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瀾將花名冊匆匆念完後，就宣布散會，“今天沒什麽特別的事項，就是跟大家熟悉一下，各部門管好手底下人，別再犯低級錯誤了。”頓了一下，叫住了營銷部的主管，“彭越，留下，其他人出去吧。”

    眾人紛紛有秩序的離開了會議室。

    隻有彭越和錢大寶留了下來。

    宋海瀾不說廢話，直接下達了命令。

    “三天之內，細化一份營銷方案出來，3，4，5三個月，全店業績要做到三千萬。”

    “這……”彭越抬頭望向宋海瀾，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怎麽？做不出來？”宋海瀾掃向彭越，唇邊噙著一絲淡笑，眼神卻透著犀利。

    “營銷方案當然做的出，不過……”話說了一半，彭越又打住了，實在摸不清新來的頂頭上司是什麽脾氣，不知該用什麽態度來應付。

    “不過什麽？吞吞吐吐的……”宋海瀾追問，蹙眉，明顯有些不滿了。

    “我就坦白說吧，做得出方案，完不成也白搭啊，現在是淡季，客流量不夠是硬傷，而且客房都是打折在賣，打包給旅行社的價格就更低了……”

    “那就想辦法提高客單價咯？”

    “宋小姐說的是（dao）不（qing）錯（qiao），可提升客單價，得客人本身的消費能力高，消費能力高的客人，誰會挑這個時候來亞灣呢？人家都去馬爾代夫了……”

    宋海瀾想想也對，能來亞灣旅遊的客人，人均總預算大多不超過一萬元，能花好幾萬元來亞灣玩，為什麽不去景致更優美的馬爾代夫呢？

    她輕哼了一聲，“恩，你說的對，先去做方案吧，提升酒店的軟硬件，至於客源的問題，我會想到辦法的。”

    “好的。”彭越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沒事了，你回去吧。”

    彭越依言退下了。

    宋海瀾摸出手機，給潘子安撥了過去，沒有避諱著錢大寶。

    “喂？”

    “吃飯了沒有？”

    “還沒。”

    “我家開飯了，你也早點去吃飯吧。”潘子安溫言軟語，似乎在關心她，電話裏還傳來碗筷輕碰的聲響。

    “哦，你在吃飯吧？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宋海瀾很是客套，不知道為什麽，答應了跟他交往，可就是親昵不起來，或許，是接觸的太少，還不熟吧？

    “沒關係的，你有什麽事？”

    “我想問問，你們在亞灣的自由行，有比較高端的產品嗎？”

    “我想想……”潘子安默了片刻，明白了怎麽一回事，是她遇到難題了，笑著說道，“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麽了，昨天怎麽不說呢……”當麵說，好過電話說，講的不清不楚的。

    （電話裏，忽然傳來了潘太太的聲音，“安安，吃飯別講電話了，對胃不好，吃完飯再打，有事也不急於這一會兒。”）

    宋海瀾麵色一滯，不敢不識趣的再說下去。

    就聽潘子安說道，“那我先吃飯了，晚上我們再慢慢聊。”

    “好。”

    宋海瀾掛了電話，抱著手機，盯著屏幕發呆。

    屏幕上，是電話簿。

    潘子安或許能夠幫到她幾分，但恐怕還不夠，她還得另想辦法。

    找誰幫忙好呢？

    這時，手機頂部彈出一行字，是瀏覽器推送的當日新聞：喬亞影業即將翻拍古典神話名著《哪吒鬧海》。

    喬亞？

    不正是鍾曼妙掌權的公司嗎？

    幾個月的婚禮上，她倆還打過招呼呢，當然，她倆完全不熟就是了。

    可有人跟鍾曼妙熟悉呀，宋海瀾腦中白光一閃，立即撥了個電話給吳媛。

    “媛媛？你跟鍾曼妙熟嗎？”

    “還行吧，你有什麽事直接說。”

    “是這樣的，聽說她們公司馬上要拍新片了，你能幫我問問，拍攝地點定了沒？我現在正管著亞灣店，如果劇組想來海邊取景……”

    還不待她說完，吳媛就秒懂了她的意圖，主動幫忙，“知道了，我先探探她的口風吧。”

    掛了電話，幾分鍾後，吳媛就給宋海瀾發了一條微信。

    是鍾曼妙的微信名片。

    宋海瀾加好友，通過驗證，勾搭成功。

    宋海瀾：鍾小姐，你好，我是宋海瀾。

    鍾曼妙：你好，吳媛說過了。

    宋海瀾：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談，不知你什麽時候方便接聽電話？

    鍾曼妙回複的很爽快：現在就方便。（附了一串手機號碼）

    明明微信也可以打電話，宋海瀾真的沒想到，直接就要到了鍾女王的手機號，又驚又喜的撥了過去。

    “鍾小姐，這麽晚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還要謝謝你，在我婚禮上表演的魔術，挺有意思的，給了我們一個難忘的婚禮。”

    鍾曼妙的聲音甜美，態度也很是溫柔。

    令宋海瀾暗暗吃驚，幾個月前的婚禮上，鍾曼妙對她態度淡淡，客氣中透著一絲疏離，現在卻平易近人的樣子，是因為吳媛的關係？

    說到那場婚禮，電路出故障，明明是酒店的責任，雖然宋海瀾等人盡力彌補善後了，在座賓客個個都是人精，誰又猜不出裏麵的內情呢？

    鍾曼妙本可以借著此事，跟酒店殺低價格，可是她沒有計較，痛痛快快的付了全款，還感謝宋海瀾的救場？

    這般好脾氣，難怪她被國人稱為聖母瑪利亞鍾。

    鍾曼妙客氣歸客氣，宋海瀾不能不失分寸，立即表態，“那次是我們酒店的失誤，是您大人有大量，沒有追究責任。”

    鍾曼妙輕笑，“嗬嗬，好了，客套話都說了一堆了，我們不要再互相吹捧了。”

    鋪墊了這麽多，宋海瀾言歸正傳。

    “聽說貴司打算投拍《哪吒鬧海》，有沒有考慮過來南海取景？金皇冠的亞灣店很不錯的，周圍環境也非常優美，許多劇組都來這裏采風取景。”

    “是呀，本來我們跟金皇冠就有合作協議，客房價都是最優惠的，就打算在金皇冠入住的。”鍾曼妙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不過，我們準備去東海取景了，大概會入住浦東店吧，誰讓我先答應奚總了呢。”

    宋海瀾一愣，很快明白過來，不僅她和宋海平到任新店，被壓了極重的業績指標。就連雲總和奚總，調任去了東海市的兩家分店，也被壓了業績指標呢。

    奚總倒是消息靈通，提前邀請了劇組去東海店。

    不怕不怕，宋海瀾才不怕呢，她早就有了計策，務必要爭取到劇組入住亞灣店。

    “這樣啊，我們浦東店的硬件設施也是非常不錯的，也靠著東海，不過呢，東海的水質與景觀，都沒法跟南海相比呢。”

    “有沒有海其實都無所謂的，景觀也不太重要，神話劇嘛，都是靠後期特效。”

    話是不錯的，喬亞集團不光有影業公司，旗下還有後期特效製作公司，產業鏈裏方方麵麵的業務都能自行完成。

    宋海瀾笑笑，拋出了一個巨大的誘餌，“鍾小姐，如果你們全劇組的所有人員，拍攝期間在亞灣店的一應食宿，全部免費呢？還有往返機票，也由我來承擔。”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

    鍾曼妙似乎在思量宋海瀾的承諾是真是假，短短片刻，心念流轉，也猜到了宋海瀾必有所求，笑著問道，“哦？那你們有什麽條件？”

    這一問，一鬆口，事情已成功了一半。

    宋海瀾將交換條件如實告知，“我隻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鍾曼妙聽完了交換條件，算是互惠互利，便同意了，讓宋海瀾擬定一份初步的合約發過來，再交給下麵人去摳字眼，修改細則。

    此事，終於成功了。

    錢大寶立在一旁，旁聽了宋海瀾打電話的全部過程，不由暗暗佩服，厲害！絕妙！

    佩服過後，又生出一絲慶幸，他跟在宋海瀾身邊，是選對了主子，選對了路。

    宋海瀾掛了電話，見錢大寶正望著她發呆，不解道，“怎麽了，我妝花了嗎？”

    “不是，是宋小姐足智多謀，出奇製勝。”錢大寶趕忙誇起了新主子。

    “嘿，你這張嘴啊，越來越像於公公，啊不，於德利了。”

    宋海瀾差點兒說漏嘴，將野心暴露。

    錢大寶這個人，外憨內精，八麵玲瓏，是優點，若她拿到了金皇冠至高無上的大權，太監大總管，啊不，總裁助理一職，就不再是於德利了，而是錢大寶了。

    可她和錢大寶畢竟才幾個月的同事情誼，還摸不清他人品如何，忠誠度如何，她不想過早在他麵前流露出企圖，免得打草驚蛇。

    這時，竇蔻從會議室外麵匆匆進來，衝宋海瀾笑的殷勤備至而又諂媚至極，“宋小姐，到飯點兒了，下麵已經備好了宴席，給您接風洗塵。”又看看錢大寶，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錢助理，一起去吧。”

    按理說，竇蔻的行政級別比錢大寶要低，他對宋海瀾巴結奉承是人之常情，對錢大寶也這麽熱絡，姿態放的過於低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海瀾心裏有數，麵上絲毫不顯，微微一笑，宛若平常，“走吧，竇副總美意，我們卻之不恭了。”

    接風筵席，擺了兩桌。

    入席的除了竇蔻和水杉兩位副總，還有一眾中層，與兩名端茶倒水的小員工。

    菜色，酒水，皆是一流。

    宋海瀾和錢大寶晚上有正事，隻喝了點兒飲料，沒有喝酒。

    苦了一幫陪吃陪喝的眾人，用紅白黃的酒水敬酒，偏偏宋海瀾和錢大寶是喝的果汁。

    有什麽辦法呢？做下屬，就是要有下屬的覺悟啊親。

    開會的時候，大家正襟危坐，公事公辦。

    酒桌上呢，宋海瀾放下了架子，大家也敞開了話題，由淺至深，層層遞進。

    從天氣時政，到風土人情，到興趣愛好，最終繞到了亞灣店的一些人際與趣事上。

    雖聊得不夠深入，宋海瀾和錢大寶好歹摸到了一些初步的情況。

    一餐飯吃了兩個鍾頭，賓主盡歡。

    ~

    飯畢，宋海瀾和錢大寶散步，回到了酒店隔壁的員工宿舍。

    普通員工都是十幾個人住一套居室。

    宋海瀾和錢大寶的待遇，則和其它中層一樣，每人獨居一個單室套，按照酒店的統一標準裝修。

    區別隻是，宋海瀾那一套麵積更寬綽，設施更齊全，正是前一任總經理住過的。

    宋海瀾留了錢大寶在客廳，聊了一會兒亞灣店的情況。

    不一會兒，就等來了潘子安的電話。

    宋海瀾一接通，就按下了“免提”。

    下一秒，聽筒裏傳來年輕男人好聽的聲音，溫潤如水，而又透著一絲曖昧，“海瀾，才一天不見，我都有點想你了。”

    宋海瀾大吃一驚，飛快的瞟了錢大寶一眼，見他假裝一本正經臉，卻憋著笑，憋的太辛苦，腮幫子上那兩團橫肉一顫一顫的。

    宋海瀾那如雪的小臉兒，一下子紅透了，連頭發裏冒了一角的耳朵尖，都紅的滴血。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開著免提呢，我同事在呢。”

    電話兩頭，頓時肅靜。

    隔著遙遠的距離，宋海瀾都能感受到某男的尷尬。

    默了幾秒，潘子安才道，“那我們談正事吧……”

    一句“正事”，此地無銀。

    豈不是側麵證明了，她同事不在場，兩人就要談情說愛了？

    錢大寶終於忍不住了，肥厚的手指頭捂住了嘴，偷偷笑了，偏偏還不敢笑出聲。

    潘子安又道，“亞灣現在是淡季吧，不如你把客房都打包賣給我們路路達，我拿下五六成客房不是問題，不過價格方麵就不會太高了，隻能按兩到三折算……”

    宋海瀾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潘子安以為她對價格不滿意，又道，“你要理解我，我們有私交是不錯，可我也不能虧著做，紅楓亞灣店給我們也是兩折，紅楓還自帶個高爾夫球場呢，你們店我知道，臨海景觀好點嘛，硬件設施上終究是……”

    宋海瀾突然說道，“我要做高價團。”

    “啊？”潘子安一聽，有點兒懵逼，“這個季節怎麽可能……”

    “先聽聽我的設想吧，亞灣這邊旅遊局，你能搭上關係嗎？花點錢也無所謂。”

    “應該可以。”

    “行程上有亮點就夠了，我想到了兩個方麵……”

    宋海瀾將設想一一道來，既結合了明星的影響力，又結合了亞灣當地的文化特色。

    末了，連潘子安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連連稱好。

    與此同時，錢大寶也接到了一個私人來電，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有些不安，仍是按了接聽。

    聽筒裏，飄出了一個熟悉的男聲，“大寶，我聽你女朋友說，說你現在是宋海瀾的助理？放著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出長差，你心也是夠大……”

    錢大寶忙捂住聽筒，小聲說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晚些回電給你。”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掛斷了。

    對麵，宋海瀾的電話已經打完了，正瞥見錢大寶躲躲閃閃的樣子，心生一絲疑慮，便直截了當的質問道，“衛津找你什麽事？”

    錢大寶眸光一緊，慌忙否認道，“沒什麽，沒事。”

    他躲閃回避的樣子，落入宋海瀾眼裏，理解為心虛。

    宋海瀾輕勾起一側的唇角，意味深長的打量了錢大寶半晌，才丟下一句，“看來你們交情真是挺好的啊。”“不是那樣的，宋小姐，我會跟衛津說清楚，我現在的身份，沒法跟他有接觸了。”錢大寶一臉認真，急急表態。

    “恩，你知道就好。”宋海瀾語氣淡淡的，可神色間多了一絲顧慮。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很難消除。

    這個道理，錢大寶自然明白，一心想要表明衷心，洗脫嫌疑，重獲上司的信任，便有些口不擇言了。

    “您說的我都明白，其實我也看出來了，衛津這個人，三刀兩麵，滿口謊言，他跟你好的時候，說你樣樣都好，跟你鬧僵了，就一味詆毀，以前也在我麵前說過你不好，還說過周總，還有宋總（宋文瀚）的許多不好……”

    聽了這話，宋海瀾麵色一怔，自問從沒有對不起衛津，不管是交情、還是金錢方麵，她都沒有虧欠過他。

    “他說我什麽了？”

    “他說你……”錢大寶想了想，男人的話題不方便對女人說得太直白，便用了委婉的措辭，“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說追你很辛苦，還給你慶祝生日，花了那麽多精力，又花了那麽多錢，最後也沒能把你追（nong）到（shang）手（chuang）……”

    還不待他說完，宋海瀾已經氣得不輕了，激動的嚷嚷起來，“他花什麽錢了？偶爾請我吃幾頓飯，還都是路邊小餐館，酸菜魚，蘭州拉麵，牛肉湯，兩個人吃幾十塊錢就撐死了，每天上下班都坐我的順風車，我從來沒收過他油費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打開手機的支付寶界麵，手指飛快的劃拉了幾下，找到了幾個月之前的轉賬記錄，拿給錢大寶看，“還提過生日那次，他還有臉提！你看看，上次送我個吊墜，九千多塊錢，全都打到他支付寶了，就連那頓飯，我不想讓衛津買單，準備跟他搶的，結果我們去結賬，才發現單早就買過了，是於德利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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