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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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靈這種能力實在逆天。你真能確保我能在穆長生麵前搶到望虛鏡?”走進雪地裏那座獨特的宅邸時,任千裏對閆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閆息眼裏閃過一絲暗光,意味不明道:“你放心,有我在,穆長生必定不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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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千裏當時並不知道閆息的自信從何而來,然而現在看到兩人見麵的情形,他立刻明白了。看著穆長生和閆息這兩人,任千裏嘴角一勾,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容。

    穆長生怔忪了一會兒,他看著眼前男子邪氣的眉眼,搖頭道:“不,你不是子歸。你是子寧。”

    “嗬。”閆息冷笑,“八年不見,穆家主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應天容不得任何人對穆長生有惡意,聽了這話他下意識又想動手,卻被穆長生一手按下。

    穆長生看著對方,問道:“這八年,你去了哪裏?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言靈也並不是萬能,比如閆息覺醒的能力,就是能屏蔽一切外來力量,所以他能隻身穿越魔界而不受任何影響。

    聽了穆長生問他去了哪裏,閆息反問,“怎麽,穆家主那麽費盡心力找我,是想送我去同我那可憐的兄長作伴嗎?”

    穆長生聞言一怔,搖頭溫聲道:“你誤會了,我怎麽可能會那麽想。”

    “我怎麽會知道你會怎麽想?”閆息見穆長生這副看起來十足忍讓的樣子,心頭立刻燃起一團怒火,譏諷道:“穆遠!你知道我最惡心你什麽嗎?就是你這副惺惺作態,自以為君子的模樣!每每看見,都惡心得我恨不得連隔夜飯都吐出來!”

    穆長生臉色白了白,卻一反常態地沒有說話。

    在場眾人原先以為穆長生同這個叫閆息的男子有舊,卻沒想到兩人有的不是舊而是仇!再看閆息咄咄逼人,而穆長生卻一言不發,究竟誰心裏有愧,一目了然。

    應天可不會管其他人怎麽想,誰敢說穆長生一句不對,他就統統打殺了,更何況閆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侮辱穆長生,更加叫他無法容忍。隻是他的手一直被穆長生緊緊按著,他根本不敢用力甩開。

    因而他隻能懷著滿腔憤怒開口道:“你是個什麽垃圾,長生再如何也比你這種人好上千萬倍!你憑什麽……”

    “應天,住口!”穆長生低喝。

    應天不解地看著穆長生,卻隻能看見他側對著他的,冷淡的眉眼。

    閆息倒是笑了,他對應天道:“你呆在穆長生身邊那麽久,處處幫他,可你知不知道,此刻站在你身邊的這個人,他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應天眼裏染上怒色。

    “夠了。”穆長生似乎是不堪折辱,他皺著眉頭開口道:“閆子寧,夠了。不要再說了。”

    閆息邪氣的雙目中射出厲色,冷笑道:“怎麽?做賊心虛了?嗬嗬,你不讓我說,我就偏偏要說!當年你家族被滅,淪為喪家之犬的時候,是誰冒著得罪散厄君的風險收留了你?是誰供你吃穿、教你武技?大雪天的跪在地上兩天兩夜隻為替你求一劑良藥?又是誰傾家蕩產為你收集靈物、助你覺醒?”

    他雙目盯著臉色蒼白的穆長生,厲聲道:“是我哥!可你是怎麽報答他的?啊?你一覺醒言靈,就叫他去死!嗬嗬,世人皆道你是千古以來第一言靈師,談笑間可破千軍萬馬,以一人之力重建穆家,年少有為,光風霽月……呸!你就是個恩將仇報的畜生,披著人皮的一坨臭泥!穆長生,你怎麽不去死?”

    你怎麽不去死?

    不去死?

    去死……

    這些犀利直白的言辭化作利刃將穆長生割得鮮血淋漓,也將他一直以來逃避去麵對的事實毫不留情地剖開!穆長生臉色蒼白,那些深埋在身體裏的絕望、痛苦、愧疚、悲哀……仿佛被一把刀從骨子裏血淋淋地挖出來,就那麽毫無遮掩地晾在穆長生麵前。

    他心口絞痛,喉間湧起一股腥甜,終於再也抑製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沒料到穆長生會遭受這麽大的打擊,在場諸人皆變了臉色。

    “長生!”應天扶住穆長生軟倒的身體,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心裏的恐慌和憤怒交織成一片,看向閆息的目光幾欲噴火。

    穆長生卻緊緊按著應天的手,他竭力維持著神智的清醒,聲音沙啞地對應天道:“不要……和他動手。”

    “不動手,不動手。”應天又急又慌,他緊緊握住穆長生的手,“你別說話,我這就帶你出去。”他背起穆長生,臨走前又警告地看了閆息一眼,才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應天背著穆長生的背影消失,閆息才收回目光,一聲冷哼,他看向角落裏的三人。

    “你們幾個,現在可以離開我閆家的地方了吧?”

    季澤和趙成安坐在石柱下,宿清源站在他們旁邊。

    聽了這話,季澤抬頭看了他一眼,狹長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冷意。

    宿清源倒是不在意,他來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幫助應天,此時應天和穆長生都放棄爭奪望虛鏡了,他自然不會再留在這裏。

    季澤把昏倒在地上的趙成安拉起來甩到肩膀上,跟宿清源點了下頭,便一同轉身離開,走之前眼角餘光瞥到任千裏喜形於色的模樣,嘴角譏誚地翹了翹。

    見那三人都離開了,任千裏立刻飛身去取望虛鏡,然而他的雙手卻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

    他愕然地看著玉盤上的金色光華,望虛鏡依舊在其中沉浮,卻隻是一個虛影。

    “望虛鏡呢?”他回頭對閆息道:“你說過望虛鏡在這裏的!”

    閆息聞言看了玉盤一眼,懶懶道:“本來是在那裏的,怎麽?現在不在了嗎?”他費心思走進這間宅邸不過是為了找回祖先留下的陣法手劄,現在東西都到手了,自然要離開了,至於任千裏能不能拿到望虛鏡……跟他有什麽關係。

    任千裏一看他的態度哪還能不清楚對方是什麽意思,他忍著怒氣道:“你明明答應過會幫我拿到望虛鏡的,我則負責打開結界,如今你竟然要反悔?”

    閆息道:“話可不能亂說,我沒幫你嗎?我這不是幫你把穆長生和應天給弄走了,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至於望虛鏡……我有保證過這裏的望虛鏡一定是真的嗎?”

    任千裏:“你……”

    閆息冷哼一聲,他那先祖藏東西的手段太過高明,他尋訪了許多年才拿到一部分手劄,望虛鏡是他最重要的法寶,怎麽可能隨隨便便放在這裏?光是在大慶,就有十多個地方放著這樣的虛影,他尋覓多年都得不到,任千裏又憑什麽以為他一定能拿到真的。

    閆息抬腳就要往外走,可任千裏費盡心機卻隻得到一個虛影,怎麽可能就這麽放他離開?他眼底紅光一閃,地麵的石板如同被風吹過的薄紙一般被掀飛了起來,盡數朝著閆息襲去。

    閆息並不回頭,也沒有任何動作,那些石板卻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驟然停下,而後下雨似的砰砰砰落到了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閆息終於回頭看了任千裏一眼,道:“省省力氣吧!你是很強沒錯,然而你根本不可能打到我,又能有什麽用呢?”

    任千裏攥緊了拳頭,怒目而視。

    閆息毫不在意,就要打開結界離開。然而下一刻,整個世界都如同地震般劇烈晃動了起來。

    閆息皺眉:“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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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事?”地麵震動,天空晦暗,遠處龍卷風攜著雪花狂湧。宿清源擰著眉頭看向身邊背著趙成安的季澤,問道:“季公子還記得我們來時的路的嗎?”雖然結界已經閉合,但他們來的那個地方是結界的邊緣,又被轟開過一次,從內部打開應該會比來時容易。

    然而季澤根本沒有聽宿清源在講什麽,他盯著遠處的龍卷風,眼睛越來越亮,最後甚至不管不顧地拋掉背上的趙成安,身形一閃就朝著龍卷風衝了過去。

    宿清源連忙將被摔在雪地上的趙成安扶起來,再抬起頭時季澤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雪下得比來時更大了,一眼望過去幾乎分不清天地的界線。

    應天背著穆長生在雪地裏狂奔,他著急著找到來時的入口,甚至忘了可以讓穆長生開口開一個門走出去。

    肩頭忽然傳來濡濕的感覺,應天心一沉,慢慢停下來,側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已經沾滿了穆長生的血!

    他瞳孔緊縮,連忙將穆長生放下。茫茫雪地裏,穆長生的臉色卻比這雪地更白,鮮血不斷從他唇邊溢出,應天伸手去擦,卻發現怎麽也擦不幹淨。

    他心裏慌張極了,卻不敢提起閆息刺激他,隻能道:“長生你冷靜一點,不要想,不要去想。”

    可是穆長生要是能不去想,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他撕心裂肺地咳嗽著,鮮血噴灑在雪地上,眨眼間就被凍成了一塊塊血紅的晶體。

    他緊緊地抓著應天的手臂,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瘦的骨節分明,“應天,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子歸,是我害了他。”他雙眼無神,喃喃道:“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那個時候,並不知道,我覺醒了言靈。”

    應天緊緊握住他的手,目光凝視著他的雙眼,“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不知道,你沒有錯!”

    穆長生閉了閉眼,聲音沙啞:“可是不知,難道就無罪了麽?”

    應天看著穆長生眼底的濃重的悲哀,隻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

    寒風呼嘯,吹趕著雪花席卷了整片天地,帶著人的意誌穿過歲月,投進過往。(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