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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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王熙鳳的幹擾,賈璉一夜好眠,一大早又生龍活虎地出門訪友去了。

    “真真是連家都呆不住了,哪還顧得了我這個糟老婆子。”賈母歎道,卻絲毫不提王熙鳳被關之事。

    李紈頓覺心冷,麵上卻笑道:“寶兄弟多乖巧,一直陪著老太太呢。”而擠在賈母身邊的賈寶玉登時便裝乖賣傻地扭糖似地直往賈母身上靠,嘴裏直嚷著“老太太”。

    賈母登時心都化了,臉上笑意也濃了,將寶玉整個人摟住,說道:“也就一個寶玉陪陪我。”

    “我會一直陪著老祖宗的。”賈寶玉卻認真地回道。

    賈母隻覺得心比蜜還甜,摟著寶玉“心肝兒、寶貝兒”直叫喚。

    李紈心裏越加不忿,麵上卻半點不敢表露,隻說道:“老太太,今兒我也想告個假,我母親身上有些不爽,便想去看看。”

    賈母一愣,自打賈珠去後,李家再不能提供助力,她的關注度便少了些,一聽之下,倒有些不自在,便說得極為大方:“你正應該回去看看。”又叫了鴛鴦開庫房拿了二斤上好的血燕讓李紈帶與其母。

    李紈低眉順眼地接過,感激涕零地謝了又謝,方才告辭。

    “老太太,怎麽林妹妹他們都不在?”賈寶玉看著李紈離開,抬頭便問賈母。

    賈母臉色頓時淡了下來,怏怏道:“她們由大老爺帶著東府賞花去了。”賈赦當然也邀請過賈母,不過賈母實在不想與他做臉,便推了。

    賈寶玉自打見識過賈赦並賈璉碾壓他親娘和親姐姐之後,便嚇跑了膽子,頓時就不敢繼續問了,隻能與賈母繼續玩笑。

    倒是賈母看他無聊得可憐,便打發他去園子裏玩耍。隻是如今榮國府被賈璉暗中整治了一番,比原來有條理多了,各司其職的,也沒什麽閑雜人等能陪寶玉,更何況二房眼看就敗了,寶二爺卻依然埋首於花兒朵兒的,漂亮丫頭們也不是蠢人,她們的投資目標又從賈寶玉轉到賈璉甚至賈環身上,即便有空也不怎麽搭理賈寶玉。

    賈寶玉在外邊吹了會冷風更覺無聊,索性一溜煙回自己屋子,找襲人她們吃胭脂去了。

    而此時賈璉卻已經與馮紫英三杯老酒下肚了,馮紫英頗為羨慕賈璉,半真半假道:“以後還得靠璉二哥提攜了。”

    兩人是從小的交情,玩笑話自然開得,賈璉直接啐了他一口:“你如今當著禦前三等侍衛,妥妥的天子駕前,倒來玩笑我。”

    馮紫英聽了一笑,與賈璉又碰了碰杯,可賈璉這個員外郎卻是北靜王牽線,誰不知北靜王在當今心中的地位。不過他自己這個禦前侍衛份量也不低,與賈璉本就交好,自然要互幫互助,便問道:“璉二哥怎麽有空請我喝酒了?”

    “我請過你多少回,你不是都有事。”賈璉斜了他一眼,也實話實話了,“你我兄弟,我也不與你打馬虎眼,我如今進了工部,卻是艱難,聽聞主官正好是你家的人,卻要行個方便。”

    馮紫英聞言便明了了,他可不是原先賈璉一般的廢物,雖是勳貴之家,但其祖父比不不上四王八公的,其父馮唐便不得不精明,早早就開始籌謀,不僅將女兒送進宮去,還對四個兒子都下了死力培養,馮紫英這個長子最得他意,更是時時帶在身邊知無不言,因此家中大小事情馮紫英都知道一二。水部郎中是馮唐的族弟,當年他們祖輩都是大字不識的,直接拿了朝代名做名字,馮唐之後便是這個馮宋,與馮唐舞槍弄棍的不同,從小便好讀書,家裏也供著,倒也坐上了水部郎中的位子,行事與賈政有些相似,不過賈政是假道德,他是真迂腐,因此也升不大上,不過也真的不討人厭,馮紫英想定便笑道:“璉二哥卻不知我這個二叔最是迂腐了,話我倒可以傳,至於有沒有效果卻不知了。”

    “你倒與我弄鬼,我還不知道你,什麽事都盡說來便是了。”賈璉聞言,心中一動,白了他一眼。

    馮紫英笑道:“還真是瞞不住璉二哥,我二叔雖然是道德先生,卻架不住二嬸精明能幹,二叔又最聽二嬸的,我那妹妹定了二嬸娘家,正滿京城尋摸嫁妝呢。”

    “我那正好有些梨花木,若是不嫌棄。”賈璉立馬就回道。

    “有什麽嫌棄的,梨花木盡好了。”馮紫英撇撇嘴,顯然與他家二叔也不是真的一家人。

    “你我什麽關係,你二叔那裏是我的頂頭上司,你卻是我親兄弟,上回你看中的那把龍泉寶刀,老爺已經放下了,我明兒就讓人送來。”賈璉看得分明,忙說道。

    果然馮紫英眼睛一亮,笑得更歡了,又與賈璉走了幾杯,正要繼續,就見馮家的人匆匆來找人,是他嶽母大人又來訪了,馮紫英臉一沉,怒喝一頓,打發了,朝著賈璉卻歎道:“倒讓璉二哥看笑話了。”

    “說起笑話,我家的笑話還不夠多嗎。”賈璉也跟著歎了一句。

    馮紫英一聽倒覺得同病相憐了,比起賈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他家實在不算什麽,卻是心煩得很,不由得就拉著賈璉吐苦水:“我自問對得起前麵那位了,隻是實在說不攏,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如今卻又要嫁過來一位,與她姐姐簡直一模一樣的,我哪受得了。”

    “你不願意,哪有誰逼你來著。”說起這個,賈璉也心有戚戚焉,娶妻沒娶好的,他也算一位,日子過成這樣比馮紫英還遭。

    “是沒人逼得了,我家也隨我,可架不住嶽母她老人家一趟一趟的跑,在外麵又說些模棱兩可的,本來滿孝了,我母親正給我尋摸人,一打聽便都有些退了。”無論什麽男人,老婆孩子熱炕頭都是期盼,馮紫英先前過得自覺委屈,更想找個好的,卻要被嶽家生生攪合,又不能翻臉,實在煩躁得很。

    賈璉很有同感,他倒不擔心嶽家翻臉,早已經掐過好幾回了,隻是要站在理上將人打發了也是難事,真下力氣去陷害,想過幾次但還是放下了,重活一輩子不是讓他活得越來越惡毒的。

    兩人倒是淪落人遇上淪落人,互相胡亂安慰,一杯一杯的酒便落肚了。

    “這倒是開天辟地的,我活這麽大卻也沒見過啊。”賈赦立在賈寶玉的門前歎了歎,他的身後卻跟著一串人,除了賈家自家子弟,其他八公家裏的人都能找出一兩個來,紛紛擠眉弄眼的。

    “老大。”賈母死撐著才沒暈過去,回頭便喝賈赦。

    賈赦一擺手,耷拉著眼:“這又不是我丟人,我倒好心就想著寶玉不能一天到晚跟娘們一樣關在家裏,帶著一幫子適齡子弟過來,也讓他交個朋友,他倒自己作死,害得我麵上也無光。”隻是說到後麵看賈母有些搖搖欲墜了,方才住了嘴,與賈珍兩個擠眉弄眼了一會,便開始將人一個個勸出去了。

    “老太太,還是想想如何是好吧,好好的孩子,就這樣了。”總算將人都一個個帶出,賈赦還回頭哀歎了一聲,氣得賈母又是一抖。

    “去看看裏麵。”賈母見得人都走後,便衝旁琥珀吼道。

    琥珀身子一顫,不得不推門進去,片刻便轉回,低著頭回道:“已好了。”

    賈母猶自氣悶,拿著拐杖直接撞開門,大步走了進去,裏麵雖開了窗,還點了熏香,那股子味道仍是彌漫期間。賈母眼神一冷,定睛看去,賈寶玉胡亂穿戴好了,正縮在床上發抖,而襲人和麝月兩人倒草草地披著衣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那盆惹事的洗澡水也挪到邊上,隻是地上濕成一片。

    “寶玉!”賈母冷聲喚了一句。

    賈寶玉登時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抬起通紅的眼,怯生生地看向賈母,哀哀喚道:“老太太。”

    “寶玉,你怎麽這麽不爭氣!”賈母第一次恨鐵不成鋼,將拐杖敲得震天響。這麽小的年紀不等長輩安排就自己尋摸上了,如果隻是私底下倒也罷了,說上幾句改好了便好了,如今卻是□□裸滾在一起的三個人被賈赦領著一大群人看個正著,都是京城裏的混的各色人等,事情捂都捂不住。賈母雖惱賈赦給人沒臉,卻更惱賈寶玉的不爭氣,如今可怎麽收場。

    “老太太,我不是故意的!”賈寶玉登時大哭了起來,他不過跟平常一樣與襲人她們玩笑,一群人就莫名其妙地闖了進來,一個個看他的眼神讓他都恨不得死了,如今連最疼他的老太太居然也是如此,不由得越哭越傷心。

    到底是疼了那麽多年的心肝寶貝,賈母見他哭得幾乎暈過去,也不好說話,心裏的一腔怒火全發泄到跪在那裏的襲人與麝月身上,怒喝道:“我把好好的爺兒交予你們,隻以為你們是忠厚老實的,卻把人給勾壞了,如今這裏也容不得你們了,要活命的就領了二十大板,是死是活看你們造化,而後就直接出府。”

    “老太太!”襲人與麝月登時駭得臉色慘白慘白的,她們這些年在賈家養得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都嬌貴,如何挨得起,更何況之後就出府,好容易經營出來的境地都付之東流,實在不甘心呢。

    “全都給我拖出去!”隻要不涉及要害,賈母自然是慈祥的老太君,可是襲人二人卻是實在戳了賈母的肺管子,直恨不得當場刮死她們,哪還有什麽憐惜。

    “二爺啊。”見賈母這裏不通,襲人麝月就朝賈寶玉哀叫起來,隻是她們注定要失望了,賈寶玉卻是有心無力,實在不敢麵對賈母的怒火,隻避開她們的眼神。

    襲人麝月二人頓覺得萬念俱灰,一時不敢置信,那來拖人的婆子早看她們這種副小姐不順眼了,下手極為粗魯,真真直接拖走了。

    “其他人呢,都死了嗎?”賈母又衝其他跪在外麵的小丫頭吼道,如今賈赦都帶著人看光了,她連捂都不用捂,倒讓其他人撿回一條命來。

    “回老太太,襲人姐……不……襲人全將人打發了,隻留下自己與麝月伺候。”有個小丫頭怯生生地回道。

    賈母倒吸一口氣,腳步都不穩了,她是覺得襲人能幹才撥給寶玉,誰知竟引狼入室了,實在是呆不下去,扶著琥珀玻璃,與鴛鴦說道:“這裏你善後吧。”

    鴛鴦忙應了,也不敢說什麽,賈母又去看賈寶玉,仍在大哭,不由得又是一歎,腳步蹣跚地叫人扶走了。

    那些個小丫頭並粗使婆子見賈母走後,方敢與鴛鴦求情,哀哀直喚:“鴛鴦姐姐。”

    鴛鴦也是不忍,歎了口氣,說道:“先跪著,什麽也不要說。”如今賈母正在氣頭上,誰也撞不得。

    “這是怎麽了?”正在這時晴雯走了過來,有些吃驚。

    鴛鴦向來與襲人親厚,與晴雯倒平平,如今反倒是襲人犯了這等事,臉上便有些不自在,便問道:“你去哪裏了?”

    “林姑娘煩我繡一本經書,我抽空去了一趟,這裏橫豎有襲人。”晴雯將手上的經書並絲線都顯了顯,後半句說得還有些酸味。

    “那秋紋呢?”鴛鴦又問。

    “那倒不知道了。”晴雯越發疑惑,又聽得寶玉哭聲,更加擔憂,便要越過鴛鴦去查看。

    “你什麽也別問,且跪著吧。”鴛鴦卻拉住她,隻說道。

    晴雯一驚,手裏的經書也幾乎拿不住,見鴛鴦神情嚴峻,也不敢問了,尋了個角落跪倒。

    “還有什麽人沒來?”鴛鴦點了一遍人頭,又問道。

    “還有小紅。”有個丫頭便小心地回道。

    “小紅?”鴛鴦便去看晴雯。

    “先前去了茜雪姐姐,倒補了個小紅,她是林之孝家的,前兒就請了假回去看老子娘了,要明兒才回來。”晴雯忙回道。

    “那便罷了。”鴛鴦歎了歎,揉了揉太陽穴。

    “真真一出好戲啊!”賈赦往嘴裏丟了顆花生,拍著桌子大笑,又衝那幾個專門討債的吩咐道:“今兒去討債時,將這件事好生與二太太說道說道。”

    那幾人如今唯賈赦馬首是瞻,忙不迭地應了,便奔去為賈赦搖旗呐鼓,沒多久,就有人傳話來說,王夫人吐血了。

    “真是好事連連,當浮一大白!”賈赦聽了,又是一陣大笑。你敢折騰我兒子,我就弄死你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赦大爺不是省油的燈,他才是真絕色,同時說一聲,這不是意外,都是赦大爺智慧的結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