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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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了八月份,越國天氣依舊炎熱,八月份對於蘇恓惶而言是個傷感的日子,六年前的八月他從富家少爺變得無家可歸,八月十七是蘇雲娘的忌日。可惜現實並沒有留給蘇恓惶太多傷害的時間,因為世子回來了,蘇恓惶同院子裏的同伴也回來了。世子蘇恓惶沒見到。蘇恓惶住的小院名叫晨曦園,主屋住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個叫風雲、一個叫風展,六間偏殿裏住著的都是十三歲左右的少年,分別是風平、風華、風雨、風林、風信。蘇恓惶也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鈞師傅,中等個頭,偏瘦,整個人罩在一件黑色的披風裏,看不清臉。但是你能很明顯感覺到他望向你的目光,仿佛尖刀一樣,刺得眼睛生疼,蘇恓惶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這次跟隨世子出去,你們表現得不錯,但是還是有很多不足,再過一年你們就會被送到軍營裏去曆練,希望你們好好努力不要辜負郡主的期望。”鈞師傅說話的聲音十分低沉,很輕,但字字都放佛直接貼著耳膜說的一般,讓人升不起反駁的心思。眾人都一齊稱是。

    “至於你,蘇恓惶,這段時間你就跟著我學習基本功法。都散了吧。”

    蘇恓惶惴惴不安的跟在鈞師傅的後麵,走了好久,來到一處木籬圍起來的小院,竹子做起來的門上,上書“離園”。院子不過縱橫三四丈的樣子,兩間竹屋,竹屋背後居然是山壁,長滿青藤,有溪水從山壁上流下來穿過院子而過,溪水上架了一座竹橋,竹橋連接竹屋和院門,院子的西南角還有一處涼亭。整個院落布局簡單,雅致。鈞師傅帶著蘇恓惶穿過竹橋,走到竹屋前的竹製矮床上,矮床大概六七尺寬的樣子,中間擺放著一張矮幾,並茶壺茶杯等物,矮幾四周擺著四個蒲團。

    “坐吧。”鈞師傅徑直坐到其中的一張蒲團上,指著對麵的蒲團對蘇恓惶說道。

    “是。”蘇恓惶依言坐到對麵,順手拿起桌上的紫砂壺給鈞師傅倒了一杯水,放在麵前。蘇恓惶感覺到鈞師傅的目光朝自己這邊輕輕一瞥,馬上低下了頭。

    “你之前可有學過功夫?”鈞師傅開口道,語氣平和。

    “回鈞師傅,沒有。”蘇恓惶老老實實的答道。

    “家中可有人習武?”

    “回鈞師傅,沒有。”

    “近些年可曾發生過什麽奇特的事情?”問道這裏,蘇恓惶感覺鈞師傅盯著自己的目光明顯嚴厲起來,一股巨大的威壓從對麵傳來,蘇恓惶忍不住心生恐懼,滿頭大汗,心跳如雷。

    “回鈞師傅,沒有。”蘇恓惶頂住心裏頭的恐懼,顫聲答道。

    “真沒有?”鈞師傅又問道,聲音陡然提高了,蘇恓惶隻覺得腦中一陣刺痛,整個腦子有一瞬間的失神,“有”字就要脫口而出,就在這時,蘇恓惶隻覺得有一股清泉從心口蓬勃而出,一陣清涼之意遍布全身,腦中頓時一片清明。

    “回鈞師傅,沒有。”蘇恓惶定定神答道,心裏對鈞師傅升起強烈的戒備,從鈞師傅身上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憑直覺蘇恓惶覺得跟女子在自己身上做的事情有關係,以後自己一定要小心應對,千萬不能讓此事被任何人知曉。

    “嗯,很好。”鈞師傅點點頭,語氣回複了常態,“我先教你基本的運功法門,這是練氣的初級功法,叫清平決,跟著我說的做,心無旁騖、氣沉丹田……。”

    蘇恓惶聽著鈞師傅的指引,很快便進入了狀態,專心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的流動,慢慢的身體周圍似乎有了輕輕的風,風吹在皮膚上,順著毛孔,進入身體,周身一陣清涼,十分舒爽,蘇恓惶此時感覺又回到了山洞時的那種感覺,天地間,沒有鈞師傅,沒有他,隻有山林、小溪……

    旁邊的鈞師傅靜靜的坐在對麵看著蘇恓惶平和安靜的麵容,心內驚疑不定,“這小子在我的驚神刺之下是不可能說謊的,難道是我多心了?這小子天生就是全身經脈通的?那可真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啊。等等,天啦,這小子居然入定了,第一次練習清平決就能入定!”鈞師傅看著靜靜端坐的蘇恓惶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神奇,騰的一下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圍著蘇恓惶轉了一圈,“奇才,奇才,真是奇才呀,這小子天賦驚人,我真是撿到寶了。”

    鈞師傅搓著兩手在蘇恓惶邊上踱來踱去,幾次想要開口,又不敢驚擾蘇恓惶,隻得悶悶的進屋去了。

    蘇恓惶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睜眼時隻覺得神清氣爽,不由得口出呼嘯之音。

    “怎樣了?感覺怎樣?”竹屋的門啪的一聲開了,蘇恓惶隻覺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看,眼前赫然是一個白花花的頭,白花花的眉毛和兩隻圓溜溜的眼睛。

    “你你你你,你是誰?”蘇恓惶趕緊後退兩步,結結巴巴的問道,這一退後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頭。

    “臭小子,快說,怎樣了,有沒有感覺到什麽不一樣的地方?”老頭並不理會蘇恓惶的質問,反而在蘇恓惶的額頭敲了一下。

    “哎喲”,蘇恓惶吃疼輕叫一聲,“沒有啊,我很好啊。”

    “臭小子,我問的是你剛剛入定的時候是什麽感覺?”老頭雙眼一瞪說道。

    “入定?什麽是入定?”

    “你這個笨小子,就是你剛剛打坐的時候什麽感覺?”老頭又敲了蘇恓惶的頭一下。

    “就是感覺到有山林,小溪,還有風?”蘇恓惶摸著頭說道。

    “有風?什麽樣的風?”老頭子盯著蘇恓惶的眼睛問道。

    “說不上來,吹在身上好舒服,感覺從皮膚一直吹到身體裏。”蘇恓惶回憶著自己剛剛的感覺,嚐試著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怪老頭突然站在原地大笑起來,笑罷一把抓住蘇恓惶的胳膊道,“小子,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你你你你,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怎麽拜師?”蘇恓惶看著怪老頭,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臭小子,我是誰?我就是鈞師傅。”老頭又敲了一下蘇恓惶的頭,這次力道相當重。

    “噢,”蘇恓惶疼的一下從原地跳起來,揉著自己的頭,“你不是本來就是我師傅麽?”

    “傻小子,那算什麽師傅?就是世子也沒資格做我的徒弟。你到底拜不拜師?”

    “你你你,讓我想想。”蘇恓惶又跳開一步,一麵用手遮著頭,防止老頭又敲他的頭。

    “想想?你還要想想?想拜老夫我為師的人,能從大陸南麵一直排到北麵,你居然還要想想,拜不拜?”老頭一吹胡子,瞪著蘇恓惶說道。

    “你你你,這麽凶,我害怕。”蘇恓惶又退了一步說道。

    “我凶?你敢說老人家我凶?你個臭小子!”老頭又上前一步,作勢又要敲蘇恓惶的頭。

    “你你你,你又來了,你又打我。我要是拜你為師,還不被你打死。”蘇恓惶跳下矮床,轉身就跑。

    “臭小子,你別跑,你今天拜師拜定了。不拜也得拜。”

    “你不打我,我就拜師。”蘇恓惶邊跑邊叫道。

    “好好好,你回來,我不打你了。”老頭看著蘇恓惶跑遠了,在他身後叫道。

    “真的,你發誓,發誓我就信你。”蘇恓惶站在原地看著老頭說道,麵上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

    “你敢要我老頭子發誓?!”老頭雙眼一瞪,又要上前。

    “你看,你又來了。”蘇恓惶捂著頭,又要跑。

    “好,好,好,我保證不打你了,我發誓,再打你讓我老人家牙齒掉光光。”老頭說道。

    “這算什麽發誓?!”蘇恓惶一愣。

    “好了,發誓了,趕緊過來。”老頭不耐煩的說道。

    蘇恓惶磨磨蹭蹭地走到老頭跟前,邊走邊偷眼瞧老頭,大有老頭一抬手,就跑的架勢。

    “師父在上,徒兒蘇恓惶,拜見師父。”蘇恓惶跪在老頭跟前說道,隨即行了三叩首的拜師之禮。

    “好,好,好,哈哈,好徒兒,起來。”老頭哈哈大笑,待蘇恓惶行完禮,忙伸手扶起他,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蘇恓惶,越看越覺得順眼,臉上的笑意也越濃。

    蘇恓惶本來被老頭打量的全身發毛,此時見老頭滿臉笑容,一顆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來,這是為師送你的見麵禮,今天咱們算定個師徒名分,等將來回了師門,再行正式的拜師之禮。”老頭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遞到蘇恓惶麵前。蘇恓惶雙手接過來,玉佩觸手即溫,竟是塊暖玉,玉佩正麵分別雕刻著蘭草和遠山的圖案。

    “謝謝師父。”蘇恓惶施了一禮道,拜師禮自然是不能推辭的。

    “這樣,今天你先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搬到我這裏來住。”老頭看著蘇恓惶將玉佩掛在腰帶上說道。

    “可是,郡主那裏?”蘇恓惶遲疑著道。

    “放心,郡主那裏我說一聲就行了。”

    “有勞師父,徒兒告退。”蘇恓惶向老頭拘了一躬,轉身走出了院子。

    蘇恓惶回到晨曦園,吃了晚飯,就去找流光,告訴了流光自己拜鈞師傅為師的事情,同時囑咐她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媽媽的事情,那首無名的歌也不要在任何人麵前唱起,流光雖然不明就裏,仍是點頭答應。蘇恓惶心裏琢磨著,鈞師傅在王府地位超然,自己拜他為師無疑是一步好棋,等過段時間看能不能把流光從郡主身邊弄過來,這樣想著心情不由得輕快起來。

    第二天一早,蘇恓惶就拎著包袱到了離園。進園時,蘇恓惶不禁一愣,園子裏並不止鈞師傅一人,還有郡主,風清,以及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

    “蘇師兄,早聽妹妹提起蘇師兄的大名,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幸會,幸會啊!”華服青年見蘇恓惶進來,忙迎起,抱拳道。

    “世子嚴重了,蘇師兄三個字,小子是萬萬不敢當的,世子這是折煞小子了。”蘇恓惶早猜到來人的身份,趕緊回禮,麵帶惶恐的說道。

    “蘇師兄千萬別過謙,鈞師傅肯收你為徒,那就證明你確實人中龍鳳,當得起,當得起,以後還要仰仗蘇師兄呢。”世子麵帶微笑得體的說道。

    “世子這麽說小子真的是要無地自容了,小子和妹妹的性命都是郡主救的,此恩此德小子沒齒難忘。”蘇恓惶趕緊又深拘一躬說道。

    “好了,好了,趕緊過來吧。”老頭看見兩人你來我往的左一句右一句,不耐煩的說道。

    “師父。”蘇恓惶忙走到老頭跟前行禮道。

    “嗯。”老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全沒有昨天的瘋瘋癲癲的樣子。

    “羽揚、羽冰,這小子以後就跟著我住了,到時候我會帶他回師門正式拜師。”

    “鈞師傅,您要離開了?”世子和郡主大驚同時開口道。

    “別急,兩三年之內我暫時是不會離開的,你們兩的武功和幾個護衛的武功我還是會繼續指點的。你們父王那裏你們轉告下。”老頭一手捋著自己的長須說道,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如此多謝鈞師傅了。”世子和郡主忙拱手道。

    “好了,你們退下吧。”老頭下逐客令了。

    “鈞師傅、蘇師兄,我們告退了,有什麽吩咐盡管知會一聲。”世子和郡主起身告辭。

    “恭送世子和郡主。”老頭隻擺了擺手,蘇恓惶一直將兩人送到園子門口,又站在門口直到兩人消失不見。

    老頭坐在矮床上捋著長須,滿意地看著蘇恓惶的一舉一動,這小子待人接物倒是像模像樣的,一點也不小家子氣。心裏不禁又高看了蘇恓惶幾分。

    “師父。”蘇恓惶站到老頭跟前叫道。

    “嗯,你以後就住在旁邊的小屋裏,上午練習清平決心法,下午教你識字,可有學什麽書?”

    “回師父的話,隻略識得些字。”蘇恓惶老實答道。

    “嗯。這些東西是世子郡主送你的禮物,你先拿進去吧。”老頭指著桌上的禮盒說道。

    “師父,這……”蘇恓惶看著桌上大大小小的數個禮盒,包裝精美,料想裏麵的東西必定價值不菲。

    “給你你就收著,婆婆媽媽的,我老人家的徒弟這點禮物還是受得起的。”人一走老頭子立刻恢複了昨天的癲狂模樣。

    蘇恓惶撇撇嘴,拉著禮物進屋去了。小屋也是竹製的,一應用具也是竹製的。蘇恓惶將包袱放到床上,又將世子和郡主送的禮物放到桌上,打開。是一套文房四寶、宣紙一盒、玉製冠帶幾枚,並一些製作精美的日常用品,還有一套女孩子用的玉製釵環等物,估計是送給流光的。這世子和郡主處事果然周到。

    當天起,蘇恓惶就跟著老頭開始了自己的學習生涯。老頭脾氣雖然怪點,但是教起蘇恓惶來還是十分盡力的。相處下來兩人說說鬧鬧的,倒也徒增了許多歡樂。蘇恓惶再也沒有像第一次一樣進入過入定的忘我狀態,老頭隻說不急,慢慢來。其實老頭心裏已經笑開了花:蘇恓惶全身經脈俱通,修煉起來真的是一日千裏,他短短半個月的修行,抵得上普通弟子一年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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