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催眠術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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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過天晴,柔媚的春光撒滿雍親王府,陣陣微風拂過,那隻屬於春風的絲絲甜意,撩撥著人心頭那抹最動容的柔情。

    “恭喜福晉,賀喜福晉,您有喜了。”溫太醫給福晉蘇婉如診得喜脈,連聲道賀。

    蘇婉如嫁到王府多年未孕,如今喜從天降,毫無征兆,真是令她欣喜萬分。

    溫太醫又說:“剛剛傳報雍親王大敗明軍,龍顏大悅,皇上要重賞王爺,如今福晉懷孕,可以說雙喜臨門,福晉,要不要立刻通知王爺?”

    蘇婉如調整呼吸,抑製內心的激動:“王爺一路旅途奔波,先不要打擾,此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等王爺回來我要親自告訴他。”

    “老臣明白。”溫太醫給福晉開下安胎藥,“福晉現在身體虛弱,一定要按時服藥,時刻保持心情舒暢。”

    福晉輕撫小肚,趁心像意道:“好,為了他,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這藥再苦我也會繼續忍下去。”

    “老臣告退。”溫太醫離開。

    此時,側福晉李斕曦的婢女碧雲躲在窗外偷聽,見溫太醫走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溫太醫點頭示好,然後匆忙回去向側福晉報告。

    李斕曦聽聞,頓時拈酸吃醋、佛然作色:“想我懷胎十月為王爺產下昐兒、昀兒兩位孿生貝勒,卻依然得不到王爺的寵幸,而她蘇婉如多年膝下無子,卻能享盡恩寵。如果她為王爺生下王子,那我在這王府還有何地位!”

    碧雲道:“主子,趁著王爺還沒回府,我們要不要先下手除掉這孩子?”

    側福晉側目而視。

    碧雲立馬低頭不語。

    “除掉孩子隻保一時,我要她永遠消失!”李斕曦橫眉立目。

    碧雲問:“那主子是想要?”

    此時,下人來報:“側福晉,馬車已經備好了。”

    李斕曦對碧雲說:“碧雲,跟我出去一趟。”

    馬車來到京郊的一個小胡同。碧雲先下車探探四周,確保無人,攙扶李斕曦出來。李斕曦身披長袍,頭戴帷帽,生怕被人認出,悄悄從後門進去。碧雲在後門門口守護。

    李斕曦進到屋內,時任漢軍都統沈雲天已經等候多時。

    沈雲天問:“斕曦,這麽急叫我來有何要事?”

    李斕曦放下在王府端著的身架,小鳥依人般坐在沈雲天的大腿上,言語嬌滴:“雲天,你曾答應過我,什麽事情都願意為我去做,是嗎?

    沈雲天道:“當然,我能擁有今天,你為我付出了那麽多,這麽多年讓你在王爺身邊,真是委屈你了!”

    李斕曦說:“隻要你好,再多的犧牲都值得。”

    “剛剛收到捷報,王爺大勝明軍,即日回京。王爺這次勝利,必定更加得到皇上的賞識,儲君之位指日可待。”

    李斕曦卻不悅:“隻怕即使王爺當上皇帝,我也很難擁有一席之地,永遠都被她蘇婉如踩在腳下。”

    “不怕,她膝下無子。曆來母憑子貴,你為雍親王產下孿生兒,還怕以後不能有好日子?”

    “不知道溫太醫給蘇婉如用了什麽靈丹妙藥,她進到王府多年無子,怎麽忽然就懷孕了呢?本來王爺就寵幸她,等到她為王爺產下王子,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所呀!”

    “這還不好說嗎,孩子還沒出生之前,總有方法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孩子沒了,可以再有,人如果沒了,那.....”李斕曦話裏有話。

    沈雲天聽出了她的意思,心有顧慮:“斕曦呀,除掉孩子可以,蘇婉如還是要謹慎下手。萬一王爺查出破綻,那我們可都沒了活路。”

    李斕曦起身,對其直眉瞪眼:“剛才還說為了我好,蘇婉如一天不除,我在王府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雲天,為了我們的未來想想,你難道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你難道總是想和我這樣偷偷摸摸見麵嗎?”

    沈雲天思忖著,依然猶豫不決。

    李斕曦早失了耐心,猙獰的臉已扭曲到變形,瞪著圓睜的大眼,像一隻隨時爆發的獅子。

    沈雲天無奈地注視著她,終於下定決心:“好吧。”他出門,吩咐手下快快喚來於千裘。

    “哼!”李斕曦噘嘴叉腰,背過身,完全不想理他。

    “寶貝兒,再等一等。”沈雲天眼中滿是愧疚和自責。

    於千裘接到命令,立刻趕了過來,沈雲天讓李斕曦進屋回避。

    於千裘行禮道:“參見沈大人。”

    沈雲天問:“在你心中,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弟情誼深,還是我這個外人重要?”

    “當然是沈大人對於某更重要,你給了我想要的一切。雖然師父從小收留我,撫養我長大,但是不管我多麽努力地證明自己,在他心中永遠都擺脫不了當年那個小混混的影子,永遠都不如他的其他徒弟。而我那些同門師兄弟又何曾看得起我?想當年我和大師兄護送師父遺物回京,途中遭遇劫匪,大師兄遇難,錢財被劫,他們都誣陷是我殺害師兄、搶奪師父財產,寧願聽信蘇婉如的一麵之詞,將我趕出師門,碧君也因此與我背棄婚約,這個仇我永遠銘記在心,我一定會找他們一一算賬。”

    於千裘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噴湧而來。當時他和大師兄,也就是蘇婉如的父親,護送師父馬爾遜的遺物回京,他們夜晚露宿樹林。當晚,一群混混約他見麵,他趁著大師兄和隨行同門睡著,便與他們相見。他和那群混混早先在賭坊相識,混混讓於千裘配合他們殺掉大師兄和其他人,搶奪師父遺物。雖然當時於千裘也略有考慮,師父的遺產肯定都會留給其他師兄弟,不會分他一毫,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他還是拒絕了混混的無理要求,並斥責他們離開。當年的蘇婉如還小,夜起如廁,看到了於千裘和那群混混的密談。等到了淩晨,一群蒙麵黑衣人洗劫了他們,所有人都被殺害,於千裘逃跑了,大師兄抱著蘇婉如被逼至懸崖,情急之下跳崖自殺,幸好他一直緊緊懷抱婉如,才撿回蘇婉如一條性命。當碧君來山崖找到幸存的蘇婉如時,蘇婉如指認當晚看到於千裘和劫匪在一起,於千裘不但被趕出師門,還遭到衙門通緝,幸好有沈雲天解救,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好,正好我給你個報恩的機會,”沈雲天示意於千裘靠近,在他耳邊悄聲幾語。

    “於某一定不辜負大人的重托。”於千裘堅定回道。

    沈雲天便示意他下去。

    李斕曦看於千裘離開,出來問:“這人靠譜嗎?”

    “放心吧,有了他,我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蘇婉如除掉。”沈雲天胸有成竹道。

    “可是蘇婉如是他大師兄的女兒,應該也懂得催眠之術吧?”

    “蘇婉容的催眠術在他師叔麵前隻是皮毛,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等著看好戲吧。”

    李斕曦看沈雲天自信滿滿,心情立刻轉好,依偎到沈雲天懷裏撒嬌賣俏。

    ——

    “這湯藥是哪房的?”碧雲來廚房取桂花糕,指著桌上的湯藥,向一旁的廚子詢問。

    廚子回:“是福晉的。”

    碧雲趁廚子不注意,將桂花糕倒進泔水桶裏:“哎呀,側福晉要吃的桂花糕怎麽沒有了?”

    “剛才明明就在這裏呀。”廚子莫名地四下尋找。

    碧雲怒斥道:“這點小事情你都辦不好,你可知道側福晉每次出門一定要帶桂花糕的,要是側福晉怪罪下來,你擔待得起嗎?”

    廚子惶惶而懼。

    碧雲大吼:“側福晉可在外麵等著呢,還不快去再取一份來。”

    廚子連聲說“是”,慌張地跑去倉庫取桂花糕。

    碧雲見廚子出去,立刻從食盒裏取出已經備好的一碗湯藥,換掉蘇婉如的那碗安胎藥。

    廚子氣喘籲籲地端來桂花糕,遞給碧雲:“還請姐姐千萬不要告訴側福晉。”

    碧雲眉眼一挑,滿是高傲:“以後注意,再有下次一定要你好看。”

    廚子點頭哈腰。

    碧雲走出廚房沒幾步,正巧碰到春桃來廚房給蘇婉如端湯藥,看春桃將藥端走,她這才安心離開。

    李斕曦在門外的馬車上等待碧雲。

    碧雲上了馬車:“主子放心,藥,春桃端走了。”

    李斕曦得意而笑:“一切順利,好戲即將開鑼。”

    小貝勒弘昀上了馬車,問:“額娘,我們這次能見到阿瑪和哥哥嗎?昀兒真的很想他們。”

    李斕曦撫摸著弘昀的小腦袋:“昀兒乖,額娘正是帶你去迎接阿瑪!”

    ——

    春桃給蘇婉如端來湯藥,蘇婉如蹙眉捂鼻,隻是湊過去聞聞,就忍不住連連作嘔。雖然嘴上說不怕苦,但這幾年為了能為王爺懷上王子,她可謂嚐遍了天下苦方,那一口的藥渣子味兒隨語而出,連王爺有時都嫌她口氣重。

    春桃體諒蘇婉如的苦處,但是也要勸她繼續喝下去:“溫太醫說福晉您身子弱,喝了這藥對胎兒好,福晉好好養胎,等王爺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蘇婉容想想王爺、想想肚子裏的胎兒,還是強忍著將湯藥一口下肚。春桃立即遞上一顆蜜餞,蘇婉如將蜜餞含在嘴裏,這才舒眉展眼:“近幾日天氣不好,也不知道王爺什麽時候能夠趕回來。”

    春桃回:“剛剛聽下人說,王爺已經到了直隸,天氣好的話明日就能回京,天氣不好,歇息歇息後天也就趕回來了,福晉您就放心吧。”

    蘇婉如聽到此話,心裏總算踏實了許多。她多麽期待將這個消息親口告訴王爺時,看到王爺囅然而笑的樣子,她總覺得這些年虧欠王爺太多。她站起身,忽然感覺頭腦眩暈,踉蹌幾步差點跌倒。

    春桃急忙攙扶住她:“福晉,您沒事吧?”

    蘇婉如感覺臉頰微燙,心中如有小鹿亂撞:“沒事,就是有些困倦。溫太醫說孕婦嗜睡也是正常現象,可能是藥效起作用了吧,扶我去休息吧。”

    春桃扶蘇婉如上床休息,見蘇婉如臉頰紅暈,找出蒲扇想為她扇涼。

    蘇婉如揮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春桃閉門離去,蘇婉如躺在床上輾轉不寐,又夢不複醒,在半夢似醒中遊離掙紮,越發感覺頭腦暈沉,額頭滲出豆大冷汗。驀地,她怔了一下,筆直地躺在床上,呼吸短促而焦急。一陣陣“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在她耳朵裏回響不斷。

    於千裘從房頂躍下,見四下無人,偷偷潛入蘇婉如房間。他注視著躺在床上、表情猙獰的蘇婉如,輕聲喚著:“婉如,婉如。”

    蘇婉如好似掉落在漆黑無邊的夜空,她站在滿目空曠的黑暗裏,驚恐不安地仰首四望,找尋聲音的來源,她打開顫抖不安的嘴唇,問:“你是誰?你是誰?”

    “其實,這些年,在你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存留著揮之不去的陰影,我是來幫你擺脫陰影的!”

    “不,我就是催眠師,我懂得心理治療,我不需要你的幫助。”蘇婉如心中愈發惶惶不安。

    “不,你需要,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在幫助別人走出心理陰影,可你卻走不出自己心裏的陰霾,你忘了你的父親嗎?你忘了他是怎麽死的嗎?”

    蘇婉如回憶著兒時的記憶:“我記得,他是被於千裘害死的,是父親懷抱著我,我才幸免於難,於千裘被趕出師門,橫死破廟,他已得到應有的懲罰!”

    於千裘看蘇婉如對他相當配合,繼續實行催眠:“不,你錯了,是雍親王殺死了你的父親。”

    “不,不可能,王爺為什麽要殺死我的父親?明明是於千裘勾結土匪強奪財產,是我親眼所見,不會有假。”

    “那時候你還小,記憶中的東西也可能並非如你所想。你父親手裏有馬爾遜遺留下來的火龍吐珠寶盒,雍親王一心想得到此物,隻要殺死你的父親,他就可以將此物占為己有。那寶盒裏裝的可是前朝嘉靖寶藏的藏寶圖,得到此寶藏,他就可以坐擁富可敵國的財富,擊敗其他兄弟,順利登上皇位,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嗎?”於千裘對她一步步引導。

    “婉如,婉如快跑,快跑啊!”一聲醇厚的聲音響徹夜空。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蘇婉如驚懼地四下張望,仍是一片漆黑。她瞬時變得狂躁不安,好像身處在巨大鍾鼎之中,那震耳欲聾的呼喚聲穿透她的耳膜,震顫她的內心,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回響,身體好似被坼裂一般。刹那,她放佛踏入另外一個空間,她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她和父親被歹徒搶劫的那天。小婉如大喊著“父親,父親”,父親拚命和土匪廝殺在一起,向她喊著“快跑”。蘇婉如看著這個在夢裏回蕩了多年的場麵,看著離開她數十年的父親,她泣如雨下,她想幫助小婉如和父親,但是他們就好像倒影般,可望而觸不及,她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被土匪的尖刀刺得遍體鱗傷,卻束手無策,她急如星火。父親和小婉如被逼退至山崖,蘇婉如衝上去擋在他們身前。霎時,土匪頭子摘下麵罩,王爺的麵龐清晰地呈現在蘇婉容麵前,向她陰險地獰笑著。蘇婉容神情越發恍惚,抱頭大喊:“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王爺”。此時,王爺凶神惡煞地舉刀刺向父親和小婉如,蘇婉如就這樣看著父親抱起小婉容跳下懸崖,王爺站在崖頭放生大笑。

    “啊!”蘇婉如在驚嚇中回到黑暗的世界,她絕望地呐喊著:“不,不,不可能是王爺,我不相信。”

    於千裘順勢而言:“你父親那麽愛你,而你卻和殺害你父親的凶手同床共枕多年,居然還懷上了他的孩子,你的父親要是知道一定會死不瞑目。”

    “不,我不相信,你到底是誰?你休想控製我!”蘇婉如努力掙脫,試圖在掙紮中醒來。

    於千裘見此提高嗓門:“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個寶盒,王爺不管走到哪裏都隨身攜帶,你見到寶盒自然便知道究竟是不是雍親王殺死了你的父親。”他見蘇婉如有醒來的跡象,話畢便匆忙離去。

    又是一陣“滴答、滴答”的滴水聲,蘇婉如抱頭掙紮,猛然驚起,腦子裏依然回蕩著那句“是雍親王殺了你的父親,是雍親王殺了你的父親....”。此情此語不斷地衝擊著她的大腦,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此時蘇婉如已至精神崩潰的邊緣,她拚命搖著頭、擊打著頭,伴隨著一陣陣的劇痛,就像被雷轟電掣般,每一根細微的神經都為之顫動。

    春桃聽到喊叫,以為蘇婉如做了噩夢,便端來一杯蜜水。蘇婉容接過瓷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碗裏打旋的水波,想起剛才那接連不斷的滴水聲。“水,啊!水。”她害怕地將瓷碗摔在地上,蜷縮到床頭一角,嘴唇撕咬著被腳,神情恍惚而縹緲。

    春桃茫然無措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