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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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流光正在午睡,房門突然間被推開,流光被巨大的開門聲驚醒,本能地做起來,眼睛還沒張開,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摟入懷中,鼻腔裏都是滿滿的風沙味道。

    “太好了,光光,你沒事,太好了。”來人的聲音有點顫抖。

    原來是胤初,流光聽得胤初聲音裏麵又是害怕,又是歡喜的,心裏頓時十分內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仍由胤初抱著。

    胤初抱著懷裏溫順柔軟的人兒,一種失而複得,得而又怕複失的情緒在胸膛裏滋長著,滿腔責備和思念的話在心裏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到此刻盡然什麽也說不出口,隻能收緊了胳膊,貪婪地問著懷裏人兒發絲的幽香,一時間竟覺得連日來的擔驚受怕、奔波勞頓什麽都值了。

    “咳……”不合時宜的咳嗽聲響起,流光頓時掙脫了胤初的懷抱叫道,“哥。”

    胤初意猶未盡,怒極,回頭惡狠狠地盯著蘇恓惶。

    蘇恓惶看也不看胤初,隻對流光道:“起來吧,二哥和你月靈姐姐也來了。”

    對於雲辭,流光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敬畏情緒,要見雲辭了就有點畏畏縮縮的感覺,但雲辭沒待流光說話,卻是先打量了下流光,笑道,“沒事就好。”雲卷雲舒正抱著雪兒,看見流光,施了一禮,雪兒早就急不可耐地撲倒流光懷裏又蹭又叫,流光偷溜出來找蘇恓惶的時候並沒有帶上雪兒。

    月靈就不一樣,看到流光眼睛都濕了,拉著流光的手,就開始東問西問。

    “三弟,現在是真的無礙了?使用法力也不要緊?”雲辭擔心地問蘇恓惶道。

    “的確如此。”蘇恓惶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雲辭笑道,“隻是這位高人不知道是什麽人,竟然如此厲害,按照蘇二先生的估計至少要像鈞師傅那樣修為的好幾個人一起出手才能將你體內的真氣壓製住,這位高人一個人就辦到了,可見功力猶在鈞師傅之上,甚至更在枯梅真人之上。這樣的高人在大陸竟然沒有聽說過,真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可惜當時我和妹妹都昏迷了,無緣得見高人的尊顏,竟沒能當麵叩謝救命之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位高人給我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三弟和流光都是有大造化的人,這就是你們的緣分,想必這位高人也不願意暴露身份。高人行事自然有自己的喜好,強求反而不美。以後有緣自然會再見,三弟也不用太過介懷。”

    “嗯。你們可見過大哥他們?”

    “這件事情說來也是十分蹊蹺。當日,先是你失蹤,後來又是流光失蹤,我們在沙漠裏找了許久,找不到人,就想去蒼狼尋求幫助,誰知輾轉找到了蒼狼的盤口,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看盤口的狀況,又不像是搬遷,也沒有任何打鬥破壞的痕跡。起初我們以為是蒼狼全體出去找銀狐的麻煩了,晚些時候會回來,就在盤口等,誰知等一夜竟沒有一個人回來。我們擔心他們被銀狐的人困住了,就去找銀狐的老巢,但讓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銀狐的老窩竟然也是人跡全無,就好像突然之間全部都消失了一樣。”

    “竟然有這種事!那大哥他們,會不會……”蘇恓惶大驚道。

    “我們不死心,在沙漠裏又找,但找來找去都找不到蹤跡,好在前些天收到了珍寶齋的密信,知道你和流光安然無恙,這才趕到盤龍鎮來和你們匯合。”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是我們幾個人能夠解決的,我覺得應該盡快通知宗門。”蘇恓惶心裏沉甸甸的,先是玄英、李垚不幸身死,現在連十殿、李芷、玄青、無鋒都不見了,這次無雙城之行實在是損失慘重。

    “我也是這個意思。”雲辭點頭道,雲起雲湧也一同消失了。

    “天堂鳥也會全力追查此事。”胤初道,五殺從小看著胤初長大,近些年又一直是胤初的護衛,和胤初的感情不比一般人,天堂鳥的人失蹤於公於私胤初都不可能不管。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各自回去匯報長老們,再行匯合。”蘇恓惶道。

    “就這麽辦,我會派人時刻注意沙漠的動向。”雲辭道。

    “光光,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了,要想我哦。”胤初捏捏流光的臉龐,笑著眨眨眼道。

    雲辭也帶著雲卷雲舒一同離去,蘇二先生已經先行去了別的地方。

    當下蘇恓惶就帶著月靈、流光回宗門,事情緊急,幾人也顧不得了,盡量挑選人跡罕至的地方,一路禦劍飛行。

    距離上次離去已經過了大半年時間了,無極山偎紅籠翠,美輪美奐,但三人都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也沒有倦鳥歸巢的喜悅,反而滿腹憂思。

    除了夢瑤仙子,六位長老都在宗內,其中鈞師傅是前些日子收到了蘇恓惶給宗門的飛劍傳書才趕回來的。聽說蘇恓惶回來了,六位長老第一時間接見了蘇恓惶三人。

    黑風區域之行的情況青蕪早就作了匯報,蘇恓惶重點介紹了無雙城之亂以及十殿等人失蹤的情況,對於自己真氣失控的被神秘高人所救的事情也略提了一提。六位長老除了傾聽蘇恓惶的講述,偶爾提個問題,全程都很少插話,一個個麵色凝重,聽說十殿等人詭異失蹤,枯梅真人和鈞師傅的臉色非常古怪,講到自己真氣失控,鈞師傅擔心不已,其他幾位長老都是一臉不解。

    “這件事情我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休息,我們要商量下。”講述完,幾位長老都沒有說話,蘇恓惶心裏頗有點惴惴不安,過了一會枯梅真人才道。

    鈞師傅朝蘇恓惶點點頭,蘇恓惶領著月靈和流光退了出去。

    出來時,卻發現青蕪正在門口等候。

    “四妹,你和流光先回去休息,我和青蕪師兄聊聊。”蘇恓惶見青蕪的樣子似乎有話要和自己說,於是對月靈和流光道。

    月靈和流光向青蕪道別回了玉女峰。

    “玄青師弟和其他師兄弟果真失蹤了?”青蕪皺眉問道。

    “當真。”蘇恓惶點頭道。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在沙漠失蹤了,這個人你也認識,隻是我不太確定,這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麽關聯。”青蕪猶豫著道。

    “是誰?”蘇恓惶聞言立刻道。

    “七玄。”

    “竟然是他。”當日蘇恓惶昏迷,對於剩餘的人的情況並不清楚,但是聽雲辭講,他們盡力救了些人,包括魔童等人,但是唯獨沒有聽說七玄和幽冥鬼爪的消息。蘇恓惶以為他們已經葬身地下裂縫了,如今竟然聽到這個消息,著實有些意外。

    “當日,我從鬼哭沙漠回程,歸途中見到一夥人,看樣子七玄似乎也在其中,我一心回宗門,怕節外生枝,也就沒有相認,後來也就將這件事情忘記了。聽到了你傳回來的消息,我突然想起這件事情,留神一打聽,竟然發現七玄自從進了沙漠,就再也沒有回過霸刀門。我懷疑他和那夥人會不會也失蹤了。”

    “的確有這個可能。”蘇恓惶沉思道。

    和青蕪分手後,蘇恓惶獨自回了蟾光殿,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怎麽也睡不著,於是起身,上了飛劍在宗內毫無目的地隨意瀏覽。

    不經意間飛過布施穀,盛夏時分,穀內落滿了殷紅色的木槿花瓣,香氣嫋嫋,蘇恓惶不覺下了飛劍,躺在溪邊的大石頭上,閉目養神。稍微帶著點暑氣的微風徐徐吹過,每一個毛孔都粘膩異常,蟬叫蟲鳴此起彼伏,心裏依舊是說不出來的煩悶,隻有花瓣上殘留的花香絲絲縷縷,若有似無,清爽怡人,心漸漸靜了下來。

    空氣中的氣息漸涼,時間已經不早了,蘇恓惶突然感覺到有人靠近,豁然睜開了眼睛,卻是月靈,聘婷而立在飛劍上,含笑看著自己。

    “睡不著麽?”

    “坐。”蘇恓惶翻身坐起來,拍了拍身邊的石頭道。

    “擔心大哥他們?”月靈坐下來問道。

    “這個事情處處透著蹊蹺,看枯梅師伯的樣子,我總覺得沙漠裏有什麽秘密,希望大哥他們不要出事才好。”蘇恓惶道。

    月靈歎口氣也不再說話,兩人靜靜地坐著,天色漸黑,天空猶如深藍色的絲綢般,深邃美麗,無數的星子從天空中顯現出來,閃閃發亮。

    “在沙漠裏總覺得天上的星星好近,一抬手就能抓著,從這裏看才發現星星好遠,就算禦劍能飛,也不能抓在手裏。”月靈突然道。

    “流光小的時候也十分喜歡看星星,還對著星星許願,隻是入了宗門,總是行色匆匆,像這樣看星星的機會似乎不多。”蘇恓惶輕笑道。

    “是啊,沒有修真之前,好羨慕修真人士,感覺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樣無所不能,但是等到自己會法術了,卻發現整日忙忙碌碌,反而沒有了之前的閑暇。你們兄妹感情真好,真羨慕流光有你這樣的哥哥。”月靈道。

    “不是,是我很幸運,有流光這樣的妹妹。”蘇恓惶道,眼睛在夜色下清清亮亮的,透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流光這次獨自去沙漠找你,肯定吃了不少苦。”

    “是我不好,連累了她。”

    “你這樣想,她知道了會難過的。”

    “不說這個了。”蘇恓惶一笑道,“你小時候是怎樣的?”

    “我小的時候是個小公主,你信麽?”月靈調皮一笑道。

    “信,流光小時候也是我的公主。”蘇恓惶笑道。

    月靈笑笑道,“後來家裏出了點變故,爺爺救了我,我就一直跟著爺爺,爺爺帶我走上了修真的路,爺爺去世了以後,根據爺爺的遺願,我就進了天劍宗。”

    “抱歉,我不知道你小時候也這麽苦。”

    “當時年紀小,也並沒有太悲傷的記憶,爺爺對我很好,還有一個小哥哥。”月靈道。

    “哦?你也有哥哥?”

    “其實並不是我的親哥哥,甚至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當作妹妹,是我一廂情願地叫他小哥哥,我爺爺隻是小哥哥的護衛,我們的身份相差很懸殊。有段時間,我和爺爺一直跟小哥哥生活在一起,我老是纏著小哥哥,找他玩,但是他都不怎麽理我。”月靈自嘲似的笑著道,“小哥哥很厲害,學什麽都很快,我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趕上他,可是怎麽也趕不上。再後來,我和爺爺和小哥哥分開了,再也沒見過。”

    “所以你才羨慕流光?”蘇恓惶笑道。

    “是不是很好笑?!”月靈不好意思地笑道。

    “傻丫頭,你現在就有好幾個哥哥呀,我,大哥,二哥,不都是你的哥哥麽?”蘇恓惶拍拍月靈的肩膀道。

    “是呀。”月靈一笑,不再說話,大大的眼睛望著天空,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又坐了一會,蘇恓惶道,“時候不早了,鈞師傅應該回來了,想必會有話問我,該回去了。”

    “好。”月靈笑笑也起身了,兩人道了別,蘇恓惶一路回了藏劍峰,果然看見蟾光殿一燈如豆,鈞師傅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回來了。”蘇恓惶剛進門,鈞師傅睜開眼睛道。

    “師父。”蘇恓惶拱手叫道,大半年未見鈞師傅,鈞師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看向蘇恓惶的目光裏帶了一絲憂色。

    鈞師傅並不說話,隻是朝蘇恓惶招了招手,示意蘇恓惶做到對麵。

    蘇恓惶依言做到對麵,鈞師傅又讓蘇恓惶挽起袖子,將手搭在蘇恓惶的手腕上。蘇恓惶頓時感覺到一股溫暖至極的氣流進入自己的身體,心知鈞師傅是想要探查他體內的真氣情況,未作抵抗。

    這股真氣在蘇恓惶體內遊走,到了蘇恓惶心脈附近時,還想再往前行時,心脈附近突然湧入一股陰寒的真氣與鈞師傅的真氣狠狠地衝撞在一起,蘇恓惶心口一痛,一口血就湧上了喉嚨口,這時又一股柔和的真氣,及時地加入進來,壓製住了蠢蠢欲動的陰寒真氣,蘇恓惶這才好受了一點。

    反觀鈞師傅這一番探查,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兩道花白的眉毛都糾結在了一起,手掐著自己的胡子,都快掐斷了。

    “師父,師父……”

    “哦。”鈞師傅回過神來,看著蘇恓惶道,“這股陰寒真氣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就是上次突破金丹境的時候。”蘇恓惶老實道。

    “臭小子,這麽嚴重的事情怎麽不告訴我。”鈞師傅瞪著眼睛,在蘇恓惶額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不當時不知道會這麽嚴重。”

    “活該你吃這些苦頭,這種事情是開玩笑的嗎?!”鈞師傅繼續罵道。

    蘇恓惶也不回嘴,心裏卻是十分的受用。

    “知道這股真氣什麽時候在你體內的麽?”鈞師傅又道。

    蘇恓惶的內心開始糾結了,心裏有一個聲音很想將實情告訴鈞師傅,但是想到胤初之前的話,鈞師傅有可能就是追殺流光母女的人之一,頓時就強壓下了這種想法。

    “你也不知道?!”鈞師傅一看蘇恓惶的樣子,以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頓時又在蘇恓惶額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這股真氣有點麻煩,在你的心脈附近,打入這股真氣的人也不知道是好意還是惡意。”鈞師傅皺眉道,“這股真氣在關鍵的時刻可以激發你的潛能,救你性命,如果你修習的是陰寒屬性的功法還會事半功倍,但是如果你修習至陽功法,這股真氣反而是一個致命傷,如果不能早日拔除,以後會是你修行路上的最大障礙,必然會引起真氣失控,走火入魔。如今你是聖劍傳人,如果此人是刻意為之,用心可謂是極其歹毒。”

    蘇恓惶見鈞師傅的分析和自己當初的想法不謀而合,心想,那個女人當日可能真的是沒有惡意,隻是想借蘇恓惶的手在關鍵時刻保護流光,隻是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蘇恓惶竟然加入了天劍宗,還獲得了聖劍的傳承。

    “不過,這位幫你壓製真氣的高人,想必修為絕高,他既然出手了,卻沒有幫你拔除真氣,不知道是不能呢還是不願意多管閑事。”鈞師傅又道。

    “師父,我覺得這股真氣十分熟悉,似乎和我修習的長生訣真氣同源。我懷疑這位前輩是不是就是我天劍宗的人。”蘇恓惶道出自己的疑惑。

    “有這種事,我再看看。”鈞師傅一驚道,重新搭上了蘇恓惶的手腕。

    良久才道,“的確如此。隻是據我所知,天劍宗隻長生道人以來並未有人修習過長生訣,如果真是如此,我天劍宗又得一高人,這件事情恐怕還得問過枯梅師兄才是。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見枯梅師兄,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早日去除你體內的隱患。”

    “大哥他們的事情,長老們可有意見?”蘇恓惶問道。

    “這件事情長老們已經有了決定,具體內容明日你便會知道了。”鈞師傅道,“早點休息吧。”

    “是師父,你也早點休息。”蘇恓惶躬身道。

    蘇恓惶進了房間,正準備上床睡覺,卻見窗欞上停著一隻白色的紙蝴蝶,蘇恓惶一笑,將紙蝴蝶放到手心,指尖放到蝴蝶的翅膀上,緩緩輸入真氣,流光的聲音從蝴蝶中傳來,“哥,你睡著了嗎?我有點睡不著。”

    蘇恓惶莞爾一笑,對著紙蝴蝶道,“我睡著了。”一揚手,白色的紙蝴蝶撲楞著翅膀消失在了夜空中。

    過了一刻鍾紙蝴蝶帶回了流光的回話,“我也睡著了。”

    蘇恓惶笑笑,將紙蝴蝶放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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