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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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獸族諸事已畢,驅使妖獸的丹藥盡數銷毀,眾人留在此地已沒有必要,第二日就跟孔雀王請辭。孔雀王客氣了幾句,也不多作挽留,就和狼王、鷹王一起送眾人出了五部。
“二弟,你昨天和孔雀王說了老半天到底說什麽呢?”路上十殿好奇地問雲辭道。
“我是個生意人,你覺得我會說什麽?”雲辭笑道。
“沒勁。”十殿打了個哈哈道。
眾人半途遇到了珍寶齋派來接應雲辭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鈞師傅已然回城,蘇恓惶也算放了心。這一路再無阻礙,不過大半個月時間眾人就趕回了革笪城,革笪城破碎的城牆已經修好,獸潮留下的痕跡早就消失一空了,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切與平常並無二致,眾人在山林中奔行了數月的時間,如今終於重回人族地界,心裏都高興萬分。
眾人到時,天色已晚,當下商定了再聚的時間,雲辭等人回雲聚樓,胤初回天堂鳥分部,蘇恓惶等人則回王府,流光已然治愈自然是跟著蘇恓惶回王府,無鋒在蘇恓惶的堅持下也跟著到了王府。
蘇恓惶等人到了王府,居然是世子出來迎接。雖然世子依然坐著輪椅,但是整個人修飾整齊,煥然一新,已經恢複到了之前意氣風發的狀態,可見這次的獸潮事件,對世子的影響很深,已經重新燃起了他的鬥誌。
當下,眾人各自回住所休息。流光自然是和月靈去了郡主的清輝殿,蘇恓惶回了離園。
離園的一切布置一如四年前,蘇恓惶輕輕推開鈞師傅房間的竹門。須發皆白的鈞師傅正雙目緊閉在榻上打坐。
“師父。”蘇恓惶張口叫道,聲音輕輕顫抖。
“回來了。”鈞師傅睜開眼睛看了眼蘇恓惶,淡淡道。
“嗯。”蘇恓惶應道。想起鈞師傅聽說自己出事,連夜出城去尋,雙眼一澀,嘴巴長了張卻說不出一個字。
“回來就好,早點休息吧。”鈞師傅道,重又閉上了眼睛。
“是,師父。”蘇恓惶恭恭敬敬地朝鈞師傅鞠躬道,看著鈞師傅麵目安詳,默默地退了出去,關上了竹門。
蘇恓惶在竹門外靜默良久,直到月上中天才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第二日,天劍宗眾人均在王府正廳集合,鈞師傅坐在上首,郡主也到了,經過數月的修養,風語冰已經基本恢複了,隻是人清減了不少,經此大事,人更加的成熟內斂。
蘇恓惶將五部內發生的事情向鈞師傅匯報了一遍,自然隱去了胤初與象王之間的事情。
“五部遭此大變,恐怕未來幾十年之內都無力騷擾革笪城了,你們做得很好!”鈞師傅摸著胡子欣慰地道。
蘇恓惶幾人得鈞師傅誇獎,心內都十分歡喜。
“此番你們也算數次死裏逃生,想必各自都心有感悟,不日我們就要回宗門,是時候該收收心了,回去以後好好修煉,爭取突破境界。”鈞師傅又道。
眾人皆點頭稱是。
“鈞師傅。”風語冰突然走到廳中,跪在鈞師傅麵前。
“語冰,你這是為何?”鈞師傅驚道,眾人也是一驚。
“語冰對不起師門,不能踐行當初入門的誓言了,為了王府上下,語冰不得已請求退出師門,望鈞師傅恩準。”風語冰磕頭道,俯在地上並不抬頭。
“哎,你這孩子,”鈞師傅歎道。
“師妹,你……”蘇恓惶等均道,可是想到王府目前的處境,眾人心裏也明白風語冰作出如此選擇,必然是經過了長久的心裏鬥爭的,一時也不知,如何勸解。
鈞師傅自然也知道風語冰此舉的原因,沉默了良久道,“此事我不能作主,一則你師父不在,二則天劍宗還沒有這樣的先例,這樣吧,你先起來,我將你的意思帶回宗門,請宗門討論後再回複你,可好?”
“謝鈞師傅。”風語冰又磕了個頭道。
“好了,好了,起來吧。”鈞師傅扶起風語冰道。
風語冰起身來,眾人見她淚流滿麵,心裏也都是一酸,流光、月靈、李芷擁著風語冰泣不成聲。
“徒兒,火麟堂的劉紀中失蹤一事你可聽說了?”眾人散了以後,鈞師傅單獨問蘇恓惶道。
“師父。”蘇恓惶本來在從五部返回的路上就一直猶豫此事要不要告訴鈞師傅,如今鈞師傅突然問起,看來想必是有所猜測了,索性就將當初象王要求劉紀中交換月靈的事情和盤托出。
“這麽說,劉紀中最後是死在了象王手中?”鈞師傅聽罷,沉思良久道。
“徒兒親眼見到象王和劉紀中同歸於盡。”蘇恓惶道。
“此事也怨不得你們,也算劉紀中咎由自取了。”鈞師傅道,“告訴你們師兄妹幾人,這件事不許對外人提起,雲辭和胤初那裏也要提醒下,盡量不要讓任何人發覺此事和你們有關。”
“是。”蘇恓惶見鈞師傅不但沒有責備眾人,看樣子還準備替眾人隱瞞,擺脫幹係,心裏不禁對鈞師傅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今日無事,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我帶你和流光去見見天幽。”鈞師傅道,言畢轉身走了。
蘇恓惶看著鈞師傅的背影,心內一時感慨萬千。
中午時分,眾人都在雲聚樓小聚,雲辭聽得風語冰要退出宗門,歎著氣道,“如今皇室對王府步步緊逼,世子遭此厄運,老忠親王年邁,也隻有郡主能撐得起王府了,隻是因此而放棄修仙一途,實在是太可惜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幾番死裏逃生是時候該放鬆放鬆了,現在正是早春時節,今日天色也好,迎春花開得正好,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賞花吃酒,放鬆放鬆?!”雲辭建議道。
“好呀好呀。”十殿聽說有酒喝頭一個讚成道。
於是眾人相約到了西郊的碧壽山賞花。
“呸,真是晦氣,走到哪裏都能碰到些倒胃口的人。”到了地方,居然看到了七玄和劉璋一行人,十殿十分不爽的道。
“大哥,我們玩我們的,他們看他們的。你忘了鈞師傅的話了麽?”蘇恓惶忙道。
十殿哼哼唧唧的不再做聲。
劉璋想必也是上次吃了胤初和蘇恓惶的虧,這次朝眾人這邊看了幾眼,也沒有多事。
“二哥,我們最多兩三日就要返回宗門了,師父已經下了命令,回宗門之後就要閉關修煉,隻怕以後相聚時間難定了。”酒過三巡,蘇恓惶歎道。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我兄弟妹,這些日子也算患難與共,不枉結拜一場了。往後日子還長,總有相聚之期。我會到大陸各處巡視珍寶齋的生意。這些日子因為獸潮耽擱了,在越國可能還在在留些日子,之後會去楚國,再從楚國取道去趙國。到時我去天劍宗看你們。”雲辭抿了一口酒道。
“那真是太好了,到時候我們一定帶你在無極山好好遊覽一番。”蘇恓惶幾人大喜道。
“胤初,你要去哪裏?”流光胤初道。胤初與蘇恓惶幾人都不是很處得來要不是流光一再要求,本不想來的,因此一直隻是聽著眾人說話,並不言語,流光見胤初總不說話,於是問道。
“我是個閑人,想到哪裏去,就到那裏去,可惜你沒時間,不然我們可以到處去玩。”胤初朝流光笑道。
“我這次肯定是要回去的,要不師父該生氣了。”流光想起自己偷跑出來這麽久了,不回去給師父認錯,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光光,好舍不得和你分開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胤初拉著流光的胳膊撒嬌道。
“我也是啊,不如你也跟雲大哥一樣,來天劍宗找我玩吧。”流光眼睛一亮道。
“傻瓜,雲辭是珍寶齋的少主,而我隻是個殺手,你以為天劍宗的大門對誰都敞開的麽?”胤初笑道。
“那怎麽辦?”流光道。
“放心,交給我來想辦法,不過你不可以告訴蘇恓惶。”胤初神秘一笑道。
“好呀,好呀。”流光拍手笑道。
“流光和胤初倒是談得來。”雲辭看著一旁竊竊私語的胤初和流光道。
“他們從小就認識了,胤初是流光小時候唯一的朋友,自然親密些。”蘇恓惶一笑道。
“小畜生,敢偷吃爺爺的酒,看我不打死你。”眾人正說話間,忽聽得一聲怒吼。眾人忙看去時,卻是劉璋提著雙鐧正在追一隻雪白的小動物。
“雪兒!”流光看清那個四處亂竄的小東西,怕劉璋傷著它,於是急急忙忙地跑過去。雪兒看到流光一下竄到流光的懷裏,將頭埋在流光胸前。
流光低下頭聞了聞,果然聞道雪兒身上滿身酒氣。
“喲,原來是小美人你的寵物,不如這樣,小美人你陪我喝一杯,此事我就不計較了,如何?”劉璋一見清新脫俗、純真浪漫的流光,雙目發亮,不懷好意地笑道。
“陪你去死!”劉璋話音剛落,斜刺裏一人突然飛起一腳踢在劉璋腹部,劉璋滿心都在流光身上,猝不及防之下,被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哪個混蛋,敢踢你爺爺?!”劉璋出了這麽大的醜,氣急敗壞的大叫道,待看清眼前的人,頓時大驚失色地道:“是你!”
“是我,怎麽了?娘的,走哪都能碰到你這個憨貨,以後出門看來得燒香了。”胤初嫌棄地斜睨著劉璋,將流光拉到自己身後道。
十殿聽得胤初罵劉璋憨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你!”劉璋氣急,指著胤初憋得滿麵通紅。
“怎麽?想打架?上次打得還不夠麽?這次你爹可是幫不了你了。”胤初嗤笑一聲道。
“這位公子,得讓人處且饒人,你有點過了。”七玄走過來扶起劉璋朝胤初含笑道。
“他老子欺負我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出來說過了?”胤初冷冷地看了眼七玄道,“別跟我婆婆媽媽,你要想替他打,就來,不打閃一邊。”
“你明知劉璋兄不是你的對手,何必咄咄逼人?”七玄仍淡笑道。
“你搞清楚,是這憨貨調戲我朋友在先,我揍他還是便宜他了,再敢有下次,我直接宰了你。”胤初陰冷地盯著劉璋道,劉璋被胤初看得一個哆嗦。
“是這位小姐的寵物偷喝劉璋兄的酒在先,劉璋兄的確言語不當,此事雙方都有過錯,還請這位公子給在下個麵子,此事就此揭過?”七玄道。
“怎麽你的麵子很大麽,叫我給麵子我就要給,我要是不給你待怎樣?”胤初淡淡地道。
“自然不能怎樣。”七玄並不生氣,反而笑了,“隻是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劉璋兄好歹也是火麟堂的大弟子,所謂凡事留一線,日後好見麵,這個道理兄台不會不明白吧?”
“見他一次我回家得沐浴齋戒十天,還是不見的好。”胤初翻著白眼道。
“這樣,我代劉璋兄向這位姑娘道歉。”七玄道,劉璋聞言氣哼哼地就要說話,七玄壓低了聲音道,“劉兄,好漢不吃眼前虧。”劉璋忿忿地再不說話。
七玄笑著轉向流光躬身道,“這位姑娘,劉璋兄酒後失言,鄙人霸刀門七玄替劉璋兄向姑娘致歉,還請姑娘看在正道同門的份上,原諒他,可好?”
“雪兒吃了你們的酒,我賠給你們好了。”流光見七玄客客氣氣的,回了一禮,紅著臉道。
“區區小事,姑娘不必介懷。”七玄笑道,又轉向胤初道,“這位公子可還滿意?”
“光光,你看怎麽辦?”胤初轉向流光道。
“算了,胤初,我又沒什麽事。”流光拉拉胤初的胳膊道。
“好吧。既然光光說不計較,那就算了,別讓我看到你再欺負光光,否則我不介意送你們父子去團聚。”胤初雙眼一眯道,說完拉著流光轉身就走。
蘇恓惶等人自始至終坐在原地看戲,沒有挪過地方。
“哈哈,這小子嘴上雖然刻薄了點,但是這個性子我喜歡。”十殿看著胤初哈哈笑道。
“你剛剛說什麽?”劉璋在胤初身後叫道。
“這位公子,你剛剛說得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還望明示。”七玄也出聲,叫住走了幾步的胤初道。
“什麽意思?意思就是你爹已經死了,以後沒人罩著你了。”胤初冷笑一聲道。
“這位公子,此事關係重大,且不可亂說。”七玄也大驚失色道。
“你,你給我說清楚。”劉璋又怕又氣,聲音顫抖地道。
“怎麽?你們還不知道麽?算了,看你可憐,我就告訴你了,你也別太感謝我。你爹在萬獸山脈碰到馭獸族內亂,一不小心就死了。”胤初道。
“啊……爹啊……”劉璋停了頓時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這位公子,此事你是如何知曉的?”七玄倒是十分鎮定地問道。
“我是如何知曉的,你就別操心了,很快你們便會知道我說的不假。”胤初不再多言,轉身走了。
七玄臉色變換不停,也不再追問,讓人帶著兀自嚎哭不止的劉璋離開了。
“胤初將此事說了出去會不會惹來什麽麻煩?”月靈道。
“該來的總會來,此事大家總會知道的,我們是後輩,他是長老,實力差距在這裏,沒有真憑實據,也不會有人胡亂往我們身上猜忌。隻是以後我們還是離火麟堂的人遠點的好。”蘇恓惶想了想道。
“七玄想拉攏火麟堂,隻怕這次失算了。”十殿嘿嘿一笑道。
“七玄此人不簡單,能屈能伸。大哥,你日後對他可要加倍小心才好。”雲辭道。
“放心,這個我自有分寸。”十殿正色道。
“小光,雪兒怎樣?”雲辭看到流光抱著雪兒過來笑問道。
“好像是有點醉了。”流光摸著雪兒的背擔心的道。
“沒事的,回頭讓雲卷給它吃點醒酒茶。”雲辭笑道。
當日晚些時候,火麟堂劉紀中長老遇害的消息果然在城中傳開了,有歎息的,也有幸災樂禍的,鈞師傅嚴令眾人不得議論,訂了第三日返程。
第二日一早,鈞師傅帶著蘇恓惶和流光往萬獸山脈而去,兩人事先已知此行是去拜祭天幽,流光是充滿了好奇,而蘇恓惶的心情則要複雜得多。
鈞師傅帶著兩人在萬獸山脈上空飛行了近大半日的時間,才降落在一處風光絕好的斷崖,斷崖左邊是巨大的瀑布,對麵是鬱鬱蔥蔥的山林,斷崖底部一條寬闊的河流,一眼看不到盡頭。站在斷崖上,萬獸山脈的大半風光盡收眼底。
“天幽師兄的墓地呢?”流光四處看了看,不見有墓碑,於是問道。
“就在你們身後。”鈞師傅指指流光的身後道。
“沒有啊,這裏隻有兩棵樹啊。”流光回頭東看看西看看道。
“師父,你將天幽師兄和那位葬在樹下麵了?”蘇恓惶看著兩棵通體修長筆直,並排而立,枝條想接的銀杉問道。
“天幽生前一心想和妖女在一起,我礙於門規道義不能答應他,如今他既已身死,萬事成空,我終於能滿足他的願望了,讓他們死後能牽手並肩,看遍人世風光。”鈞師傅婆娑著銀杉的樹幹道,聲音在山風裏說不出的落寂、傷感。
“真好!天幽師兄和姐姐一定很開心。”流光仰望著迎風輕搖的銀杉,悠悠地道。
“來,妹妹,我們給師兄磕頭吧。”蘇恓惶滿含憐惜地拉著流光的手臂,柔聲道。
流光依言走到蘇恓惶身邊,兩人並排跪在兩棵銀杉跟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兩顆銀杉的樹葉在風中發出歡快悅耳的沙沙聲。
“師兄,我叫蘇恓惶,是師父新收的徒弟,初次見麵,還請師兄不要責怪我拜會來遲。我會代替師兄好好陪伴孝敬師父。”蘇恓惶跪在銀杉跟前道。
“師兄,姐姐,我叫流光,我也會好好陪伴孝敬鈞師傅。”流光跟著蘇恓惶道。
“希望你們泉下有知不要責怪師父,師父也是必不得已,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要痛苦。”蘇恓惶看著不遠處鈞師傅白發蒼蒼的背影道。
“是呀,師兄,鈞師傅可想你了,想得都哭了。”流光偷偷看了眼鈞師傅小聲道。
“還有希望你們泉下有知保佑流光平平安安,她雖然又調皮又不聽話,但是心地善良,對人真誠,是個好姑娘。”蘇恓惶衝流光一笑道。
“你們也要保佑哥哥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會給你們多燒紙錢的。”流光調皮一笑道。
“小丫頭,就知道學你哥講話。”蘇恓惶在流光額前扣了一記道。
“哥,好疼。”流光摸著額頭撅嘴道。
一陣風起,銀杉隨風搖擺,樹冠輕顫。
“哥,你看他們聽見了,他們在點頭呢。”流光正好抬頭看見,欣喜地對蘇恓惶道。
“嗯。”蘇恓惶看看隨風輕舞的銀杉,又看看發絲飛揚,含笑而立的流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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