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回頭，往店裏一看，差點嚇暈了過去。

    整個店裏，陰氣森森，坐在那兒吃麵的，全部都是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的死人。

    有的將埋在麵碗裏的臉抬起來，還能看到已經爛到了骨頭的半張臉。

    我驚叫了一聲，拔腿就跑。

    那店裏的那些鬼怪，倒也沒有追出來，不過我卻聽到店裏的那個女收銀員在我身後冷笑：“以後收人錢，看仔細點，別收了不該收的東西。”

    嚇得我，跑得更快了。

    出了店門，我鬼使神差地往後麵望了一眼，頓時又愣住。隻見我身後的玻璃櫥窗內，掛滿了鍾表。那些鍾表滴答滴答地響著，指針快指向了十二點。

    我的心底，泛起一股子寒意。這是一家鍾表店，那我剛才進的麵店，又去了哪裏？

    恰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肩膀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我打了一個哆嗦，連跑了好幾步，才敢回頭去看身後。

    一陣陰風，刮得滿天的紙錢亂飛，我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馬路上多了幾個燒紙錢的人。

    爺爺，就站在那些飛舞的紙錢後麵，原來就很精瘦蒼白的臉，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的蒼白，沒有半點兒血色，陡然間看上去，竟跟剛才那麵店裏的那些東西有幾分的相似。

    “爺爺。”我驚叫。同時心裏有些疑惑。我沒告訴爺爺我在哪，他老人家是怎麽找到我的？

    “跟你說了，叫你不要亂收人家的錢，你怎麽就不聽呢？”爺爺瞪了我一眼，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我心虛，忙陪上笑臉，伸手就想去攙扶爺爺。

    “爺爺，您怎麽來了？就您一個人？”

    就在我的手，剛要碰到爺爺的時候，爺爺臉色猛地一變，退後了一步，板著臉說道：“我還沒老到需要你攙扶。你租的房子在哪兒？走，帶路，我上你那兒去坐坐。”

    我頓時驚訝了。

    雖然我很怕爺爺，平時有事沒事盡量避著他點，但他畢竟是我的親爺爺，我還在村子裏念小學那會兒，也沒少攙著他。當時，他也沒什麽反應，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心裏越是疑惑，就越發覺得有問題。今晚的爺爺，竟然沒拄他的那根祖傳古董級黑色龍頭拐杖。

    “爺爺，我們打輛的士。”當然，我也沒有細想。爺爺嘛，就算再古怪，他也不會害我。

    爺爺冷著臉，望著我冷笑。

    “打的士？你招招手，看有沒有人停下來？”

    我一聽這話，抽了一口冷氣。怎麽這話聽起來，就像爺爺知道我打了一晚上的的士似的？

    “你現在陰氣纏身，隻能跟鬼打交道，活人，是看不見你的。”爺爺說著，轉身就走。

    我心裏一“咯噔”，頓時就明白那些的士為什麽都不肯載我了，敢情他們壓根就沒看見我？

    “爺爺，那我們怎麽辦？”我急忙跟了上去。

    現在，爺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無比高大起來，就跟廟裏的菩薩一樣。不，比菩薩還要高大，畢竟那菩薩，可不會管我的死活。

    “怎麽辦？那當然是走回去。”

    如果這個時候，有麵鏡子照一照，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當初租房子的時候，為了房租便宜點，我租的位置特別偏，坐地鐵，都得一兩個小時，這要是走回去，得走到什麽時候？

    忽然，一道靈光，在我腦子裏一閃，我又望著爺爺說道：“爺爺，我們坐地鐵去。別人看不見我也沒關係，反正我往裏麵那麽一擠，地鐵的人多，根本就發現不了。就算是發現了也沒關係，地鐵是到站才停，大不了我們坐的那趟，讓人誤以為是鬧鬼不坐了，我們還是可以到地方。”

    “到地方？”爺爺冷笑，“你這是要到什麽地方啊？”

    我一聽這語氣，頓時就覺得不對勁了，難道我說錯了什麽？

    “這活人有活人的車，這死人當然也有死人的車。活人的車，是到站，這死人的車，那可就不好說了。實話告訴你吧，你現在陰氣纏身，就跟死人差不多，你想坐車，那也得是靈車。說說，你想到什麽地方啊？”

    聽爺爺這麽一說，我腦海中立刻冒出了許多關於坐錯車，最後到達墳地啊、太平間啊……等等之類的鬼故事，背上又覺得一陣地發寒。

    “那我們還是保險點，用走的吧。”

    爺爺白了我一眼，沒再說話，帶著我七彎八拐地往前走。

    我跟在爺爺身後，越走越覺得驚奇。爺爺平時沒什麽大病，但畢竟年齡在那兒，所以以往跟他一起走路，那得一步三停，但是今天晚上，爺爺竟然走得飛快，比我這個年輕人，速度還要快。

    最詭異的是，有的時候，明明前方就是一條直道，他偏偏要繞進胡同裏，走上一小段，然後又繞回來，好像在避著什麽。

    “爺爺，你這是在幹什麽？”我越走越覺得糊塗，於是走上前去，問了一聲。

    爺爺瞪我，“別說話，想活命，跟著走就是了。”

    走著走著，繞著繞著，爺爺竟然帶著我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我一看沒路了，就想退回去，爺爺卻朝我比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抬手敲開了胡同最裏邊的一扇門。

    那扇門裏，伸出一個小孩的腦袋。爺爺一見那小孩，立刻陪上笑臉，說道：“不好意思，借個道。這點錢，就當是老鬼我的一點心意，你們去買把糖吃。”

    爺爺說著，就從荷包裏掏出了什麽，我一看，心一寒。爺爺掏出來的，竟然也是一把冥錢。

    那黃色的紙角，還在風裏“嘩嘩”地響。

    我想問爺爺這是在幹什麽，哪知剛張嘴，什麽話都還沒說，爺爺立刻一眼瞪了過來，我嚇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小孩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我，似乎是確定我們沒有害處，才打開了門。

    跟著爺爺走進那門，我才發現，原來這裏是一個鬼窩，裏麵滿滿的一屋子小鬼，不分男女，個個梳著一對小羊角辮。

    剛才收了爺爺冥錢的小孩，穿著一身血紅的唐裝，帶著我們往屋子深處走。走到盡頭，我才知道為什麽爺爺說借道。這屋子，前後有兩扇門，一扇門開在那死胡同裏，另一扇門開在另一條街上。

    出了那屋子的另一扇門，爺爺還不停地彎腰作揖，跟那小孩說謝謝。那小孩陰森森地看了我一眼，詭異地冷笑道：“帶個大活人走****，你也不怕折了陰魂魂飛魄散！”

    爺爺忙又彎腰作揖，連忙道：“小仙姑不說，別人也看不出來。來來，這是我這孫子的一點心意，您別嫌少。別嫌少啊！”

    說著，爺爺又從荷包裏掏出了一把冥錢，遞給那小孩。

    那小孩鬼也不客氣，接過冥錢“啪”地一聲關上了門。那門響聲，震得我心裏狠狠地一跳。

    我陰氣纏身，跟死人沒什麽兩樣，這小孩，莫不是看出爺爺是個大活人吧？

    擔心爺爺真出什麽事，我想拉住爺爺，告訴他我不打緊，讓他撿路寬人多的地方走。但是我剛伸出手，爺爺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他突然回了頭，瞪著我。

    “還磨磨蹬蹬地幹什麽？不遠了，走吧！”

    我這到了嘴邊的話，因為爺爺的這一瞪，又咽了回去。

    爺爺又帶著我，七彎八拐地走了大半個晚上，天快亮的時候，才總算是到達我租的那個屋子。

    我一看到家，立刻鬆了一口氣，就想要往地上倒，爺爺又瞪了我一眼，沉著聲音道：“瞧你那點出息？你可是九嬰借命。就算是個死命，那也是不得了的命，怎麽才走了這麽點路，就一點生氣都沒有了？”

    我是真心累到了極點，根本就不想跟爺爺貧，連忙拖著疲憊的身體上了樓，打開了房門。

    我心想著終於可以歇會了，招乎著爺爺進門。

    “爺爺，地方小，咱爺孫倆就將就著住一晚。明天我再給您找間賓館去。”

    誰知就在我剛踏進門的那一瞬間，爺爺突然在背後拉了我一下，把我拉得一個踉蹌，向後翻倒在走廊上。

    我一邊疑惑爺爺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力氣了，一邊從地上爬起來。

    邊爬還邊埋怨爺爺道：“爺爺，您有事說事，別這麽一驚一乍的，行嗎？”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一抬頭就看見爺爺瞪著一雙死魚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屋子的一角。

    我的心一驚，看爺爺這表情，難道我屋子裏有什麽？

    心裏這樣想著，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順著爺爺的視線往屋子裏看去。這一看，我又是一陣的頭皮發麻。

    我的屋子裏，竟然還真坐著一個黑色的人影子！

    由於沒有開燈，我也隻能看個大概，隻覺得那身影有點兒眼熟，但看不出來是誰。

    越是看不清，我就越想看清，伸出手就想去摸門邊的開關，被爺爺一把抓住。

    “你想幹什麽？”爺爺沉著聲音問我。

    “開燈啊。不開燈，我怎麽看清屋子裏的人呢？”我疑惑地回答。

    “別開燈，就這樣進去。記得把門鎖好。”爺爺說著，鬆開了我，在我的前頭跨進了門。

    我一向怕爺爺，他說的話我都不敢反抗，隻能跟著他進了屋。

    關好了門，我心裏不由得有些疑惑，爺爺他為什麽不讓我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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