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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侍藥提著鳳哥兒出了月華院,就撿著羊腸小道,踏著山道石階一路逶迤向著芳茵平日讀書的地方趕去,將要到時就遠遠瞧見紅袖守在書院外的身影,待要疾步過去與她會和,就見紅袖視線剛好向她這邊掃過,姐妹倆對視一笑,各皆輕移蓮步向著對方走去。
倆人剛碰到一塊,侍藥就先開口疑惑問道,“妹妹這時候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一早就因著小姐的吩咐去了少爺那邊辦事嗎?”
“早完事回來了,想著正好趕上咱們小姐將要下課,就順路走了過來。”紅袖快言答道,又看到侍藥手裏提著鳳哥兒,又說道,“你怎麽把這惹禍的一同帶出來了,自從上次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小姐直到現在依然是心有餘悸,更別說小姐的那些同窗姐妹了,哪回瞧了它不是躲的遠遠地,你來接小姐怎麽還帶它出來?”
不等侍藥解釋,就聽籠中被嫌棄地那隻委屈道,“鳳歌聽話,鳳歌聽話,姐姐,姐姐。”
聽這鳥竟扮上了委屈,紅袖好笑道,“快閉上你這烏鴉嘴吧,你也知道被眾人嫌棄了。若是不想將來被你家主人煮成湯,就乖乖聽我的吩咐,待會小姐從裏麵出來,一定要記得閉上你的嘴,從頭到尾不許講一個字,不許撒嬌賣萌,不許裝乖賣巧,隻老實的一路裝成個啞巴就成。”
“討厭,討厭。”一連聽到三個不許,鳳歌的精神便有些懨懨的,連抗議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侍藥在一旁瞧著好笑,忙勸道,“好了,鳳歌最近一直乖得很,來咱們院裏好幾天了也沒見它惹什麽禍,你就放心好了。我把它帶出來,也是怕留它在院裏沒人看管喝止惹禍,你是沒瞧見先前那被燙傷的丫頭瞧鳳歌的眼神,怪嚇人的,我不放心才將它帶了出來。”
“也該人家恨它,好好地就將人家臉的毀成那個樣子,是我也想將這罪魁禍首挫骨揚灰。”紅袖語氣裏滿是惋惜,又問道,“那個史姑娘家的妹妹如今依然還是以黑紗遮麵示人嗎?”
“她叫離草。”侍藥糾正道,“隻是史姑娘帶在身邊幹雜活的小丫頭,平日本就不在主子跟前近身伺候,不想又遭了這樣的飛身橫禍傷了臉麵,將來更不要指望能有出頭之日了,人家又豈能不恨?”
聽著這裏紅袖心中不知怎的忽然隱隱有一股不安之感,又想許是因顧愷之離了山門已有幾日之故,她潛意識裏放心之下才會胡想八想,遂按下心中不安,依然同侍藥說話道,“當初那離草丫頭被燙傷之際,我是正麵瞧見過的,隻有幾個火泡而已,因何過了這許多的日子還沒痊愈?依我素來對姐姐醫術的了解,早該好了才對。”
“誰說不是呢。”侍藥皺眉不樂道,“虧我為此還專門研製了一種極為靈驗的除斑去疤藥,可惜了那棵從芍藥姐姐處要來的玲瓏草。誰知那丫頭卻不知愛惜自己,不知為何竟引發了炎症,以致如今傷口化膿潰爛。因她這傷總是咱們失誤之故,我隻得又送去了上好的金瘡藥、消炎藥與她醫治。卻也邪了門了,她那臉卻越治越遭,臉上的潰爛絲毫沒見好不說,竟還有像四周擴散的跡象,這等結果乃是自我從醫以來從未見之怪事,我一時慌了手腳就懷疑可能是我用藥不當之故,重新為她切診斷脈也找不出原由,我因愧疚還幫忙請了外麵的大夫為她診治,卻依然不見任何奇效。”
“怪不得近日她總以黑紗示人,我們還想著許是她臉上落了疤,她羞於見人這才以黑紗遮麵呢。”紅袖恍然大悟道,又想著區區幾個火泡竟發展至這等嚴重的地步,一時心生畏怯便胡說道,“侍藥姐姐,我總覺得因為一個小小的炎症不可能引發如此嚴重的後果,你看會不會是那丫頭晚上睡覺之時,黴運當頭,不慎又被山上的毒蟲毒蚊給叮咬了臉上的傷口,毒氣入體這才致使傷口潰爛?要不然無緣無故的,怎麽眼看著就要好了,傷口卻忽然急轉而下了。”
“興許你猜對了也未可知。”侍藥不確定道,“隻是若當真如此,那丫頭卻也太倒黴了些。”
“運道如此,天要責罰,咱們也沒辦法,侍藥姐姐也別太過於自責。”紅袖安慰道,“這人若是倒黴起來,就是喝水也能塞牙縫。你想啊,當時出事時,廚房裏有好幾個人都在燒火做飯,別人都無事,單她一人傷到了臉,可見她是個運道不佳的,之後傷勢又頻繁複發,咱們也都是盡心盡力了,奈天意如此無可挽回,咱們能怎麽辦?”
侍藥不耐煩再提離草之事,正思欲轉個話題再聊,抬頭就見芳茵正從書院大門那邊走出來。侍藥輕拽一下紅袖的袖擺,示意小姐出來了,便同紅袖一起向芳茵那邊迎去。
近到眼前紅袖她倆才發現自家小姐今日形容是何等狼狽,原本簇新的撒紅裙如今沾滿了山上灰黑色的土泥,上身金絲掐腰的坎肩也破爛的條條縷縷,見到芳茵這般模樣,紅袖便趕忙上前心疼問道,“小姐這是做什麽去了,這是讀書還是打架,怎麽搞成這副烏糟不堪的模樣?”
“一瞧還不明白,她們這不是剛下了武課?”侍藥連忙放下手中的鳥籠,將罩在身上的外套脫下遞給小姐,口裏又說道,“難道今日武課授課的內容是要你們同窗之間互相持刀對著砍?要不然怎會搞的如此狼狽?”
“你們還說呢,一提起今日這事我就生氣。”芳茵一邊穿上侍藥的外套,一邊生氣地回話道,“今日陸宇師兄也不知發什麽神經,說我們自入院習武以來已有近三年時間,也該到了檢驗我們這批學生學武成果的時刻,然後就命人給了一眾女學生刀槍劍戟各式武器,隻叫我們放開手腳圍攻與他,隻要我們能夠碰到他一片衣袖,就算是我們這些人全部測試合格。”
“難道小姐衣服上的這些個刀口竟都是陸公子所為?”聽了芳茵這話,紅袖一臉訝異地說道,說完便又滿臉氣憤道,“那陸公子真是太過分了,姑娘如此千金嬌軀,也不說給小姐留些顏麵。”說著又緊張的將芳茵上下摸了遍,生怕芳茵哪裏再給傷著。
侍藥卻言不讚同道,“陸公子武功高強,就是削人衣角也應該是幹淨利落的,小姐這等狼狽卻不像是高手所為,其中怕是有什麽隱情吧!”
“有什麽隱情,不過今日我比較倒黴罷了。”芳茵憤憤道,“都是些隻學了幾招假把式的嬌弱女兒,能會什麽圍攻之道,人家那邊剛說開始,就一窩蜂的全都衝上去了,拿刀拿槍的,亂揮亂砍,若不是我自幼苦戀舞技,身手比常人敏捷矯健,身上怕是早就添了刀口。說來也怪了,別人都沒甚事,隻我一人頻頻被誤傷,那些刀啊劍啊全往我身上招呼,別人的倒也罷了,我自己揮鞭子笞人也能拐彎抽到我自己身上,你們說我倒不倒黴?”說著臉上還顯出晦氣懊惱之色。
“好了,好了。”紅袖趕忙順氣安慰道,“咱們回去就到附近的光福寺裏燒燒香拜拜菩薩,去去咱們身上的衰晦之氣,再求個平安符之類的,明日萬事定又會重新順遂起來。”
芳茵不置可否,嘴裏連連嘟囔著‘真倒黴’三字,就隨著紅袖她們回住處先歇息去了,次日還真就請了病假專門跑到寺裏燒香拜佛去了,芳茵從前在紅袖的影響下是不信這些的,奈何形式比人強,隻能借此求個心安罷了。
覺得自己晦氣纏身應該好好去廟裏拜拜的又豈止芳茵她們一夥,而今遠在江南某一偏遠縣城,莫名就被上皇信任親自委任為一縣之長的李清鳴也陷入了無法甩脫的厄運當中。上任不過幾日功夫,前後竟有三路人馬來找他這個新任的七品知縣。
一路是他發跡前所投靠地下組織的上峰遣人來給他下達任務命令,非但要他利用職務之便搜刮民脂民膏,竟還要求他暗中掠劫治下顯現靈紋的無辜少女;另一路則是與他去世多年的亡妻有關,誰曾想當年嬌媚柔弱的妻子竟也是勳貴侯門出來的閨秀,隻因豪門內宅紛亂,妻子這才流落到南方旁支家裏,又因著種種緣故最終與家中失了聯係,如今人家尋上門來,想要一家子骨肉團聚,無奈妻子早已亡故多年,人家又問可有留下血親後代,他卻早就將女兒不知賣向了何處,這叫他又如何回答得上來?幸虧妻子娘家厚道,打聽得女兒形容年貌就又帶著家下人匆匆告辭離去;還有一路就更令人鬱悶了,竟是傳說中專門懲治貪官汙吏的江湖俠客。
且說這日他正抱著幼女在書房中教導女兒識字,懷中的女兒生的是粉雕玉琢天真可愛,除了沒有眉心的那粒胭脂痣,容貌竟與他從前的長女一般無二,因此自她生下來,他未有一日不將她抱入懷中百般疼愛。
這日也是如從前那般在房中教女兒讀書識字,卻不想原本晴空萬裏的天氣一夕間便暗了下來,風起雲聚驚雷咋響,嚇得女兒連忙躲進他的懷中哇哇大哭。他連忙遣人去請夫人王氏過來安慰女兒,等他將女兒交到夫人手中一切安置妥當,又重新回到書房之際,隻見他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書房裏卻站著一個人,這人頭戴鎏金紋麵具,身穿絲質白袍,手裏持著一把七尺泛光長劍,氣質清冷,目光陰騭,使他一見之下便嚇得直接癱在地上。
好在他並未失去理智,隻強撐著問道,“英雄是何方人士,為何光天化日之下擅闖朝廷命官府宅?”
蒙麵男起初並不答話,隻將他從裏到外透視了遍,過後才慢悠悠問道,“你就是李清鳴,新科的榜眼?”
“正…正…是…在下,不知英雄此來究竟有何貴幹?”李清鳴一聽來人並非是走錯了門找錯了人,心內一時更加懼怕起來,口齒不清求饒道,“下官隻是一介蠅豆小官,剛奉聖諭新到此地,一切治內政要務均未涉及,英雄若是想要知道一些治內秘事在下定是統統不知,為不浪費英雄您寶貴的時間,還請英雄另請高明則個?”
“哼……,好一個一介小官,芝麻般大的權利就已經暗中計劃著要搜刮民脂民膏,奸掠治下少女了,若是哪天真個做了封疆大吏,豈不是就要逼得治下百姓揭竿而起了?”麵具男冷笑道。
李清鳴聽他道出心中隱秘,麵上驚懼更異,顫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又是如何得知剛才那番話的?”
“你不需知道我究竟是誰,我今日過來也隻是要與你提個醒,以後做事千萬別昧著良心做下什麽無可挽回的錯事。”麵具男繼續冷聲道,“若不是我師門與華山有些淵源,就你這等微末小人物,尚且不夠我一劍解決的。”
聽到那男人提到華山,李清鳴抖抖索索說道,“你既知道華山,可知在下有個女兒也拜在了華山門下?”
“若不是看在華山的麵子上,你以為我會在這裏與你客客氣氣的敘話?”麵具男嘲笑道,“要不是華山紅袖師妹苦求力保,你如今怕是早就見了閻王。希望你足夠聰明,能夠明白此刻我話中的意思,痛痛快快的與我們合作。你也不用害怕會受到什麽轄製,我早就知道你現在腦門上的那枚官印到底是怎麽印上去的,我們的目的不過是要揪出這個組織後麵的幕後黑手,至於你這個小嘍囉,說實話我們還真沒放在心上。”
“你們真的與我女兒相識?”李清鳴半信半疑道。
“幾日後,你會收到師妹的親筆告之信函。”麵具男痛快道,“記住,你此刻的身份已經是我們安插在敵方的臥底,小心隱藏身份,盡可能多的收集那個組織的秘密,若是到最後你還能有幸留存下性命,說不定你還能換個地方到京城附近做個知縣也不一定。”
“我與你們合作,不過你們總得告之我,我究竟是在與誰合作吧。”李清鳴苦著臉說道,“還有若是組織裏遣人來找我要錢要人,你們又不許我搜刮百姓,到時我若拿不出這些東西一時惹怒了他們豈不立時便有殺身之禍?”
“放心,到時會有人來幫助你,女人和錢都會提前準備好,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麵具男如此說道,又緊接著隨手擲過一枚東西,說道,“這是與我們聯絡的方式,一切小心行事,切記,切記。”說完閃身就從屋中消失不見。
李清鳴等了許久未再次聽到說話之聲,這才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舉袖擦了擦滿腦門子的冷汗,心道,“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這個官做的,賢不得,貪不得,讓人好生為難?一時又想起身在華山的女兒,趕緊挪到書案前,鋪紙研磨,提筆就給女兒寫信。無論如何,如今看來他都已經從組織裏暴漏出來,若是此事讓組織裏的人知曉性命定是難保,索性就依麵具男行事,或可保得性命也未可知,現下也隻有指望女兒那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開始又上榜了,希望還能有人支持打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