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娥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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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綠蘿悠悠然走到左爰麵前,左爰對著秦綠蘿盈盈一拜,脊背挺直,卻依然不失她的端莊高雅。

    秦綠蘿這回卻沒有伸手來扶,勾著嘴角目光若有似無地劃過左爰已然平坦許多的肚腹:“妹妹前幾日才小產,還是不要到處走動的好。”

    左爰仿若未曾聽懂秦綠蘿的弦外之音,隻仍舊笑得溫婉,語氣柔和:“多謝王後關心,妾身這幾日身上已經好了許多。在冬欣殿待了太久,難免耳目閉塞,需得親自出來透透氣,看看外頭的世界,才知道幾日不見,這外頭已然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秦綠蘿冷笑,仿若未曾聽懂左爰的弦外之音,目光略上采燕手中的金鐲子,語氣驚豔麵上卻無半點稱羨的意思:“喲,這紫金鐲子看著好生精細,需得巧匠熔得金水細細如發絲一般累成鐲子,再細細地鑲上東珠、寶石,真是好看得緊。”

    “的確如此,”左爰幾不可見地皺了眉頭,“這乃是青娥公主的鐲子,方才同妾身出來逛逛,一不留神將鐲子丟了,妾身這才準備去尋她,就不陪王後了。”

    “去吧!隻是丟了鐲子沒什麽,別把人丟了就行。”秦綠蘿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勾著笑,看著左爰款款離去的背影,意味深長。

    見左爰的腳步漸漸急切,秦綠蘿豔麗的紅唇勾起一個得意的弧度,回身:“雪竹,咱們去拜見馥太後!一會兒,等著看好戲吧!”

    *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天泉山莊議事廳,葉一劍憤怒地指著地上跪著的一眾人等,還有打前頭的葉飛泉,胡須一翹,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這麽多人,竟然連兩個人都追不到!他們兩個,一個受了傷,一個還是弱女子,你們將天泉山莊的臉都給丟盡了!”

    “爹!他們是有救兵的!孩兒不是沒有去追,但他們一路逃到青城,就忽然消失不見了!”葉飛泉被葉一劍當著這麽多人指著罵,頓時覺得下不來台。特別是葉一劍那一句“一個還是弱女子”,更是讓他覺得麵上無光。

    天泉山莊的眾少爺抱著劍在一邊冷眼旁觀,冷笑的冷笑,白眼的白眼,更是讓葉飛泉覺得難堪。

    “還是天泉山莊的二少爺呢……”

    “就是,平日裏逞強誇口倒是挺能耐,真的到了緊急時刻,竟然連個女人都擒不住,真是丟臉……”

    “丟臉?你們天泉山莊有這個東西麽?”一個妖冶的嗓音自眾人頭頂上響起。

    眾人抬頭,便見屠染一身紅衣從空中落下,手中那個雕刻著鳶尾花的榆木盒子猛地往葉一劍麵前一扔:“本尊相信葉莊主,才將解藥給你,想不到葉莊主竟然拿這等珠子來糊弄本尊,你未免也太侮辱本尊了吧!”

    話音剛落,翩翩然紅衣已然進了議事廳,細眸倨傲地掃視眾人,而後落在葉一劍臉上。

    葉一劍伸手將那榆木盒子接住,伸手打開,其中的四顆極品東珠原封不動。

    葉一劍眯了眯眼,將榆木匣子交給榮管家:“屠尊主,您昨夜說的可正是珠子。老夫告知過屠尊主老夫有許多珠子,屠尊主便取多多益善意,老夫便將所有的極品東珠雙手奉上,若是這樣都換不得家母一命的話,本莊主當真不曉得屠尊主想要的,究竟是何物。”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屠染也無力反駁。隻是如今看來,夜明珠應該不在葉一劍手上了。瞄了一眼挨罵的眾人,屠染“哼”了一聲,掠身而去。

    青城,看來要轉移戰場了。

    *

    青城,盤踞在青城峰下的一座城,民風開放,往來各國人士,甚至江湖中各門各派,全都在此活動。

    青城客棧,二樓走廊的房間裏,霜天曉終於悠悠然醒來,感覺到熱毛巾在自己脖頸之間輕輕按壓擦拭。

    動了動眼珠子,霜天曉眼裏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像。待適應了強光,霜天曉頓時麵上一喜,嘴上卻不改那油嘴滑舌的毛病:“美女,還真的是你啊……”

    他的聲音因為身體虛弱而有些沙啞。借著天光,璿兒姣好的麵容,大氣的五官,一如他在夢中所見到的那樣。隻是她的臉色,永遠都是那麽冷冰冰的。

    璿兒冷冷瞥他一眼,繼續著手上的動作。霜天曉的脖頸處雖然隻是著了一根火樹銀花針,然那毒性卻迅速在他的傷口處彌漫開來,而後化成一整片潰爛的傷口。

    如一粒惡毒的種子,種下之後立即生長繁殖,從一棵樹變成一株黑森林,上頭一點點紅腫似可怕的惡魔舔過一般;而霜天曉昨夜的體溫,就像著了火一般,導致他渾身發著汗。那時璿兒手中的毛巾擦拭過霜天曉的傷口,再扔到水盆中擰開時,毛巾都被焐熱了——這便是“火樹銀花”名字的由來。

    直到今日辰時,霜天曉身上的燒才漸漸退去。

    悄悄勾著嘴角,霜天曉啞著嗓子,看璿兒的一舉一動:“美女,你不會陪了我一夜吧?”

    屋內的光線因為她的舉動而被牽動著,一如霜天曉的熾熱目光。

    然霜天曉這話聽起來卻曖昧非常。璿兒一愣,剛“嗯”了一聲,才發覺霜天曉看著自己的壞笑,遂一咬牙,手中的毛巾往他的傷口狠狠一摁!

    “嗷——你輕點!”門口的任廣白才要推門而入,聽見這一聲慘叫,立即停下腳步。不是吧?才一個晚上而已,就這麽……火樹銀花了?!

    璿兒冷冷地剮了霜天曉一眼,然而手下的動作倒是輕了下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傷口處傳到心口,引得霜天曉舒坦地“啊哦”了一聲:“嗯,對,沒錯,舒服舒服,就是這個勁兒……往下往下一點,嗯,對,往左往左,嗯,再往右往右……”

    隨著霜天曉那欠揍一聲聲叫喚,璿兒猛地停住:“再喊,再喊就自己來!”

    霜天曉立即乖乖閉嘴。璿兒的脾氣他見識過的,簡直就是根辣椒。

    見他終於安靜,璿兒這才又擰了一把毛巾,替他將挑開膿血的殘留清理。

    霜天曉看著璿兒專注的眼神,目光似膜拜一般在她的麵上描摹,從光潔的額頭,往下,眉、眼、鼻……最後落在她緊緊地抿著的唇上。

    然那目光一觸及美人那鮮嫩花瓣似的唇,立時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再看下去,這一大早的,恐怕會出事……

    璿兒冷冷瞥他一眼,仿佛未見他的反應,專注著手上的動作。

    霜天曉清咳兩聲,打破這寂靜的氛圍;“你怎麽會在這兒?”

    璿兒是天黎的宮女,宮女未得皇命不得擅自黎宮。可她不僅離了,而且還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救了他一命。

    想他霜天曉,天下第一飛盜,除了黎湛的隨和苑和秦泱的十八重禁宮他進不去以外,天機閣還是多年來唯一一個差點讓他喪命的地方。而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需要一個女人的救援。

    可他現在很是慶幸,這個女人是璿兒。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女孩兒,卻過於早熟地擁有著堅韌的性子。

    中毒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感覺到璿兒的存在,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璿兒眸光一黯:“在就在了,哪來那麽多為什麽!”

    見霜天曉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索性將擰幹的毛巾粗魯地塞到他手裏:“既然醒了,那就自己來!”

    說著,起身朝外走。

    “你去哪兒?”霜天曉握著熱毛巾,上頭還有璿兒手中的溫熱。

    “給你放洗澡水!”璿兒頭也不回。

    霜天曉這才放心地捏著熱毛巾躺下。他還以為一言不合她這是要走呢。放洗澡水……霜天曉腦子裏不知道又開始腦補什麽樣的畫麵,兀自笑得目光賊賊。

    璿兒才打開門,門外站著偷聽的任廣白立即被抓了包。

    然他若無其事地“嘩”地一聲打開他的羽扇,一身羽衣翩翩然儒雅公子模樣,仿若剛剛偷聽的並不是他。

    璿兒冷冷瞥了他一眼,兀自下落。

    任廣白看著璿兒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盡頭,這才進門。然才進門便看見霜天曉手中握著璿兒替他擰幹的毛巾,表情那叫一個陶醉。

    任廣白一扇子給了霜天曉一個暴戾,在桌邊隨意坐了,這才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璿兒姑娘?”

    霜天曉這才將那毛巾捂上自己的傷口,麵上揚起一絲得意,斜斜地看向任廣白:“怎麽樣?美吧?霜爺我是不是特別有眼光?”

    任廣白搖著羽扇:“的確是不錯,隻是這璿兒看起來,怎麽跟煉秋霜長得一個樣?”

    “怎麽會一個樣?”霜天曉“嗤”了一聲,“我家璿兒美麗絕倫,煉秋霜那個老妖婆,怎麽能跟我們家年輕單純善良可愛大方的璿兒相比……”

    “喲喲喲,還年輕單純善良可愛大方?”任廣白頓時樂了,其實在他眼裏所有女人幾乎都一樣,所以璿兒和煉秋霜,五分相似就可以算是一模一樣了,“煉秋霜要是知道你把她稱為老妖婆,一定會用她的赤練把你打得遍體鱗傷,然後掛在高樹上,暴曬三天!”

    “所以我才說她老妖婆……”霜天曉看向任廣白,“誒,別說煉秋霜了,夜明珠呢?”

    “放心吧,你的罪沒白受,你拿到的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夜明珠。而且,我已經通知黎湛了,”任廣白將羽扇一合,正色道,“另外,這個地方不安全。昨夜屠染也去了天泉山莊,如果他知道夜明珠在咱們這裏,很快就會追來。你那個璿兒姑娘到底可不可信?她可是北漠的人。”

    霜天曉這回倒沒有回話,因為他的確不知道璿兒怎麽就出了天黎,還能及時救他一命。難道真那麽巧合?

    *

    “什麽?你說青娥不見了?!”

    仁壽宮中,得知此事的馥太後緊緊地盯著前來匯報的宮人,險些從鳳椅上蹦起來。黎青蛾才不過回到王宮幾天,這就遭了意外,那些人是有多猖獗!

    “可都仔細找過了?”馥太後仿佛不相信一般,凜著神情確認著。

    “都找過了,”那宮人的神情中也透著焦急,“貴嬪娘娘派人將禦花園整個都翻遍了,還是沒看到青娥公主……”

    “禦花園沒有,那就挨個王宮地找!宮裏就這麽大,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憑空消失?!”馥太後鐵青著臉,然而心頭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

    當初就是怕發生這樣的事情,才將黎青蛾送到北郊行宮去。誰料才剛回來沒幾天,就遇到這樣的事。

    “是!”那宮人急急地應著,趕緊著人挨宮去找。要知道這宮裏的公主是不少,可另外三個公主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公主的分量重,這要是弄丟了,倒黴的可是她們這些下人……

    馥太後緊緊地皺著眉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半晌,看向一邊的瑛姑:“你去,把左貴嬪給我找來,哀家想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是。”瑛姑應聲而去。

    不多時左爰未到,秦綠蘿倒是先來了。

    她往馥太後的下首坐了,比起馥太後的焦急,顯得有些目光閑閑:“太後,您莫著急。青娥公主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方才臣妾見到左貴嬪妹妹也在那未名湖邊,像是兩人出來玩。青娥公主速來淘氣,難道是和左妹妹玩兒捉迷藏?”

    秦綠蘿臉上帶著笑,語氣也緩,端坐著身子雙手交予腹前,一陣宮裝華貴,乍一看去倒真有幾分國母的氣質。

    然馥太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將眼中的慌亂收起,涼涼道:“哀家也希望如此。若當真隻是捉迷藏便好,別是被人藏了起來。今日出這樣的事,哀家無心招待王後。王後的安也請了,若是無事,還請回吧。”

    “太後此言差矣,”馥太後話音剛落,秦綠蘿立即像是掐算好時間似的接道,“臣妾說什麽也是天黎的王後,這後宮之主。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臣妾當然要替太後分憂,而不應該自己回到坤安宮去,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若是那樣的話,臣妾這個王後,豈不是無所作為麽?大王這幾日去了北郊行宮,臣妾可不想到時候有人在大王麵前嚼舌根子,說是臣妾這個王後沒有盡好自己的職責……”

    馥太後聽著秦綠蘿的話,眼中劃過一絲冷笑。秦綠蘿做一個“王後”右一個“職責”,這想要回鳳印做個名副其實的國母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想掌天黎的後宮之權,還得看有沒有這個資格!

    見馥太後不接話,秦綠蘿麵上閃過不悅。這個老太婆,精明得很呢。假裝聽不懂她的話?沒關係,今天發生的事情,總要有一方獲利。

    遂也不惱,更不走,悠閑地喝著茶,等左爰。

    果然不多時,左爰便匆匆到了,才要行禮,被馥太後製止:“免禮!爰兒,這事情究竟怎麽回事?”

    左爰看了眼坐在一邊儼然看好戲的秦綠蘿,幾不可見地將眉頭一皺,隨後快速整理了自己的表情,道:“啟稟母後,兒臣今日想著青娥多年未曾回宮,便帶她到處走走。才走到未名湖畔,青娥見未名湖邊長了幾株鮮花,便去摘。臣妾親眼見著她進了假山,再也沒有出來……”

    *

    “假山?”

    北郊行宮心安殿,黎湛渾身凜然地盯著地上匯報的隱衛,確認著每一個細節。

    黎湛天青色的衣袍如冷水展開,渾身上下散發著清冷的味道。青娥才回宮不到幾天,這就出了事,那些人也太猖狂了些。

    “是。”隱衛單膝跪地,臉幾乎與地麵平行,保持著對黎湛絕對的恭敬。就連回話,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看清是誰了嗎?”

    “是王後身邊的一個侍女,名字不記得。”隱衛如實道。

    “什麽原因?”

    “那侍女扔了王後的孩子,青娥公主就是證人。”

    黎湛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深沉。他的隱衛,遍布了天黎整個後宮,就像是空氣一樣,幾乎無處不在。所以天黎宮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也正是因為這些隱衛,他同黎豫才能這麽成功地互相交換身份。更是因為這些隱衛,替他監視著後宮中屬於恒源大陸五洲十國的各國女人們,監視她們同故國的所有交流,若無大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當真要威脅到天黎大計,便立即除之而後快。

    比如前陣子秘密除去的應夫人應雪兒,就是最鮮活的例子。

    而一直以來,因為這些隱衛的存在,他想要保護的人,都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包括他的母後馥太後,盡管麵上同其不和,實際上都是演給那些人看的。

    包括秦無衣,盡管麵上天黎所娶的是秦泱的長公主秦綠蘿,實際上卻是將秦綠蘿作為擋箭牌,讓那些還不知道秦無衣身份的人如同行走在迷霧森林之中——姬氏一族聖女擁有著全天下最大的寶藏,不僅是蒼梧戰北冽等姬氏一族黑勢力在覬覦,就連那些聽得一些風聲的,都在暗中行動,隻是這些人不如戰北冽這股大流行得猛烈罷了。

    而戰北冽這些人,自然不會主動將秦無衣就是姬氏一族聖女這件事情散發出去,免得更多人來搶這份寶藏——而秦綠蘿,便成了不知情者的靶心。

    可現在,他想保護的人中,卻有人出了事——這不得不讓他開始重新打量他所布下的天羅地網。

    王後的孩子……黎湛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他沒動過一根手指的王後,竟然有了孩子。看來,他似乎有必要除去這個無良而名不副實的王後了……

    “那孩子現在在哪兒?”

    *

    “荀媽媽,您看,水生他在笑誒……”

    天黎王宮的茶庫,小小的院子裏傳出晴兒歡快的聲音。她逗弄著竹製搖籃裏的小娃娃,才不過幾天的光景,小娃娃臉上的皺褶漸漸地退去,露出他精神十足的大眼睛。

    此刻那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晴兒手中的糕餅瞧,伸出小小隻的手,仿佛要去觸探抓取,然而還是因為太遠手太短而失敗。

    “不行,這東西不能直接給你吃,你也吃不了的,”晴兒笑著,取來溫水和碗,將那糕餅掰了一點放進碗裏,學著荀媽媽告訴她的方法,用湯匙細細地搗著,“你看,要這樣弄得細細地,糊糊的,然後才能給你吃,不然的話,你會噎到的……”

    晴兒臉上掛著幸福的笑,仿佛照顧小水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啊……啊……”小水生緊緊地盯著晴兒手中的碗,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的是什麽,兩隻手在空中不停地揮舞著,時而拍在一起,好像開心地慶祝。

    荀媽媽進來將一簍新炒好的茶葉搬出去,現在的太陽正好,曬曬茶葉,酉時太陽下山便可以收了。到時候裝盒,便是這個月各宮要送去的例茶了。

    然她才走到門口,右耳輕輕一動,渾身一僵,立即回身將門一關:“晴兒,快,把水生藏起來,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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