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二人來到一樓，說實話，這最後一個線索頗為難找，老人們的舌根一看就是陳舊性斷裂，斷舌根本不可能留存到現在，但是曹暘還是抱著希望回到空無一人的敬老院尋找，希望有哪個“收藏癖”能“收藏”個斷舌作為紀念。然而，曹暘根本不想看到收藏這一幕，但是又不得不這麽期望著，想到這裏，一股厭惡感由心而生。

    小佟跟在她的後麵，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曹暘讓他跟緊了，她可不希望還沒找到陸壓，又把小佟給丟了。然而，在一樓找了一圈，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了一遍，也沒看到斷舌的影子，曹暘有點絕望了，陸壓一再強調一定要找到所有線索，現在該怎麽辦？可能是因為她的表情太過嚴肅，小佟有點慌地開口道：

    “姐姐……怎麽了？”

    “嗯……沒事，就是有個東西不太好找。”曹暘沒把找什麽東西說出來，畢竟小佟是個孩子，他要是知道要找的是斷掉的舌頭，肯定會被嚇到。

    “什麽東西？我幫姐姐找。”小佟自告奮勇。

    “不，不用。”曹暘立馬否決，頭一次感到為了照顧小孩子的感受，自己居然這麽貼心。

    “姐姐是不是嫌我人小沒用……”小佟怯怯地問。

    “當然不是，隻是這東西不論誰找八成都是找不到的，所以姐姐才不想麻煩你。”

    “找不到？這麽難找嗎？”小佟聽到曹暘不是在嫌棄他，很高興，連聲音也不萎靡了，“那如果這麽難找，咱們就不找了，做一個行不行？”

    做一個，曹暘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處境呀，他是在開玩笑嗎？還是把這兒當手工課堂了？剛想敷衍過去，告訴小佟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曹暘卻突然靈光一閃，做一個？造一個？對啊，既然找不到斷舌，那麽造一個不就行了？？曹暘微微一笑，感到希望大增。

    “小佟！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曹暘表揚小佟道，“托你的福，姐姐總算看到點曙光了。”

    “什麽曙光？”小佟一副懵懂的樣子，根本不知道曹暘為什麽要誇他。

    曹暘也懶得解釋，她拍拍小佟的頭，用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聲音對小佟說道：“孩子，你現在再想想你是從哪兒出來找我的？好好想想，這非常關鍵，讓你來找我的那個叔叔是我的同伴，現在落難了，我必須得找到他。”

    “我知道的，那個叔叔是姐姐的家人，對姐姐很好。”一說到“家人”，小佟放光的眸子又黯淡了下來。

    曹暘知道他在拿陸壓和自己的媽媽作對比，但是對她好這件事這孩子是從哪兒看出來的？完全沒有這種事好嗎……一個人不害你並不代表他就會對你好啊孩子……雖然陸壓在給她療傷這方麵是很盡責的，但是這並不代表這位幾千歲的神仙有多麽對別人好，他們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結伴的，雖然她不知道陸壓為什麽會覺得她這個小小的鬼仙能打敗白澤，解救蒼生，但是她知道，一旦這個合作關係中斷，那麽他們也不過是對方漫長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但是扮演“家人”還是得繼續下去，畢竟這是他們此刻的身份，於是曹暘點點頭：

    “是的，那個叔叔很善良，他是為了救我們才落難的。”曹暘索性這麽繼續編下去，連小佟管她叫“姐姐”，卻管陸壓叫“叔叔”這件差輩兒的事情也懶得糾正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是想不起來了……那個地方、地方。”小佟捂住頭，看起來對回憶那個地方感到恐懼。曹暘蹲下身，開始安慰他。

    “沒關係，不是你的錯，姐姐有個辦法，但是會有點不舒服，不過不會對你造成傷害的。姐姐想用這個方法來查出那個叔叔在哪裏，可以嗎？”

    表麵上是在征求意見，但是曹暘做好了強行實行的準備，畢竟有的時候跟孩子沒法講太深的道理，而不講深卻又達不到應有的效果。曹暘所說的這個方法就是用法術侵入魂魄的腦中樞去尋找自己需要的信息，這種法術是鬼仙審問魂魄時用的，使用過頭會對魂魄造成一定的影響，有好也有壞，不到萬不得已，曹暘也是不想用的，可是現在不用也不行了。

    “沒事的姐姐，我也希望能幫上忙。”小佟的眼神中透著懼色，但是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真是個好孩子啊，曹暘在心裏表揚道，真不知道他媽媽是怎麽想的，想第一想瘋了，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嫉妒。可惜這孩子的手了，不知道事情結束以後，他的手指能不能再接回來，當然接手指這件事也隻能在陰司實現了，活死人終究隻能變成死人，變不回活人的。

    “好，那麽我開始了。”曹暘點點頭，一隻手溫柔地握住小佟的手，另一隻手則放到小佟的天靈蓋上開始施法。

    小佟瞬間覺得自己的頭被外力入侵了，雖不至於疼痛難忍，但是卻十分不舒服，就像是一隻觸手在他的大腦裏來回攪合。

    “啊……”小佟開始□□。

    曹暘也不好受，她不敢過快使用法術，怕小佟承受不了，但是又不能太慢，因為時間很寶貴。她閉上眼睛，開始通過法術來探查小佟的大腦，腦中的信息很龐雜，曹暘篩選出來最近三天的信息，刨除她已知的，剩下的就隻有一個模糊的場景。

    那是一個廢棄、潮濕、又陰暗的地方，她甚至能感受到小佟對那個地方的恐懼和排斥，那個地方的入口有種熟悉感，場景很模糊，有很多人影，還有破碎的瓷磚地麵和水池……她停止了施法，如果沒猜錯，那個地方她昨天還去過。想到這裏，曹暘打開陸壓寫給他的那張紙片，她笑了笑，對小佟道：

    “乖，姐姐知道該去哪兒找人了，說不定這最後一樣東西也能順利造出來，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小佟睜開眼睛，定了定神，接著點了點頭：“沒事姐姐……一點也不疼，就是有點暈。”

    “沒事了，走，我們去救人。”曹暘拉起小佟的手，重新走上樓，沿著廢棄的室外樓梯一直向下。

    暴雨仍是傾盆而下，曹暘站在樓梯上能夠清楚地看到密密麻麻的雨線，天空像是漏了似的，曹暘忍不住伸出手去，有雨水的觸感，卻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被淋濕，果然，這不是普通的雨。小佟亦步亦趨地跟著曹暘，一看就知道他相當緊張，漆黑的小樓毫無生氣，像個鬼屋，這孩子沒嚇得尿褲子就算不錯了。

    “姐姐……為什麽大家都不在？媽媽不在，房東叔叔和嬸嬸也不在……我、我害怕。”

    “怕鬼嗎？”曹暘回頭對他笑道，眯著眼睛的樣子像是要惡作劇，“不用怕，有我呢。”

    其實曹暘想說：不用怕，因為你也是鬼了。但是她知道，對成年人她可以肆無忌憚，但是對這個可憐的孩子，她不能太殘忍，畢竟這之後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刺激到小佟，前路堪憂嗬。

    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那個白天曹暘跟蹤房東的廢棄廁所，剛來到門前，小佟就不住地顫抖起來，抖得像是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

    “姐姐……好可怕……我不要進去。”小佟可憐巴巴地哀求道。

    “這裏麵怎麽了？”曹暘沒想到小佟的反應會這麽強烈，趕忙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不想進去……不想……”小佟開始哭泣起來，抖如糠篩。

    看到小佟的反應，曹暘立馬知道這個地方一定跟活死人晚上失蹤有關，陸壓的信上也告訴她帶著線索來這裏，說明很有可能這裏是活死人失蹤的入口。想到這裏，曹暘毫不猶豫走了進去，她的動作讓小佟一驚，但是這回小佟沒有跟著她，隻是站在門口，驚恐地望著廁所裏麵。

    隻見廁所正中間已經破損翹起的地磚附近，聚集著五個人，他們圍成一個圈，頭都伸道圈裏看，像是圍住了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曹暘的進入驚動了他們，他們一齊把視線投了過來，姿勢詭異，麵無表情，更有甚者，背衝著曹豔的那個人居然把頭轉成180度看向她。這歡迎儀式也夠隆重的了，曹暘看罷，在心裏吐槽道。這些人她基本都見過，他們都是敬老院的員工。

    “啊！！！”小佟從未見到如此靈異恐怖的場麵，大聲叫了出來。叫聲充斥在整個小樓中，頗為淒厲。

    這聲音明顯刺激到了那些活死人護工，隻見他們慢慢上提嘴角，勾起一個可怖的弧度，對曹暘詭異地笑道：“又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