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魏國的時候已近臘月，秋風瑟瑟，昔日繁華異常的雙龍城外城如今也透著無盡的蕭瑟。淇水邊上到處是衣衫襤褸的難民，不多的樹木被砍伐一空，密集地搭建了一排排簡陋的窩棚，地上幾乎寸草不生，一派荒蕪景象。

    “怎麽會這樣？”流光看到這一幕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越國內亂，大批難民越國邊界逃亡他國，不光魏國，趙國和楚國邊境也有大量的難民。隻不過魏國的難民數量多了些，越國人一向彪悍，難民餓極了，組成大量的流匪四處搶掠，雙龍城富庶，自然是流匪的首要目標，一來二去，商賈們都不敢在雙龍城做生意了，雙龍城就沒落下來。魏國不得已關了雙龍城的城門，但是還是有大批的難民聚集在城外，就是如今的模樣。聽說魏國派了軍隊駐紮雙龍城抵抗流匪襲擊，這才穩定了局麵。”雲辭道。

    “沒想到越國之亂竟然波及到了魏國。哎，任何時候戰爭中受苦的總是百姓。”十殿道。

    “等到越國之亂平息，這些百姓自然就會回歸故土了。”雲辭道。

    “不知道郡主姐姐怎麽樣了。”流光歎息道。

    “越國沉珂痼疾，此次借著忠親王府和皇室的衝突，各種矛盾都爆發出來了，沒個三年五載，這場內亂平息不了。”雲辭道。

    “郡主女中豪傑，足智多謀，此次越國之亂我看好忠親王府。”十殿道。

    李芷到了城門外扣關，守城的居然是將軍府舊部，一行人毫無阻礙就進入了雙龍城，城內也是分外蕭條，街上的商鋪關了大半，為數不多的幾家開著的，多半是賣米糧之類的生活必需品的，偶爾遇到幾個的居民也是行色匆匆，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一行人也無心久留，就直接上路了。

    這邊，長生真人等人也到了天劍宗。還未靠近無極山，就見山腳密密麻麻地沾滿了人，看衣飾赫然都是天劍宗弟子，想必是出來迎接的。

    “晚輩枯梅，率天劍宗全體弟子恭迎師祖回宗。”為首枯梅真人大禮參拜，其餘弟子均跟著枯梅真人行禮，口中大呼“恭迎師祖回宗”。

    長生道人向前來迎接的枯梅真人等一眾人等頜首致意，口中道，“起來吧。”

    “師祖回歸，今後我天劍宗必將光耀大陸，晚輩等略備酒水為師祖接風，請師祖移駕無極殿。”枯梅真人恭謹道。

    “接風之事暫且作罷。速速開啟鎮魔塔，我要帶這孩子入鎮魔塔療傷。”長生道人擺擺手，朝枯梅真人傳音吩咐道。

    “這…”枯梅真人微微一愣才，旋即道，“謹遵師祖吩咐。”

    “雲中子師弟，你先帶諸位長老和弟子去無極殿，我帶師祖去個地方。”枯梅真人吩咐道，一邊向鈞師傅和芙菱仙子點點頭，兩人皆回禮，隨後枯梅真人帶著長生真人禦空而去。

    長生真人和枯梅真人離去後，眾弟子均興奮不已，圍著隨去的弟子問東問西，一臉的崇敬和向往。長生真人是天劍宗的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傳說中最接近真仙的人，一度世人都以為其已經升仙或者仙逝，沒想到尚在人間，而且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包括長老們在內的許多人都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長生真人的回歸，無疑將天劍宗眾人的自豪感和歸屬感都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師祖，鎮魔塔十八年前曾遭損壞，雖然維修好了，隻怕不比以前了。”枯梅真人一麵開啟鎮魔塔，一麵解釋道。

    “無妨。”長生真人淡淡道，“我們在鎮魔塔內的事情要對外保密，無事不要來打攪我們。”說罷，抱著昏迷的蘇恓惶進了鎮魔塔。

    枯梅真人低頭恭送長生真人進了鎮魔塔才抬起頭來，雙眼盯著緊閉的塔門，眼神犀利決絕。

    長生真人將蘇恓惶放在榻上，雙手在蘇恓惶周身穴位上急點，蘇恓惶並未醒轉，隻是臉上卻帶了痛苦之色，嘴裏也無意思地發出不舒服的呢喃，長生真人麵色凝重，將蘇恓惶扶起保持打坐的姿勢，自己坐在蘇恓惶背後，真氣運轉，雙掌貼著蘇恓惶的背心，將真氣打入蘇恓惶體內，蘇恓惶朦朧中感覺到外來真氣的入侵，體內真氣本能的運轉抗拒，這一運氣，被壓製的真氣立刻暴亂起來，蘇恓惶頓時就被刺激得吐了一口血，人頓時清醒了不少，下意識地就想站起來。

    “別動，凝心靜氣，跟隨我的真氣運轉周天。”長生真人喝道。

    蘇恓惶聽到長生真人的話，立刻放鬆身心，專心感受長生真人的真氣。長生真人見狀，讚許地一笑，專心引導蘇恓惶疏導真氣。

    一路北上經過長平郡，又經過了澧昌縣才到望京。流光兒時的記憶早已模糊，對於這些地方除了幾年前去過的長平郡幾乎沒什麽印象了。許多地方都要經過胤初的提點才能勉強想起一點點。

    再過一個月就是蘇恓惶的生辰。流光對於冬日的記憶非常不好，幼時冬日是流光和蘇恓惶最難熬的日子，天氣又冷，食物也不好找，兩人好幾次在冬日裏餓暈過去。觸景生情，流光分外想念蘇恓惶，想到蘇恓惶如今的樣子，不覺流下淚來，“也不知道，哥哥怎麽樣了？”

    “你別擔心，師祖說過要找你方給你哥療傷，有師祖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月靈自己心裏也很牽掛蘇恓惶，但還是安慰流光道。

    臨近望京，李芷的情緒有點不穩，又是興奮又是難過，常常又哭又笑，十殿耿直，每每過去安慰，卻總是惹得李芷大哭一場。月靈和流光比較能夠理解李芷的心情，兩人輪番安慰李芷。

    一行人到了將軍府，將軍府早就設好了靈堂，李芷一行人一到，李將軍和將軍夫人就迎了過來，將軍夫人看到李芷手上的骨灰匣子，哭得幾乎背過去，將軍也是老淚縱橫，但仍壓製住悲傷來迎接眾人，眾人的心情也是非常沉重。將軍夫人和李芷、月靈、流光一起到了內室，幾個女人哭得眼睛都腫了。李將軍帶著男眷們到早已設置好的靈堂，沒想到卻眾人在靈堂卻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玄青。

    “師兄，你怎麽會在這裏？”十殿驚道。

    “李垚師弟為師門榮耀而捐軀，師父命我代表師門前來吊唁。”玄青道。

    眾人聽了心裏都十分欣慰。唯獨胤初看著玄青的目光若有所思。

    因為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按照魏國習俗李垚的喪禮隻舉行了三天，三日之後李垚落葬將軍府祖墳。因著天劍宗的名聲，李垚的葬禮風光無限。李將軍和將軍夫人的喪子之痛也稍稍緩解。

    “將軍、夫人，六弟是為救我而死，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的父親母親，六弟不能侍奉二老，就由我代替六弟為二老養老送終。”臨別前夜，十殿跪在李將軍和將軍夫人的麵前叩頭道。

    “好……好……”李將軍哽咽道，將軍夫人見十殿如此誠懇，也落下淚來，一齊扶十殿起來。

    “從今往後，七妹就是我的親妹妹，有我在一天，定不會讓她受什麽委屈。”十殿又叩了一個頭道。

    “誰要做你的親妹妹。”李芷一跺腳哭著道。

    “七妹，你別哭，我不說了，不說了。老夫人，我嘴笨，我的意思是，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你們有什麽事請盡管吩咐我去做，千萬不要客氣。”十殿見李芷一哭，急得臉都紅了，忙道。

    “好孩子。”將軍夫人抹著眼淚點頭道，又摟過李芷，看向十殿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柔情。

    是夜，李芷和將軍夫人睡在一起。將軍夫人摟著李芷問道，“孩子，你是不是喜歡那小子？”

    “娘親，你怎麽這麽說話。”李芷羞紅了臉。

    “傻孩子，你是我生的，你有什麽想法，為娘的會不清楚？”將軍夫人笑道，“我看呀，這孩子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你要好好把握。”

    “我是喜歡他，可是他心裏似乎有別人了。”李芷歎氣道。

    “那你可要抓緊了，女追男隔層紗，你要先捅破這層窗戶紙，別錯過了，才知道後悔。”將軍夫人道，“依我看，這小子對你還是有情意的，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娘親，這種事我怎麽說得出口。”李芷扭捏道。

    “你可是將軍府的人，我們將軍府的女子向來敢作敢當，你爹當初還不是我主動的，不然那會有你們幾個討債鬼。”將軍夫人嗔道。

    “娘親，真的嗎，你們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你給我講講。”李芷好奇地道。

    “傻丫頭，為了你的終身幸福，娘親就給你講講……”將軍夫人笑道，兩人嘰嘰咕咕直說道夜深人靜。

    月靈睡不著，就披衣出了自己的院落，秋日裏夜涼如水，越走頭腦越是清醒。

    “四妹。”走到一處涼亭，隱約見亭子裏有人，月靈正想回避，亭子裏的人率先出聲了，卻是十殿。

    “大哥。”月靈不好回避，坐到十殿對麵。

    “怎麽睡不著麽？”十殿問道，語氣分外的溫柔。

    “有點，大哥你還不是睡不著。”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亭子靠著一麵湖水，月靈看著湖麵上的倒影的月亮隨著湖水的波動碎了又圓，圓了又碎。

    “聽七妹說，你和七玄吵了一架。”十殿打破沉默道。

    “沒什麽事，也沒有吵，隻是話不投機罷了。”月靈道。

    “他那個人，你要小心。”十殿道。

    “我會的。”

    又是一陣沉默。月靈看著湖水，十殿看著月靈絕美的側顏，目光如湖水般溫柔。

    “我去神魔之墳修煉不知道要多久，你……你……”十殿打破沉默道，心裏有個聲音在蠢蠢欲動，手心都出汗了，嘴巴裏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什麽？”月靈回過頭來看著十殿，杏眼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奪人心魄。

    “你要多費心照顧三弟。”十殿被月靈的雙眼一看，心裏一慌，脫口而出道。

    “我會的。”月靈柔柔一笑道，這一笑如夜曇盛開，美麗非凡，十殿不覺看癡了。

    “四妹，你可知道，其實我一直都……”十殿看著月靈的笑顏，囈語般道。

    “都什麽？……”月靈笑道。

    “我……我……”十殿陡然驚醒，語無倫次道，臉上一陣陣發燒。

    十殿別過臉去，整張臉藏在亭子的陰影裏，看不出臉上的表情，“沒什麽，你早點睡吧，我去睡覺了。”十殿快速說完這些話，逃也似的離開了涼亭。

    月靈看著十殿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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