動著身子。

    “對不起，小光，媽媽弄疼你了。”女子鬆開女童，歉意的笑道，這笑卻有點不自然。

    “來，小光，這是你哥哥，快叫哥哥。”女子將女童推到少年麵前，說道。

    “哥哥。”女童遲疑地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臉色很不好的蘇恓惶終是怯怯地叫道。

    “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蘇恓惶赤紅著眼沒好氣的衝女童叫道。

    女童被蘇恓惶猙獰的表情嚇到了，委屈的撇著嘴，大大的眼睛微眯，秀氣的雙眉糾結在一起，似乎就要哭出來，但是又不敢。

    “小光，別怕，哥哥不是故意的，”女子忙滿臉心疼的摟住女童，一麵柔聲安慰女童，一麵朝蘇恓惶道，“小寶，有什麽錯都是我造成的，你要怪就怪我，小光是無辜的。”

    “沒錯，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沒有你們我和娘親不會無家可歸，沒有你們我娘親也不會死，都是你們，都是你們～”蘇恓惶衝女子和女童大喊道，聲音沙啞，額頭上青筋畢露。

    “媽媽，媽媽……”女童終於大哭起來。

    “小光，不哭啊，不哭……”女子一麵安慰女童，一麵卻重重的咳嗽起來，越來越重，最後竟捂住嘴巴，一隻手撐在地上咳得喘不過氣來，喉嚨裏發出長長的抽氣聲。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女童被女子劇烈的咳嗽嚇得止住哭聲，一麵用自己胖胖的拳頭笨拙的給女子捶背，一麵焦急地喊道。

    這邊蘇恓惶看到女子的樣子也是一愣，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無聲地看著眼前的母女倆。

    良久女子止住了咳嗽，蘇恓惶看著女子用捂住嘴巴的那隻胳膊的袖子擦了擦臉，並將手極快地縮進袖子裏，抬起頭來，女子的臉色比起剛剛又蒼白了幾分，竟泛著淡淡的青色，隻有雙唇有著不正常的殷紅。蘇恓惶看著女子的臉色，不禁一驚，這樣的臉色他不是第一次見了，一時間竟不知道是不是該開口，隻是無聲的張了張嘴巴。

    “不管過去孰是孰非，誰對誰錯，我欠你和你娘親的馬上就能還給你們了。”女子一麵安撫似的擁著女童，一麵朝著蘇喜歡淒然一笑，輕輕的說道。

    “你們呆在這裏不安全，不知道什麽時候那些人就會找過來，小寶，我對你不敢有別的請求，隻求你看在老爺的麵子上，帶這孩子走，她還小，她什麽都不知道，她是個苦命的孩子，不應該……”女子說道這裏，聲音顫抖的厲害，竟是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不……”蘇恓惶急急的說道，眉宇之間滿是掙紮。

    “小寶……”女子情急之下，一把握住蘇恓惶的手，“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說些什麽，你就當做善事吧，幫忙帶她下山，好不好？”

    “不行，我……”蘇恓惶一把抽出被女子握住的手，正要說什麽，突然感覺自己的手上有不正常的粘稠的觸感，低頭一看，不禁一愣，自己的被女子握住的雙手竟沾滿了鮮血，“你，你……”蘇恓惶愣愣的看著女子說道。

    女子朝著蘇恓惶無聲的搖了搖頭，隨後看著懷中的女童，複又用滿是懇求的眼神看著蘇恓惶。

    蘇恓惶看著女童小小的身影，散亂的頭發，破損髒亂的衣著，滿是淚痕和汙跡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偷偷地看著他，一接觸到蘇恓惶的目光就立刻將頭埋進女子懷中。不經意的蘇恓惶看到了女童的腳，女童的一隻鞋子不知何時已經掉了，白嫩的腳上沾滿了泥巴和樹葉，胖胖的腳背上還有著道道傷痕，蘇恓惶不禁也看了看自己的腳，腳上的鞋子昨天就沒有了，雙腳上同樣滿是泥汙和傷痕，有些看得出是時間久遠的傷口，有些就是這兩天的新傷，蘇恓惶心裏的某個角落輕輕一顫，看著女童的眼神溫柔了許多。

    “我時間不多了，小寶？”女子感覺到了蘇恓惶的變化，懇切的向著蘇恓惶說道。

    “我答應你，我帶她下山，但是我～”蘇恓惶咬了咬唇，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你帶她下山我就滿足了，”女子驚喜地看著蘇恓惶，急切地打斷了少年的話。

    “小光，聽媽媽說，媽媽一會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很長時間都不能來看小光了，小光先跟哥哥下山去等媽媽，好不好？”女子扳正女童的身子，捧著女童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為什麽？不嘛，我要跟媽媽在一起，小光要跟媽媽在一起……”女童搖著女子的手臂哀求道，泫然欲泣。

    “小光，聽話，媽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哥哥會陪著小光一起等媽媽的好不好？小光不是很喜歡哥哥嗎？好不好？”女子捏捏女童嘟起的小臉，微笑著說道，這笑落在蘇恓惶眼裏卻是有著無盡的悲傷。

    “小光……”蘇恓惶遲疑地走上前，輕輕拉了拉女童的衣袖。

    “媽媽，媽媽……”女童雙臂緊抱著女子的脖子，整個身子都掛在女子身上。

    女子緊緊的抱著女童，臉上的淚珠象斷了線的珠子樸樕樸樕的往下掉。

    “我們一起下山。”蘇恓惶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女倆，脫口說道。

    “謝謝你，小寶，你真是個好孩子，”女子抬頭朝蘇恓惶虛弱的笑了笑，伸手指指自己的腿，“不行了。”

    蘇恓惶現在才注意到女子從自己醒來道現在一直都沒挪過地方，想必是因受傷無法移動了。

    “我來幫你。”蘇恓惶抿抿唇，上前去扶女子的肩膀，觸手的地方濕漉漉的，抬手一看，竟又是滿手鮮血，仔細看去，女子後背的衣服濕漉漉的粘在身上，因為衣服是黑色的關係，並不能看出是血跡，但是女子身後的石壁滿是鮮血，順著石壁一直往下流入女子身下的土裏。

    少年哪見過這麽多的血跡，縱使心智較其他同齡的孩子成熟也終究隻有九歲，隻呆呆的看著石壁，雙手顫抖說不出話來。

    女子感覺到了少年的異常，騰出一隻手來抓手蘇恓惶的手臂，將他拉到身前，衝著他微微一笑道：“孩子，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說完女子細細地打量著蘇恓惶的臉，“你象你娘多一點，眉毛倒是像足了老爺。其實，我幾年前見過你們母子，大婚的那天晚上，看到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小男孩在府外，後來被家丁帶走了，現在想來應該是你們母子，你長高許多。”

    “昨晚救了你，也算是你和我們的緣份。”

    “你娘親她……？”

    聽得女子提到娘親，蘇恓惶的臉色重新凝重起來，雙目中淚光閃動，黝黑的眸子裏似有兩團火焰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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