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誤入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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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那一年,大雪封山,村子裏的人出不去,村子外的人也進不來。包括我媽在內,一共十個孕婦,都被困在山裏生孩子。
由於那個時候,醫學條件本來就不發達,再加上沒請到產婆,所以除了我媽以外,其他人家,都是一屍兩命。就連我,那些替我接生的人說得也非常懸乎。
他們說,我生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氣兒了,但是當他們拿起鏟子,打算趁夜把我埋了的時候,我突然又活了過來。
爺爺說,我這是九嬰借命,如果不是那九個孩子將他們的命數借給了我,我絕對活不了。不過縱然如此,我也是死命,隻怕不大好養活。
為了讓我能平平安安地長大,爺爺建議我媽拿我當女孩子養,還給我取了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作蘇雲。
小的時候不懂事,還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的認知之後,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太舒服了。
尤其是我那個極其女性化的名字,每次一報出來,都會被嘲笑,還不如我們家狗的名字好聽。
為了改名字,我在家裏鬧騰了好幾年,直到爸媽告訴我說這名字是爺爺給我取的,要改得找爺爺。
那個時候,我很怕爺爺,總覺得他的臉白得跟紙似的,那雙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總是陰森森的,好像隨時都會撲上來的野獸。
後來我才知道,村子裏的人,沒有幾個不怕我爺爺的。他們稱我爺爺為馬角。
一開始,我也沒弄懂馬角是什麽意思,直到前年大學放暑假,看到爺爺像個女人似地翹起蘭花指指責同村的一個老人,要那老人為老人老早逃荒死去的老婆立靈位時,我才懂了。所謂的馬角,就是請鬼上身的人。
爺爺是村子裏唯一、也是專業的馬角。隻要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事,都到爺爺家,請爺爺看看,是不是撞上什麽不好的東西了。如果真是撞上了,就讓爺爺請那個人出來,大家商量商量,看看對方要什麽或是有什麽心願未了。
於是乎,我就更怕我這位神神叨叨的爺爺了。
改名字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名字,除了最初出生時出的那檔子事外,我什麽事也沒遇著。就連走夜路,都碰不到半個鬼影子。
不過爺爺還是不放心,每年的三月初三和七月半,都會各擺一道神壇,說是祭那九個嬰兒,請他們保我平安。
並且每年的這兩天,說什麽也不讓我出門。
哪怕是後來上了高中,離開了小山溝溝,他老人家都能追到學校來,親自將我拎回去,跟我大眼瞪小眼瞪上一整天。就連上了大學,也不例外。
不過今年,情況有點特殊。
今年,我畢業了。在大城市裏找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並且沒告訴爺爺我單位的地址我的住址。我可不想我跟朋友鬧得正歡騰的時候,他老人家拄個拐仗跑過來,將我給拎回山溝溝裏去。
另外,我心裏也有點小小的期待和興奮,這可是我離開家過的第一個七月半,不知道是否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
當然,作為一個讀了這麽多年書,對科學有了一定了解的現代人,我是絕對不相信爺爺的那套鬼神論的。我隻是單純地覺得三月三和七月半這兩個日子,對於我來說挺特別。
臨近下班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我拿起一看,忙跑到角落裏小聲地接起。
“喂?”
“小兔崽子,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啊!讓你回家,你怎麽還不回來?你什麽時候到家?”打電話過來的,是爺爺。他滄老的聲音,在電話那頭罵個不停。
我心裏想著:可算是擺脫了您老那套老封建迷信,再也不用吃香灰了,誰還特地回去?不過嘴上我可沒敢這麽說,而是壓低了聲音,陪著笑說道:“在路上,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家了。”
聽我這麽一說,電話那頭的爺爺好像是鬆了一口氣,罵得也不是那麽厲害了,反倒反複地交待我,今天回來的時候,不管我人在哪裏,千萬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更不要拿陌生人的錢。
我心說我去買個東西,人家還要找我錢呢,不拿陌生人的錢,可能麽?不過嘴裏連忙應著“是”,也沒把爺爺的話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敷衍完了爺爺,剛掛上了電話,忽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接著同事小張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
“我上個廁所,幫我看一下包。”
我一邊回頭一邊應了一聲“行”。不過我回頭後,立刻愣住了。我身後,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隻有一個土黃色的包,安安靜靜地放在地上。
那包,特別大,就跟那些農民工過年回家拎的那四四方方的大包差不多。伸手一拎,還挺沉。
我一邊罵小張是屎到了屁眼,一邊拖著那包回到了座位。
我原本想小張從廁所裏出來,沒看見我,自然會到我這兒來取,哪知道一直等到下班,我都沒看見他回來。頓時,我心裏就納悶了。
這小張上個廁所還要我給他看包,應該是挺緊張這包的,怎麽這會兒就這麽放心地放在我這兒不管了?這不應該呀?
忽然想到自己跟小張租的房子,隻隔了一條走廊,我心裏一沉——小張這小子,不會是嫌這包沉,讓我給他拎回去吧?
越想我越覺得有那個可能,頓時我一邊在心裏將小張家大爺問侯了好幾遍,一邊伸手去拉這包的拉鏈。盤算著如果這包裏不是什麽緊要的東西,幹脆直接給他扔辦公室裏算了。
拉鏈才拉開一個不到十厘米的口子,立刻露出一摞摞粉紅色紙磚。
我嚇了一跳,慌忙合上,拎著包就往外走。一邊走,心裏還在一邊犯嘀咕:這麽多錢,難道小張去搶銀行了?
拎著這麽多錢,我不敢去坐公交車,怕出什麽事自己不好向小張交待,於是往路邊一站,想攔一輛的士。
也不知道那的士司機是嫌棄我這包太大太髒,還是怎麽滴,一輛都沒停。這麽一折騰,天漸漸黑了。
我又站了大半個小時,見實在是沒什麽出租車停,轉身拐進了旁邊一家看起來還挺幹淨的快餐店,要了一碗牛肉麵,打算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由於身旁放著這麽一大包的錢,我這碗麵吃得實在是沒什麽滋味,三下兩下倒進肚子裏。
吃飽喝足,我往荷包裏摸了摸,打算結帳。
但我的手伸進荷包後,我整個人便愣了。我的錢包,不見了。
刹那間,我的冷汗就下來了。為了一碗牛肉麵,鬧到出不了店門,那多丟臉啦?想了半天,我撿了個別人看不見的角度,悄悄地拉開了包,從裏麵抽出了一張票子就去櫃台付帳了。
那收銀的小姐看了我的錢一眼,說:“不夠。”
我立馬惱了。嘿,一碗牛肉麵,我拿一百塊錢結帳,你說不夠,這明擺著是要打劫啊!
雖然明知道我手上拎著一大包錢,不應該跟人發生爭執,我還是怒吼了一聲:“你這上麵明明標著牛肉麵十二塊,我拿了一百,怎麽就不夠了?”
這一嗓子,吼得那是中氣十足,頓時店裏吃麵的也好,打雜的也好,進來借廁所的也好,全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自覺自己站著理,挺直了腰杆子,也不怕人看。
那吧台收銀小姐立刻像看傻子一樣白了我一眼。
“你吼什麽吼?我說了你這錢不夠,你這錢就是不夠。招牌上寫著一碗牛肉麵十二塊錢,那指的活人的錢,你這錢,得收一百二。你不知道陰陽兩界,物價不等麽?這還不是要怪你們活人,平時燒錢就燒錢,但怎麽能亂燒?也沒有個度。燒過去的錢太多了,那邊的物價自然就上漲了。”
直到這個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我手裏的錢有問題,盯著那個女人看了好半晌,心裏直納悶。誰家快餐廳,招一個神精病收銀啊?什麽活人的錢,死人的錢?難道我這錢,就不是活人的錢了?
這樣想著,視線忍不住就轉到了手上的錢上。這麽一看,頓時,我冷汗就冒出來了。
小張這混蛋,不是去搶銀行了,而是去印假鈔了。而且這假鈔還印得隨便看上一眼,就能夠認得出來。
剛才,我是被這一包錢給衝昏了頭了,光想著要小心這包錢,所以才沒注意。
這下子,可坑苦了我囉。
正站在櫃台前麵,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旁邊忽然過來一位穿著罕見的綠色軍裝的老大爺,朝著櫃台裏的收銀小姐喊道:“小姐,結帳。”
接著,我看見他手裏拿著兩張圓形方孔的冥錢。
我頭皮一麻,再看那收銀的小姐,整個人從頭發尖一直寒到腳指甲,就連毛孔,都因為恐怖而全部張開。能感覺到冷嗖嗖的風,直透過毛孔眼往身體裏灌。
這哪是什麽女人,這分明就是一隻臉上畫著很紅的胭脂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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