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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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道梅軒在外房偷聽侍藥說話,聽來聽去也無甚要緊消息,倒聽了滿耳的小女兒心思。待聽到紅~袖對大師兄讚不絕口,梅軒決心以此躁一躁自家師弟,然後才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侍藥房中,可算完美印證了侍藥口中武功高絕四字。
梅軒得意地炫完技,也沒回自個房中休整,徑直帶著懷中貪睡的鳳歌兒,一路朝顧愷之房中直奔。
不想推門而入,迎麵見著的不是待捉弄的師弟,卻是久違地狀元大師兄,一臉嚴肅正經的端坐於顧愷之房中。
大師兄書生氣質,如玉君子,本應溫潤柔和,偏卻滿身威儀。隻拿一雙鳳眼靜靜地瞧你,並不含多少威怒,卻能將你瞧得汗毛倒豎,膽戰心驚,在他麵前不敢有一絲一毫逾矩。
想他們幾個師兄弟,幼時也曾是搗蛋頑童,也曾有過無拘無束,最是無法無天的天性。然孩童時,總有個長輩叫人畏服,或是父母,或是師傅。而他們幾個,最怕的不是自家師傅,也非各堂長老,反而是這個做事認真古板又愛較真的大師兄。隻因師傅尚可耍懶,師兄卻隻有聽話的份,不然,認真的大師兄定會認真教你如何做人弟子,如何做人小弟。
如今師弟師兄共處一室,梅軒隻得暫時斂起捉弄心思,一本正經商議起正事,真心叫他憋屈地蛋疼。
大師兄有個“大”字,自然穩壓梅師兄顧師兄一頭,商議正事可以是工作報告,共謀對策不過發號施令,師弟師弟自然是跟班小弟,理所當然地簡直生無可戀,換誰誰又能不憋屈?
梅軒顧愷之這廂還在聆聽教誨,外麵卻有紅顏端茶而入。紅顏雖俏,竟是滿頭白發,想來是個薄命女兒,待定睛細看,不是現下正在華山休養的李玉蓮是誰?
看清來人,顧愷之不過眼梢微睨,便立刻做正經肅穆相,以表心有所屬,專心癡情的好品格。獨
梅軒這個二傻,先是一臉興味地朝人姑娘臉上猛瞧,之後還作死的在大師兄與李家姑娘身上來回思量,思量地大師兄臉色愈黑,思量地李家姑娘嬌羞無處可躲。
顧愷之本著人道精神,試圖轉移眾人注意道,“師兄懷裏裝得何物?怎還一鼓一鼓的?倒似個活物?”
“你說這個?”梅軒果然被轉移了注意,一把拎起懷裏鳳歌兒怨怪道,“不是昨晚尋到的那個還是哪個?昨晚我去侍藥那還鳥,小丫頭說這鳥近日不便在府中出沒,便被拜托照看它一段時日。”
文師兄聞言,掀起眼簾,皺眉問訓道,“師弟昨晚難道隻身去了人家姑娘閨閣?”
覷見大師兄皺眉,梅軒心肝一顫,忙補救道,“師弟在那不過隻待了一分半刻,辦完事後也是立時便走。師弟心中時刻謹記師兄教誨,不忘男女大防,卻哪敢久留?”
聽完這話,文征明皺眉愈深,點著手指斥道,“真真該打。不過在外麵曆練了一兩年,如今倒是學會用謊話來欺瞞師兄?”
說完,隻見他厲眼一掃,用下巴點著梅軒數落道,“既已入住人家姑娘閨房,還不趁早拿著婚書登門求娶,矢口否認,可非我華山禮數?”
“師兄說笑了。”梅軒忙擺手道,“弟不過深夜因事拜訪了人家姑娘一次,就要因此將人娶回家,如此作為豈不兒戲?”
“兒戲?”文征明咀嚼著兩字,眼神裏滿是無奈,像是教訓不聽話的孩子般上下數點著梅軒道,
“何不到鏡前照照自個兒?再來編個可信的謊。起碼得理順自個兒滿頭亂發,齊整下發皺的衣衫,再換一雙幹淨無泥的高靴,才能叫人相信師弟昨晚確實回到了自個房中,而非與某個佳人徹夜長談。”
梅軒尷尬地瞧著腳底汙泥,這才想起昨個兒夜探時曾經抄過小道,在侍藥那小憩離開時也忘了整理衣衫,要命的是自個兒還有個愛潔的秉性,華山上下無人不知,如此瞧來倒是渾身處處皆疑點了,光想便叫人躁紅了臉。
這廂梅軒正尷尬地無所適從,知心姐姐李玉蓮忙出來打岔道,“依我瞧,梅公子很不必在意一些外人看法。華山弟子名門高足,個個都是守禮君子,便是有些親密舉止,也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君子行徑,公子又何必為此臉紅?”
顧愷之眼角藏著笑,也湊熱鬧地調侃道,“然也,然也。喜歡就娶,不愛便休,何需忸忸怩怩,故作矜持,這可與咱們武者的豪爽大方相悖。”
聽出這話含有濃濃地幸災樂禍,梅軒白了師弟一眼,回敬道,“我華山弟子自然個個都是守禮君子,前兒我還在小紅~袖那裏聽她說傾慕大師兄才情滿腹之類的話,說什麽,‘文大師兄狀元之才,又讚他無雙公子,誇他心細如發,說甚若將孫少爺之事托給文狀元,賊*首立必能手到擒來。’,我一旁聽了,都不禁為咱們華山出了位斷案神探而深深自傲。”
顧愷之聽了這話,果然雙眉一挺,黑了麵色。他心裏恨恨,想反駁卻怕帶累上大師兄,臨頭來倒叫自個兒倒了黴,所謂識時務為俊傑,顧愷之決定最後不跟這個孤家寡人一般見識,咱們來日方長,且看以後如何?
顧愷之覺得自個兒已感覺到了奸情的苗頭,以梅軒所藏之深之不可測心思,又以侍藥那丫頭蕙質蘭心,通情達理的秉性,這兩人若湊到一塊,很難不產生些粉色的泡沫。
想於此,顧愷之仿佛已看到一對有"qing ren"在他眼皮底下得到了見證。顧愷之期待看到,若梅師兄果真擁有了至甜至美的愛情,這份愛可否將其從黑暗無底的深淵裏救贖出來?
不提顧愷之在這裏想入非非,卻說文師兄聽到上麵那一通讚美,難得也血色上頭,暗爽在心,且嘴裏顧自謙虛道,“弟妹過譽,何敢當手到擒來?唯有全力以赴,盡快尋到孟家少爺,方不負眾人所望。”
“謹聽師兄吩咐。”顧愷之梅軒齊聲應道。
再說芳茵這邊,一大早給太太請過安,幾個小姐妹便齊聚賞閣,守株待兔。
芳茵站在高高的樓台,遠遠望著入門小徑,求證道,“也不知七丫頭今兒會不會來?便是來了,又如何證明靈植丟失與七妹有關?即便有了證據,咱們交予了太太,七丫頭卻是二房之女,最後勢必也會交予二叔發落。血脈親情,二叔未必會真心教訓自個兒女兒,說不定還會因此更加重視於她,畢竟空間靈紋世所罕見,溫養它雖需耗費諸多靈值妙藥,但與咱們國公孟府卻也非供應不起。”
紅~袖一旁聽了,也同樣憂心道,“姑娘言之有理。七姑娘瞧著就像個不安於室之人,將來未必甘於嫁個平凡夫婿,安安穩穩度日。不是說身懷野望哪裏不好,實在是她雖稱一句國公府千金,卻也不過是個二房庶女,這個身份想要掙得滿身榮華,隻走坦途大道實難如願,最後也唯有捷徑一途。壞就壞在,若有捷徑也便罷了,若無,難保七姑娘不會鋌而走險,最終落得個萬劫不複境地,說不得還會帶累整個國公府,甚至眾姑娘名譽也會跟著受累。”
“大姐姐身為國公府嫡長女,尚得聽從父母之命,規規矩矩嫁個陌生之人。七丫頭不過二叔家庶出姐妹,卻憑什麽叫長輩許她走那勞什子榮華捷徑。眼前二姐姐尷尬處境,難道還不足以叫七丫頭引以為戒麽?”
“那又怎能一樣?”侍衣一旁快嘴搭話道,“二姑娘外麵瞧著雖十分精明,實則一開始便使錯了方向,隻一味討好府中位高卻無實權的老太太,反而將咱們太太當成了命中宿敵,這可不得心事終與願違麽。七姑娘可不一樣,我冷眼瞧著,人家那可是真聰慧。隻說這闔府上下,從仆到主,哪個不覺得七姑娘是個嬌俏可人的甜心兒?尤其是咱們二老爺,姑娘的二叔。七姑娘未來之前,唯有五姑娘才是二老爺掌上的明珠,從小到大,何曾見得愛女受上一星半點的委屈?七姑娘來了以後,便是心肝上憑空多了個大寶貝。從那以後,掌上明珠與心肝寶貝,真真手心手背都是肉,五姑娘這個曾經的手心也不知為七姑娘這個手背藏了多少的委屈?可見她究竟有多厲害了。”
“二叔可非糊塗之人,萬不會棄疼了十幾年的嫡女不顧,反而專寵半路進家的庶女的理。更何況二叔二嫂半輩子鶼鰈情深,曾經羨煞多少貴婦豪門,七丫頭卻像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根毒刺,若我是二叔,見了七丫頭隻有愧疚難受的,哪還會起甚勞什子溺愛之心?”芳茵駁斥道。
“姑娘說的在理,卻有一點不通。”紅~袖接話道,“誰說專寵便一定得發乎於心了?也有可能原本秉著的就是一顆利用之心。七姑娘也未必心裏不知,隻不過假裝糊塗罷了,反正最終她總要嫁人,能得親身父親看重可比將來被毫無價值的隨意嫁了要強上百倍。”
“如此說,七丫頭難道還值得人同情了?”芳茵徹底被繞糊塗了,“隻看她從小不得父親疼愛,苦巴巴地隨著姨娘在鄉下長大,長大後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叫二叔想起還有她這個庶出女兒,又得費盡心機的為將來得個好夫婿諸般謀劃,甚至甘心被父利用,想想也挺叫人心塞。”
“七姑娘無辜,卻也不無辜。”侍藥出來說道,“她幼時苦巴巴地長在鄉下,不過是因上一輩之過,不得已隨母贖罪受苦。若強說人這一生,無法選擇父母,聽來倒也十分無辜。而後上天憐憫,賜予空間靈紋,她不說稟告父母,依法善加利用,反而偷偷瞞了起來,據此行齷蹉歹事,就十分不無辜了。”
說到這,侍藥十分可惜道,“空間靈紋,百年難見,七姑娘這個卻被她自個折騰地已顯了崩潰之象,一旦靈紋潰散,恐是性命不保,神仙也難救了。”
“妹妹心裏倒有個疑惑。”侍衣最終憋不住道,“既然七姑娘自個都快將自個作死了,咱們一夥在此守株待兔卻又為何?左不過幾盆子靈植,她盜便盜了,何必要費盡心機將其捅出來?姑娘方才也說,七姑娘最後會落(luo)到二老爺手中。二老爺本就對七姑娘心存利用之心,未必會對七姑娘橫加約束,說不定反而會幫著她光明正大進補,咱們何苦來哉?”
"說你這丫頭缺心眼,你還真比常人少一竅。"紅~袖嗔責道,"七姑娘若是個善茬,前兒何會出鳳歌兒之事。在國公府,哪個不知鳳歌兒是咱們姑娘的心頭寶?便如此,七姑娘也是說捉便給捉了,事後若無梅師兄他們幫忙,鳳歌兒這會子有命沒命還是兩說。倘若以後哪日,咱們姑娘不小心擋了其道,十有*會遭其暗中算計,或是背後捅刀。凡這種微末出身將來顯達之人,其心思最好琢磨,是恨不得將那些曾見證果其窘迫情形之人貶低到塵埃裏,好滿足其怯弱自卑的內心。"
紅~袖還待訓話,就聽中間芳茵突然說道,"快瞧那,是七丫頭不是?她果然來了,想來咱們猜測十有八~九都能應驗。"
講到這,芳茵突然十分低落道,"方才侍衣說的在理,咱們在這揪著七丫頭不放能有何用?眼下刻不容緩的,難道不是趕快想法子將鋒哥兒找到麽?"
"姑娘莫急,今兒個文大師兄一大早便到了府上。"紅~袖勸解道,"文大師兄狀元之才,咱們老爺手底下也盡是忠勇之兵,加在一塊定會無往而不利,說不得過會子便會來人稟告說小少爺已被尋到的消息,咱們隻安靜等待便是。"
芳茵聞言悠悠歎道,"卻叫我如何能坐得住?"(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