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圍棋在另一星體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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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皇十五年六月十三日,晴。
秦蕭在一陣腳步聲中醒來,洞外天色已經大亮,陽光明媚,遙遠的天空看起來要比地球更為深邃。
“蕭!你醒了。”弈從洞口踏進來與他四目相對,手中捧著一個類似陶碗的容器。
秦蕭躺著點了點頭,這才首次認真打量眼前之人,再或者說是好奇地觀察這個星體這個時代的人。
在他的記憶中,其實有關於弈的印象,但總不如自身最直接地觀察來得更為真實。
此刻的弈和自己一樣隻有下半身圍了塊破舊的粗麻布,裸露的上半身皮膚黝黑,身材瘦削,他知道這是常年遭受日曬的緣故,而並非天生如此,因為從露在褲裙外的腿上皮膚就可以看出,他們與地球上被稱之為黃種人的皮膚顏色極其類似。
他的頭發也呈現一種黑色,隻是可能常年未洗,看起來顯得悶黑而無光澤,此時亂糟糟的盤在頭頂用草繩隨意綁住,一副邋遢的模樣。
奴隸!能不邋遢嗎?
秦蕭暗自苦澀一笑,我自己或許也是這般模樣吧?
微一失神後,他再次朝對方臉部仔細看去,黑亮的眼睛幹淨,純粹,又帶有一絲木訥,鼻梁高挺,嘴唇厚實,顴骨微高,臉部——
那是?
秦蕭微微一愣便立即醒悟和憶起,那是類似地球上數千年前的奴隸標記,一個深深烙入血肉的印記。
他還憶起自己左臉太陽穴下也有一個這樣的烙印,是個“範”字,代表著他的歸屬,也表示了他的身份。
此時弈在他的打量和回憶下已經來到身旁,跪下來將碗放在一旁道:“蕭,我來喂你。”
說完便探手扶起他的身子,以右腿曲蹲擋在他的後背以作支撐,然後側身伸手拿起地上的陶碗,似述說又似自言自語的道:“今天的早飯十分豐富可口,簡直和年末的節氣之食不相上下了。”
“你吃了嗎?”秦蕭眼睛沒有看向碗中,而是直視著弈問道。
在他的記憶中,像自己這樣不能出力的奴隸是不配分享食物的,而弈隻端了一碗進來,這不能不讓他懷疑對方並沒有吃,而是將食物讓給自己這個傷者。
“嗯!”弈重重地點頭,然後怕他不相信的解釋道:“我向監領請求,他允許我隻要幹兩個人的活就能領到兩份食物,而且還告訴我,隻要早早做完事情,就可以抽出時間過來照顧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謊意,更沒有對任何人的絲毫不滿,洋溢的盡是那種能夠照顧自己的滿足,還有笑意。
秦蕭的鼻頭莫名一酸,連忙吸了口氣岔開道:“真香!”
心緒的平複下,他又不由納悶,聽對方的描述,這個監領似乎也不似完全不通人情之人,雖然讓人做兩份活顯得苛責,但是能對奴隸做到這樣已是殊為不易,隻是苦了眼前的弈。
因為先不要說兩份活的辛勞,光是一份活的沉重他腦海中就有深刻的印象,隻是任他無論如何思索,卻想不起監領究竟長什麽模樣。
“香吧?”聽到他的話,弈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感歎卻又疑惑的道:“我也很是好奇,為何今天的早飯如此豐富?”
說著側首想了一想,然後又什麽都猜不出的幹脆拋諸腦後道:“唉!不管了,來,我喂你。”
秦蕭衝他寬慰的一笑,將頭微微靠近陶碗少許。
一股肉味的清香撲鼻而來,讓他精神不由一振,食欲也是大增,再看向碗中時,是大半碗稀白的粥類,上麵飄著幾條細細的肉絲,姑且稱之為肉粥吧。
在弈的幫助下,秦蕭吃了十來小勺肉粥,耳邊忽然傳來輕微的喉結滾動聲,於是狀若有點膩味的皺了皺眉,“這粥太油膩了,我有點吃不下。”
說著側首看向他道:“弈,你吃吧,如果有空,你還是去幫我采些野果來吃。”
弈滾動了下喉嚨,有點狐疑又有點詫異的看著他。
“或許因我受傷的緣故,我聞到這種肉香味有點想吐。”秦蕭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的笑了笑,向他解釋。
弈一臉恍然的點了點頭,縮手收回陶碗道:“那我中午去幫你采些野果。”
秦蕭頷首答應,瞧著他連勺都不用的三兩口仰著脖子吸完,最後還伸出舌頭在碗內舔了一遍,不由轉過頭去。
直至聽到陶碗落地的聲音這才再回首過來,正對上弈朝向自己的有些憨厚又有些難為情的笑意。
秦蕭回了個善意的笑容,然後看著他笑眯眯的假裝無意的挑眉道:“弈,你知道我是誰嗎?”
弈臉上的笑容一僵,怔怔的呆望著他。
他知道?!
秦蕭忽覺自己的心髒陡然砰砰砰的加速跳動起來。
然而令人期待的等了足有十多秒種,得來的結果是令人沮喪失望的,弈醒轉過來,連忙探手伸向他的額頭,口中焦急而關切道:“蕭!你沒事吧?”
他一定是以為我又犯了癔症!
秦蕭無奈的苦笑中搖了搖頭避開他的手掌,道:“你別擔心,我沒事。”
聽到他的回答,弈稍微放心了些,但是看向他的眼中還是隱含著幾分濃濃的擔憂。
“我真沒事!”體會著他對蕭的情真意切,秦蕭感同身受,不對,因為現在蕭就是他,他就是蕭,因此他對弈的關切不由自主的就從心底生出一種深深的溫馨以及感激。
隻是心中的好奇揮之不去,於是再安慰地衝他一笑表示自己真的沒事,然後換個方式道:“我隻是想考考你是否還記得我究竟何人,又從何處而來。”
“這樣啊!”弈釋然的憨厚笑著放下心來,隨即側首認真回憶。
光是看著他絞盡腦汁的回想模樣,秦蕭就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事實也是如此,弈在想了好一陣之後,看向他苦惱而尷尬的道:“蕭,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們認識應該有七八年了吧?”
奴隸啊!
明明身邊什麽重要大事都沒有,可為什麽腦中還是記不下事呢?
秦蕭默默的感慨一句,表示理解的溫和笑道:“沒事,其實我也忘記了。”
弈隨著他咧了咧嘴,朝洞外看了一眼,起身道:“弈!你先好好休息,我該去幹活了,等我做完,再給你采野果回來。”
“小心點!”秦蕭的叮囑中,弈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外。
唉!蕭到底是誰呢?他在成為奴隸之前,究竟又有著什麽樣的身份?
秦蕭目光空洞的望著洞外的一方天地,陷入深思。
事實也不怪他會這樣去想,因為在他腦海中包含著許多這個時代的重要信息,盡管斷斷續續,但這絕不是一個奴隸所能知道的事。
比如他知道這是一個類似地球上春秋戰國時期的時代,在這片當世人所能了解的土地上,有著十餘個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家。
比如他知道這個時代文化多樣,百花齊放,各種思想如雨後春筍般噴湧而發。
比如他還知道這個時代同樣男尊女卑,國與國之間征戰不止等等諸如此類。
但是這些信息又不是很連貫,就像一個人在對你說“我今天吃了青椒炒……,真的很……吃,下次……”這種半遮半掩的話,讓人一陣難受抓狂。
到底吃了青椒炒什麽?肉?蛋?還是火腿?
很好吃?很難吃?下次不想再吃,還是下次必須要吃?
這種感覺無疑會勾起所有人想知道的願望,但是在無法得知的情況下,隻會轉化成心中發癢般的難受,以及無處發泄的憋屈。
唉!管他是誰吧!反正就是個奴隸!
秦蕭最終還是決定放棄思索這些問題,因為這些事情除了讓他感到心煩意燥的難受外,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就算知道,他也依舊是個奴隸,最卑賤的奴隸!
放開這個思緒,隨之而來的則是當世奴隸的腦容量讓他大吃一驚。
就如剛才,兩個摯友最基本的互相了解也不記得,甚至說出大約認識七八年這種話,讓他不能不感到感慨和無奈。
還有自身,後世不過短短二十餘年的記憶擠占進來,就要被迫拋棄這幅軀體的大半記憶,這還是個有文化之人的腦袋。
這種情況的發生,讓他不得不懷疑假如當初投身到一個隻知道勞作的奴隸身上,會不會連自己是誰都會忘記?
秦蕭暗自苦笑,心中有點無奈,又有點想要發噱。
而當這種情緒過後,他首先想到的當務之急是,必須改造自己的腦袋!必須改造奴隸的腦袋!
而至於用什麽方法來開發智力?他則立即想到了地球上的國粹——
麻將!
麻將能在地球流行上千年而越演越盛自然有它的道理,一百多張牌,能夠打出無數種不可知的變化,還要各種記牌,算計,實在是開發智商的好東西。
不過他又馬上否決掉這個想法。
因為隻要隨便一想一群奴隸打麻將的情形,他就搖了搖頭,那景象,恐怕比一群太監上青樓還要滑稽好笑吧?
太監雖然不能行事,但總還有眼睛欣賞,還有嘴巴品頭論足,還有……
可是奴隸就不一樣,先不說腦子能不能理解規則,光是每天不停歇的勞作以及辛苦,又何來時間和精力去打麻將?
那到底該選什麽呢?
秦蕭想著在腦海中又排除了幾樣物品,最後靈機一現——
圍棋!
圍棋的好處自然不用多說,包羅萬象又門檻極低,說簡單點,就算是條狗,隻要稍加訓練都會叼顆石子放到棋盤之內,何況是同為高等生物的另一星體之人。
而且圍棋的好處在於可以先不講規則,在落子的過程中再告訴對方這可以,那不行,慢慢的對方也就會去思索為什麽不行?我又該怎麽下?無形中就會讓智力慢慢得到啟發,以及長進。
而更更更重要且關鍵的是,圍棋可以隨處進行,就地隨便劃上棋盤,撿些石子,雙方就可以對弈廝殺。
何況這邙山或許別的都缺,唯獨不缺石頭不是?秦蕭很為他的這個想法感到高興。
然後自得片刻,他又覺得還可以先從更簡單的五子棋入手,循序漸進。
打定了主意,他又認真思索回憶了此舉是否會給自己帶來不可預測的其他危害,最後的結論是——
奴隸的生活,誰會幹涉?誰又會關注?
自此完全放下心來,又百無聊賴的開始回想這個星體、這個時代的身前身後所有事情。
關於這個時代,他已經從蕭的記憶裏得知一部分。
而關於這個星體,他也從前生國家二十餘年的不斷探索以及成果公布知道許多。
這是一個極其類似地球的星體,由海洋與陸地組成,而陸地的比例占到了40%有餘,星體自轉周期接近24地球時,圍繞恒星公轉一周也約莫一個太陽年。
種種條件之下,這也是國家乃至全球都迫切希望了解這個隻有飛禽走獸,卻無高等生物的星體的原因,地球的壓力已經不堪重負,唯一的出路隻剩星球移民。
然而這些終不是我在操心的事,有了那一行字的啟發,相信後來者應該也可以很快破解資料吧?秦蕭默默的一歎。
一日再無旁事,在他的胡思亂想中直至傍晚弈才捧著野果歸來,渾身盡顯疲憊。
兩人吃了些果子,秦蕭扒開枯草露出刻在地板的棋盤,邀他對弈。
在弈的詫異、狐疑、抓頭撓腮和對為什麽非要這樣下的各種難以理解中,兩人隨便下了幾盤五子棋,天色已經完全黯淡。
弈連腦袋都幾乎湊到棋盤的盯著棋局琢磨片刻,忽的大手一掃,嘟囔道:“好累,睡覺!”
說完起身徑直走到另一端就身一躺,片刻呼呼大睡。
看著棋盤中被掃得亂成一片的石子,秦蕭瞬間無語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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