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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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醫院的路上,我的腳一直都在流血,狄瑾佑開車像瘋了一樣,我媽坐在副駕駛一直在和我說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不斷的被米勒說話的樣子折磨著。

    那個記憶中那麽溫暖的男人,怎麽會這樣對我?他之前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其實都記得,我本來以為我是不記得的,但真的安靜下來時,每一句,每一句,我都記得那麽清楚,我甚至能記起來他的笑容,嘴角上揚的樣子,還有他身後的風景,頭頂陽光溫暖的程度。每一個春夏秋冬,雖然我們的關係一直很特別,卻總沒有斷過。

    這樣被硬生生打斷,我找不到出口,得不到理由,死都不甘心。

    我想不通為什麽他要這樣對我,一定是有什麽隱情的,可既然決定選擇在一起,有什麽事情是不能一起麵對的?我選擇相信他,不管生老病死,都願意和他一起分擔,那對他來說,不管什麽理由,為何不願意和我一起分擔……

    我看著腳上的傷口,血一直都沒有凝固,就這樣一滴滴掉下來,將我心裏最後的溫暖都流光了。等紅燈的時候我開了車門,下車後朝著會場方向瘋狂的奔跑,停在後麵的車對我鳴笛以示警告,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這樣發瘋,沒跑幾步就被狄瑾佑拽住了。

    “潘桃,你冷靜點。”狄瑾佑和我在馬路中間撕扯著,我隻想回去,回去再問問米勒,他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該就這樣信他所言,說了最後那些話的,如果他真的有苦,我那樣說不正是斷了我們兩個人的後路麽?

    “你帶我回去,你讓我再去問問他。”我盡量保持冷靜的推著他,眼淚流進嘴裏,腳底疼痛我不得不蜷著腳心,狄瑾佑不理會我,將我打橫抱起來,重新塞進了車裏。

    因為我,交通發生了擁堵,我還想再下車的時候被我媽狠狠的給了一個巴掌。

    “還嫌不丟人麽!”我媽哭了,哭的特別難過,打了我她又很後悔,將我抱在懷裏,不停說著對不起。我和唐明離婚的時候,她也對我說過一次對不起,可其實她根本沒有對不起過我,是我命不好。一個兩個的都棄我而去。

    “媽,我好難受……”我再也忍不住,心裏所有的委屈,酸楚,怎麽哭都哭不完。

    我隻能說難受,我甚至沒辦法清楚的說出到底哪裏難受,這種精神上的淩遲逼的我快瘋了,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一個人在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做出各種瘋狂的舉動。

    我愛上米勒了,可他卻選擇了離我而去。

    刀並非隻紮在了我一個人的心上,但紮向我的這把實在太鋒利,讓我措手不及,一刀斃命。

    醫生將我腳底的玻璃碎片用鑷子一塊塊夾出來,然後縫針,我麻木的看著他不停用紗布蘸著血,托盤裏已經扔了很多,我以前是那樣怕血的,可這一次我就這樣看著,沒有害怕,我甚至在想,就這樣流吧,流幹就清淨了。

    狄瑾佑一直站在我身邊,但是他什麽也沒說,直到醫生說好了,我要下地,他才不顧我的反對,將我抱出了診室。

    我第一次看到他表情這樣嚴肅,周身的氣氛冷成了冰,我卻不知為何,說不出的平靜。

    “難過就發泄出來,這樣憋著,不好。”他將我送回車上,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說不出話來,如果說心是有知覺的,在米勒和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它是疼的,會跳動的。那現在它可能已經死了,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了。

    我回到我媽家,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動不動,如果能這樣坐到天荒地老,那我就這樣坐下去吧。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晝夜,我媽進出過很多次,給我送吃的。送水,陪我說話,安慰我,勸我,我都是知道的。

    可我一點兒也不想動,不吃不喝,就想這樣坐著,等著,也許呢,也許米勒會來找我的,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他到底經曆著什麽。

    如果他來,我一定原諒他。隻要他來,和我說點什麽。

    現實總是殘忍的,令我五髒六腑流血的傷口終也沒有等來該來的解釋和安慰,然後它們就這樣慢慢的潰爛了,被我硬生生的藏在角落裏,繼續流血壞死。

    我記得很清楚,和唐明離婚後,我氣餒於自己的失敗,自卑,可這一次,我陷入了很奇怪的狀態,我沒有怨恨,沒有自我懷疑,沒有任何負麵情緒,隻是什麽也不想做,就想這樣一直安靜的躺著,在自己的世界裏躲著。

    隻是,即便是在陽光明媚的天氣,我還是覺得周圍那麽冷。

    我最常做的一件事是披著尼泊爾披巾,站在窗邊,每一次都能看到樓下那輛紅色的跑車,上麵坐著的男人,他的副駕駛放著還暖著的雞湯,他無數次的抬頭看向我,揮揮手對我微笑,我也會揮揮手笑望著他,可他從來沒有上來過。

    那盤李榮浩的專輯,我聽到已經再也放不出聲音,它壞了,卻再也沒有人將它從車裏彈出來送給我,告訴我這盤音質更好。

    我開始不停的出現幻覺,雖然我心裏很清楚這是幻覺,可我寧願活在幻覺裏。

    我媽哀求我吃飯。我知道現在這樣不對,可嗓子就像下了十八層地獄,變成了針別大小,什麽也吃不進去,繼而帶來不停的嘔吐,就連喝水,都會讓胃產生激烈的抗議。

    我還是病倒了,狄瑾佑打給我很多個電話,我就看著手機屏幕亮起,滅掉,再亮起。

    都不是我最想看到的那個名字。

    最後我媽接了電話叫他來了我家,送我去醫院,醫生說我滴水不進已經脫水了,護士幫我紮針,換液,不管在哪裏躺著,對我來說都一樣,沒日沒夜,我無法睡眠,看著日夜交替,總怕萬一睡了,米勒來了,我就錯過了。

    我知道你們要責備我,覺得我怎麽這樣不愛惜自己,我也終於想通了一件事,甜甜為什麽會為了周寧自殺,我現在的狀態和她好像。就站在懸崖邊上,隻要一念之間,可能我真的就不想留在這個世上了。

    原來,絕望的力量這般強大。

    靠營養液活著,我都能看到自己的手腕變成了皮包骨,再去關心日期的時候,距離我訂婚已經過去了整整一百天。

    一百天了,傷筋動骨都可以恢複了,可我。還是這樣,不死不活。

    我拔掉了針頭,再次走進陽光裏時,一度眩暈。

    我去了米勒的公司,我想看看他,再看看他,現在他給不給我解釋已經不重要了,隻要再看看他,也許我就能從這個已經成為夢幻的世界中解脫了。

    他公司的門開著,可是掛牌換了,就像這裏曾經存在的那個公司都是我臆想出來的一樣。

    “小姐,你是不是姓潘?”我要離開的時候,前台叫住了我,我回頭看向她,她對我說:“之前物業說過,如果有一位姓潘的小姐來,讓你去找一下他們。”

    我也是跑起來才知道,原來我還是能操縱自己的身體的。還不是行屍走肉。

    物業的經理問明我的身份,給了我一隻牛皮紙袋。

    我是這樣討厭牛皮紙袋啊,它對我來說裏麵就像裝了洪水猛獸,每一次,每一次打開都會有一種萬劫不複的感覺。

    我捏著袋子離開,在物業門外打開了它,裏麵是車鑰匙。

    我去了地下車場,米勒新買的車還停在原位,落了一層薄灰。我用鑰匙解鎖,上鎖,解鎖,上鎖,它的聲音就像米勒的那輛捷豹一樣,隻是這一次,我再也享受不起來。

    我沒有開走它。

    回到家,一進門,我媽被原本應該在醫院的我嚇壞了,她還沒開口,我就聽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如果是米勒,該多好。

    隻是,這個聲音,屬於唐明。

    他坐在我家沙發上,我回頭看向他,他站起來對我笑了笑。

    這個笑容,就這樣在我眼前無限的放大,我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自信,也不知道是什麽在支撐著他的心,他居然在笑?他為什麽笑?

    我側目看到了放在餐桌上的水果刀,走過去拿起來朝著他走了過去。

    “桃子,你幹什麽!”我爸和我媽都嚇著了,他們大喊著的聲音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重點了,我揚著手繼續朝唐明走,他震驚的後退,倒在了沙發上,他驚呼了些什麽我已經聽不到了,隻看到他像一隻狼狽的土狼樣蜷縮著躲開我,屁滾尿流的開了大門逃走。

    我扔了刀,坐在沙發上,吃了一塊我媽切的水果,還是不想說話。

    “桃子,你怎麽了,怎麽能……”我媽說話的時候將地上的刀撿起來,她眼中全是不可思議,我知道我嚇著她了,女兒脾氣雖然倔,但拿著刀朝別人襲去還是第一次。

    “不說她了,讓她自己靜靜。”我爸拉著她進了屋。

    我吃完了一整盆水果,居然沒有再繼續吐。

    我去衛生間洗澡,才發現我真的瘦了,肋骨都很明顯,與其說身體有了曲線……不如說是純粹的病態。

    怎麽畫的妝,塗的口紅,換的衣服。怎樣出的門,走的路,我都不太記得,一切就像是有個另外的靈魂在操縱著我,生活除了剩下本能,已經一切都遺忘了。

    我坐在不知名陌生酒吧的吧台邊上,感受著身後一群人群魔亂舞的樣子,身邊兩個人瘋狂開始的接吻,將我險些從椅子上撞下去。

    血腥瑪麗的空杯在我麵前擺成了一排,酒精的熱辣摧毀著我胃部的細胞,我頭很暈卻依然那麽清醒,我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分辨是非了,這樣做是對的還是錯的,沒有概念。

    情傷後變成醉鬼,在以前的我看來肯定是很好笑的事,但我就這樣毫無顧忌的加入了醉鬼的行列。

    一念之間。天堂地獄。

    恍恍惚惚中,我想起杯子裏還有酒沒有喝完,抬起頭卻發現空杯都不見了。抱著的杯子也空了,我想繼續喝下去的時候,有個人摟住了我。

    “小姐,自己這麽喝下去,會難受的。”他聲音陌生,但關心的感覺我get到了,很久沒聽到這樣關心的話了,不管是真還是假,我看向他,眼神都無法聚焦了,隻能確定他是個男人,在對著我笑,還在關心我。

    我想笑,可他卻問我為什麽哭。

    我看不清他的臉,他朝著我不停的靠近,我能感受到他嘴裏酒精味道的時候,他突然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有人打了他。

    真混亂。

    “再來一杯。”我無視了混亂,對麵前的酒保說話,他到底也是在酒吧裏混久了的人,我身邊打成一團,他和我一樣鎮定。

    他遞給我一隻杯子,我喝了一口差點吐了。

    不是酒,是橙汁。

    “你這樣,我不付錢。”我將杯子推走,他伸手接住了對我說:“小姐,那人為你打架。你不管管麽?要出人命了。”

    我側頭看了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將另一個男人壓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打下去,周圍沒有人敢阻止,圍成一個圈就這麽看著。

    地上那個男人不停的哼哼著,應該是在求饒,我聽不清楚,也不想聽清楚。

    都是自身難保的人啊。

    我跌跌撞撞的從椅子上下來,尋清了酒吧門的方向,盡管它淘氣的到處亂竄,我還是努力的朝著它走去。

    我又被人抱了起來,這酒吧裏的人真是瘋了,可我不想跟著他們瘋。

    “你放我下來,別碰我,碰我會被打的。”我拍了拍他的後背,他不管不顧,帶著我出了門。

    我還是很怕冷,外麵的風吹來,我拉緊了衣服領子,酒氣一瞬間上了頭,我撲在路邊的樹下狂嘔,眼淚橫流。不是沒收獲的,喝這麽多酒,至少終於讓我能順利流眼淚了,天知道我有多討厭自己麻木沒感覺的樣子。

    那個將我從酒吧裏抱出來的人一直站在我身邊,我終是吐不出什麽東西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張紙巾,我對他說謝謝,他蹲下來看著我,我回望過去,原來是狄瑾佑。

    看來我沒喝多,還能一眼就認出他。

    他臉側有血,衣領半敞著,他總是喜歡這樣穿衣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