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害人終害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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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深夜,這幾日雷雨交加的天氣,皇上心中煩躁不安,咳嗽兩聲便把書摔在桌案上,蹙起眉頭,不知煩亂什麽。
曹雲喜端來熏爐說:“皇上,天色已晚,老奴伺候您歇息吧。”
皇上一聲沉重歎息:“唉,外麵雷雨嘈雜,恐怕難以入睡啊。”
曹雲喜拿出一顆丹藥呈遞給皇上:“皇上,這是丹藥房最新煉製的丹藥,具有空身靜心,益氣安神的功效,皇上服下之後,便能安心入睡。”
皇上吞服下,瞬感困倦:“朕這幾日身體不適,就不要讓華貴人來侍寢了。”
“是。”曹雲喜攙扶皇上就寢,見皇上閉上眼,便在熏爐中又加了一塊熏香,將它由書房移至皇上龍榻旁。
——
清晨,依然小雨淅瀝,霧氣蒙蒙。
隻聽一聲碎響,素盞匆忙跑進寢殿。梳妝台前胭脂打翻一地,蝶香右側麵頰動彈不得,嘴巴輕微歪斜,想叫但叫不出聲,急得上躥下跳。
素盞驚詫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快去叫太醫。”
素盞心急火燎地帶著溫太醫趕到延禧宮,溫太醫診斷後說:“啟稟貴人,經下官診治,應該是麵癱。”
“啊!麵癱!”蝶香驚慌大叫,心中如焚火灼燒,卻無奈隻是幹著急。
溫太醫說:“貴人不必驚慌,麵癱並非不能治愈,隻要經過下官醫治,還是會康複的,而且並不會對貴人的容貌產生影響。”溫太醫撿起地上散落的胭脂膏,湊近一聞:“素盞,這些胭脂是誰送過來的?”
素盞回:“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的。”
溫太醫問:“是皇上親自帶人送來的嗎?”
素盞搖搖頭說:“不是,是曹公公送過來的。”
溫太醫心想:曹雲喜一向都與寧妃娘娘走得近,這胭脂明顯動過手腳,算了,我還是不多嘴為好。
蝶香問:“溫太醫,這些胭脂有什麽問題嗎?”
“哦,既然是皇上賞賜,想必都是上好的胭脂,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下官先開幾副藥給貴人服用吧。”
“溫太醫,大約需要多久才能治好我的臉?”
“就目前來看,先服藥七天,七天之後可以輔助針灸治療,幾日之後自然就會恢複正常。”
“啊,要等那麽多天,太慢了,如果讓皇上看到我這個樣子,那可得了?溫太醫,就沒有什麽快一點的辦法嗎?”
“還請貴人恕老臣醫術不精,並沒有什麽快速的方法,麵部畢竟不像其他部位,老臣隻敢保守治療,貴人也最好不要私自用藥,以免造成無法挽救的損失。”溫太醫開方之後便離開。
蝶香心中焦慮不安,心想:怎麽辦,我才剛被封為貴人,千萬不能讓皇上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哦,對了,碧君婆婆醫術那麽高明,一定有什麽快速的辦法。她對素盞說:“素盞,你替我出宮走一趟。”她將婆婆的住址和自己麵部情況寫在紙上,交給素盞說:“素盞,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聲張,速去速回。”
素盞揣好紙條,拿起腰牌便悄悄溜出皇宮。
——
傍晚十分,一陣電閃雷鳴之後,雨漸漸停下來,但外麵依然狂風咆哮。養心殿內,皇上坐臥難安:“這幾日不知為何,總是心神不寧,內心燥熱。”
曹雲喜說:“皇上,可能這兩日天氣不好,人的內心也難免狂躁,不知皇上今晚去哪位娘娘那裏,奴才也好提前通知。”
“去華貴人那裏吧。”
“是。”
忽然,一名小公公連滾帶爬地衝進來:“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曹雲喜一腳踹他三尺遠,怒斥道:“大膽奴才,居然敢說‘皇上不好了’,掌嘴!”
皇上揮手攔下曹雲喜,問:“哎,有何事,如此慌張?”
公公驚慌未定:“皇上,奉先殿...奉先殿被雷擊中,著火了。”
皇上驚然起身,立即趕往奉先殿,曹雲喜拿起鬥篷追了上去。
皇上來到奉先殿外,眾侍衛和太監都在匆忙救火,火情雖遏製,但奉先殿一大半都已喪失火海,燒作灰燼。
曹雲喜追上來,為皇上披上鬥篷:“皇上,這裏危險,不要再往前走了。”
皇上揮手示意他停步,默默向前走進廢墟,空無底洞的雙眸環視著大清朝供奉祖宗的宮殿如今斷壁頹垣、滿目蕭然,深深的自責和愧疚湧上心頭,不免酸澀翻湧,愁腸寸斷。陣陣寒風拂過,心頭涼意四起,忽然間,一張布條從廢墟中飄出,落在濕漉漉的地上。
曹雲喜撿起來,瞅了一眼,便匆匆將它揉成團欲拋扔進廢墟。
“拿過來。”皇上厲聲正色道。
曹雲喜猶豫不定:“皇上...”
“拿過來!”皇上一聲怒喊,曹雲喜顫顫巍巍地呈遞給皇上,布條上清晰地寫著“迭易朱顏笑,城皇降紫暉”的詩句。
正當時,巡邏侍衛將素盞押來見皇上。
侍衛報:“皇上,我們查到此人在皇宮之中鬼鬼祟祟,並且在她身上發現可疑之物。”侍衛拿出一瓶藥酒,裏麵裝有蠍子,蜈蚣,蟾蜍等毒物。
皇上問素盞:“這是什麽?”
素盞戰戰兢兢地回道:“啟稟皇...皇上,這是藥酒。”
曹雲喜吼道:“藥酒?我看分明就是蠱毒之物!”
素盞驚嚇過度,欲辯無言。
曹雲喜貼在皇上耳邊說:“皇上,她就是華貴人身邊的貼身侍女素盞。”
皇上緊緊握著手裏的布條,腦中回蕩著“迭易朱顏笑,城皇降紫暉”的句詩,這一切都指向了蝶城(蝶香),皇上不得不信,厲聲道:“來人,將華貴人和宮女素盞押入天牢!”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素盞拚命求情,卻已無力回天,她被帶走,蝶香也遂即被押入天牢。
曹雲喜暗中竊喜。
——
乾清宮內,皇上遲遲未上早朝,眾朝臣對昨晚奉先殿大火和華貴人被抓之事議論紛紛。太傅隻是隨耳而聽,並未發表言論,心裏卻一直想著“蝶城”,感覺並非隻是名字巧合。
此時,曹雲喜來傳:“各位大人久等了,皇上今日身體不適,不能上早朝,如果有什麽事情暫且可以把折子交予老奴,老奴代為轉交給皇上,如若沒有其他事,眾大臣請回吧。”
“曹公公且慢,”戶部侍郎高文書站出來,“本官有事啟奏皇上。”
曹雲喜說:“高大人把奏折給雜家就好,雜家會及時呈遞給皇上的。”
“麻煩曹公公向皇上通報,戶部侍郎高文書有重要事情向皇上稟報。”高文書執拗要見皇上。
曹雲喜徑直走下高台,奪過高雲書手裏的奏折:“皇上的健康事關國家安危,既然皇上身體不適,還請高大人不要打擾皇上清修,高大人大可放心,奏折雜家一定會呈交給皇上的。”
“可...”
曹雲喜搶話:“好了,沒什麽事情的話,各位大人可以回了,雜家還要趕去伺候皇上。”
眾大臣一哄而散,依然對昨晚的事情聚訟紛紜。曹雲喜沒走幾步,停下來,提高嗓門:“眾位大人,昨天晚上的事情未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妄加議論為好,以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引來事端。”
眾大臣紛紛閉嘴,各自離開。
出了乾清宮,太傅一直心中思慮,“太傅大人請留步。”沈雲天追上前。
太傅問:“沈大人有何事?”
沈雲天說:“沈某深知太傅大人廣攬群書,學富五車,沈某隻是一介武夫,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大人。”
“沈大人嚴重了,你我相識多年,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
沈雲天拿出一張紙條,上邊寫有“石田曲流漁舟晚,斜暉映海落壁灘”的詩句,他遞給太傅。
太傅看看說:“這兩句詩隻是簡單的景物描寫,並未有什麽奇特之處呀?”
“確實,沈某也覺得隻是一般的景物描寫,可是書上卻說詩句簡單但卻包含深遠之意,沈某也是一直摸不著頭腦,所以才請大人幫忙解答其中奧秘。”
太傅好奇地問:“敢問沈大人,這兩句詩出自何處?”
“哦,沈某平日並非像眾大人一樣飽覽大家名典,學習其中深遠精要,這兩句詩隻是從一些閑野雜談之中看到,純粹為了打趣罷了。”
太傅口中默念詩句,一時毫無思路:“沈大人,要不然這樣,這兩句詩我先帶回府中,等我想到什麽,再告訴您。”
“這樣也好。”
“老夫還有事情,先行一步。”
“大人慢走。”沈雲天送別太傅。
曹雲喜拿出高文書的奏折翻看幾頁,撕下奏紙,放在蠟燭上點燃,直接扔到火盆裏,嘴裏嘟噥著:“哼,四川的稅賦要是查下去,隨時都可以查到雜家,任何人都休想阻礙雜家的道路。”
——
太傅來戶部調查蝶香的戶籍和入宮的信息,戶部人員找到登記手冊,交給太傅。太傅看著登記冊,心中疑慮:尹齋氏?冊子上的登記信息和蝶城一模一樣。太傅交還登記冊,便匆匆離開,他要去找蝶城弄個究竟。
此時,戶部尚書武柱國見太傅離開,問:“太傅來這裏幹什麽?”手下將太傅查看的登記冊交給他,武柱國心中犯了疑問:難道這些信息有問題?他吩咐手下立刻調查尹齋氏的家庭信息。
回到新機營,太傅找來蝶城,給蝶城講了華貴人的事情。
太傅說:“蝶城,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景淵疑問道:“是啊,蝶城,怎麽皇宮裏又冒出一個和你同名同姓,連戶籍信息都相同的人?”
蝶城重重跪在地上:“太傅大人,求你救救她吧,其實,她是我妹妹。”
“起來說話。”
景淵驚詫問:“她是你親妹妹嗎?”
蝶城起身說:“她叫蝶香,其實她並非是我爹娘所生,是我爹爹在做生意途中救下,便帶回家撫養。我們兩人一起長大,爹娘對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直到進宮前,蝶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她並沒有戶籍登記。這次進宮,按照旗人的規矩,本來應該是我去參選,但我在選秀之前偷跑出家門,蝶香才代替我進了皇宮,為了避免惹禍上身,蝶香便冒用了我的名字。”
太傅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但是如今蝶香的身份已經非同一般,身為皇上欽點的貴人,被查出身份作假,那可是欺君之罪。”
蝶城焦灼問道:“那現在應該怎麽辦?蝶香可不能出事啊!”
景淵不解地問:“蝶城,你不是姓尹嗎?而且你的父親是個商人,怎麽會在八旗之內?”
蝶城說:“我家本姓尹齋,屬八旗之中的鑲藍旗,但是聽爹爹說,之前他在軍營中受到迫害,逃命途中被我外祖父所救,後來和我娘成親,隱居避世,姓氏也隨之改為漢姓‘尹’。前幾年皇上下令嚴查戶籍,我家的旗籍才重新登記入冊。”
“軍營中受到迫害?你父親叫什麽名字?”太傅問。
“家父尹萬鈞。”
太傅震驚不已:“尹萬鈞!他居然還活著?”
景淵問:“怎麽?太傅大人,難道你認識她父親?”
太傅再問:“你祖父是不是叫尹正遠?”
蝶城點頭道:“是,正是尹正遠,太傅大人,你知道我祖父?”
太傅說:“那就對了,你祖父可是當年先皇很欣賞的一位將領,上陣殺敵,英勇無比。”
景淵仍然不解:“太傅大人,你剛才為何驚訝於蝶城的父親還活著?”
蝶城也不解:“是呀,太傅大人,你是不是知道我家當年的事情?我爹從來不跟我說起。”
猶豫片刻,太傅張口道:“當年的事情還要從葛爾丹叛亂說起,當年葛爾丹部叛亂,率軍南下侵犯中原,南下至烏珠穆沁境內,先皇派十萬大軍阻攔,雙方惡戰數日,本來我方一直占據優勢,但誰知當時一名大將汪奎珍私受敵軍賄賂,傳遞錯誤情報,致使我軍陷入敵人圈套,死傷慘重,紛紛潰敗南退。當年你爹正在那場戰爭之中,你爹和其他五位兄弟率領千餘士兵,在沙拉木倫河誓死抵抗葛爾丹,為身處烏蘭布通的援軍提供準備時間,後來,沈雲天,沈大人親自率兵與葛爾丹軍隊交戰於烏蘭布通,才能取得大勝。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都以為當年的六兄弟已經戰死沙場,看來尹兄福大命大,被你外祖父所救,才躲過一劫。嗯...既然這樣,那就好說了。”
“太傅大人,你是不是有辦法救蝶香?”蝶城眼神透出希望。
太傅說:“皇上一向敬重對朝廷有功、有膽識之人,提到你的祖父和父親,皇上也會對蝶香網開一麵。”
“真的嗎?”蝶城心中還是放心不下。
太傅說:“蝶城,你放心好了,皇上這次隻是一時氣急,才將華貴人關入天牢,況且我也不相信奉先殿著火,真像謠傳那樣是祖先的懲罰,這其中一定有人在搗鬼!你們先把心思放在武府那裏,千宿進到武府已經有段時間了,有什麽發現,隨時接應他,宮裏的事情,我會跟皇上解釋清楚的。”
蝶城點點頭道:“謝太傅大人。”
太傅對景淵說:“景淵,你跟我進宮走一趟。”
景淵點點頭。(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