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51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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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無巧不成書”,有時候太多巧合全部湊在一起,喬安明都懷疑這是有人故意為之,本來五星級酒店的隔音效果應該很好,可是他打開電腦包發現自己的數據線被落在了來接他的車上,想下樓去取。
門頁稍稍開啟,杜箬那句“別再跟我提喬安明這三個字,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便一字不落全部灌進他的耳裏,如此決絕的口氣,他毫無預兆的聽到,一時心口疼得都無法正常呼吸,繼而是莫佑庭略帶溫膩的說話聲,最後再嘻嘻笑著拉著杜箬走進電梯,那樣的甜情蜜意,讓喬安明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去說服自己,他們兩個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人聲早就遠去,而喬安明依舊緊緊握著門把手站在房間裏,眼睛閉起,頭微微上揚,將滿心滿肺沉寂的悶澀之氣一口全部吐了出來。
第二日的行程排得有些滿,上午遊“蜈支洲島”,下午泡溫泉,潛水和泡溫泉都不適合孕婦,再加上杜箬的妊娠反應太嚴重,所以她匆匆去蜈支洲島轉了一圈就跟徐棟請假要回酒店休息,徐棟見她臉色確實不好,寒暄幾句就允了,隻是提醒她晚上的宴請無比參加。
杜箬到酒店之後想起莫佑庭,便一邊走路一邊給他打電話。
“喂,上飛機了嗎?”
“嗯,進安檢了…”
“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吐得太厲害,現在回房間休息,到桐城之後給我來個電話…”
那頭輕輕“嗯”了一聲,頓了幾秒才突然問:“杜箬,你這麽煩我?這麽想趕我走?”
剛才還是一副很輕快的口氣,突然就這樣低沉地問,杜箬有些不適應,其實她對於莫佑庭的出現不是不感動,隻是自覺欠他的越來越多,他的過分關心和在乎已經對她形成壓力,她怕自己漸漸沉溺,越來越還不起。
隻是現在他這樣直白的問,她也不敢實話實說,隻是試圖敷衍:“沒有啊,怎麽會想趕你走啊,不過你也看到了,真的不方便,這是公司集體活動,到處都是上司和客戶…所以…”她話未說完,已經從電梯口走到房間門口的走廊,一抬頭,喬安明帶著幾個專家正立在不遠處走廊的盡頭…
三亞的陽光肆意絢爛,藍天毫不吝嗇地把光線撒滿每一個地方,而喬安明就站在窗前,背光而立,金色的光源從頭頂傾斜而下……
“胡主任,馮院長,晚上我一定陪你們喝酒…”
“喬總這可是您自己說的啊,千萬不能食言…”
最後的寒暄,喬安明禮節性地與他們握手,正準備轉身走回房間,一抬頭,便也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影…
說長不短的一個月,彼此毫無聯係的一個月。
他念念不忘,憂思成災。
她絕望空寂,愛恨全消。
時空在兩人眼裏仿佛成為靜止,陽光隕暗,人聲消散…思念和絕望的對撞,彼此眼裏都有一瞬間的惶恐不安,但很快就消逝,隻剩冷漠和淡然。
專家還站在原地沒有走,完全沒有發現喬安明的異樣,很客氣地輕拍他的肩膀提醒:“喬總,晚上六點,等你啊…”
而杜箬一直握於手裏的手機發出急切的男聲:“杜箬,你還在聽嗎?喂…喂……”
一切仿佛又回歸正常,臉上表情全無異樣,至於內心,內心在看不見的地方。
最終是喬安明先轉過臉去,很客氣地回應專家們的提醒:“好,晚上六點,不見不散…”
杜箬狠狠咬了咬齒根,很努力地扯出笑容,舉起手機回電話裏的聲音:“嗯,在聽,剛走到房間門口,剛才電梯裏信號不好…”遂很快掏出房卡刷了走進去…
短暫的一眼,電光火石之間。
這人生最難演繹的相遇,莫過於內心慌張,臉色如常!
久別之後的重逢,仿佛一眼萬年…傷口都在心上,一瞬間全部裂開,鮮血淋漓…
杜箬幾乎是咬著一口氣走進房間,腳步早就不穩,在合上門的那一刻立即將後背抵於牆上…一隻手捂住胸口,另一隻手蓋在小腹…
她曾經試想過,如果她再見到喬安明,肯定一步衝上去煽他一個耳光,然後狠狠怒斥一句:“冷血動物,那是你的親身骨肉啊!”
可是現在他就在離她那麽近的地方,中間隔著一個走廊,而自己隻能這樣背靠著牆,連眼淚都不敢肆意流淌。
愛太難,恨也不容易,杜箬的手一直蓋在小腹上,她一直不願意承認喬安明不想要這個孩子的事實,因為她總是天真的認為,寶寶在她肚子裏可以輕易窺視到她的內心,而她不願意讓孩子知道他的爸爸不想要他,不然,這真是太殘忍的一件事。
杜箬幾乎一整個下午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因為她不敢走出去,怕再見到喬安明,也怪自己太天真,勝安剛進駐中藥市場,客戶基礎不穩定,而這次交流會是基地第一次在業內大手筆的宣傳造勢,以喬安明的身份,怎麽可能不露麵。
所以杜箬一直熬到過了六點還坐在房間裏,滿心踟躕,想著要不要去餐廳吃飯,可是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底有明顯的慌張和緊張,不免又要罵自己沒出息,明明是他有錯在先,是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企圖除掉孩子,最後憑什麽要她這樣躲著。
不就是見麵嘛,難道大庭廣眾之下他會對她下手!這樣憤然地想一圈,杜箬開始從衣櫃裏抽出衣服出來換上。
因為氣色實在不好,她便上了一點淡妝,骨子裏的硬氣,即使多狼狽,在他麵前也要裝出很淡然的模樣,所以最後又刻意選了一身藕色的長裙,前身看上去很普通的剪裁,寬鬆的樣式,隻在腰間稍稍收緊勾勒出若有若無的曲線,但是後背的鏤空設計卻別出心裁,可以看到一小片背部的皮膚。
最後換好衣服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又掏出豔色的口紅塗上,這才心裏添了幾分底氣。
勝安基地將星域的整間中餐廳都包下,很中規中矩的圓桌模式,比較適合大家交流感情。
所有參會人員都已經到位,除了杜箬和喬安明,杜箬不是主角,所以她遲一點沒有關係,但是喬boss還沒露臉,誰敢開席。
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向6點半,徐棟掙紮著要不要給喬安明打個電話,可是杜箬也沒出現,那兩人會不會“巧合”地正躲在酒店哪個角落裏,所以徐棟思慮半天還是沒敢撥喬安明的手機,咬著牙,一個字,等…
接近7點的時候喬boss總算姍姍來遲,一進餐廳見到滿室的人都沒有動筷子,趕緊抱歉地走到主桌入席,主桌安排的都是圈內比較知名的專家和院長,跟喬安明也都很熟稔,見到主人出現,自然要摁住喬安明調侃幾句。
“來得太遲了啊,我們都等了將近一小時了…”
“不行啊喬總,今天您可得罰啊…”
“是啊,得罰啊,罰喝酒…無論如何,今天必須得喝…”
一幹人起哄,喬安明隻能賠著笑應付,身旁的服務員訓練有素地為他布置餐具,他笑著側身,一抬頭便見到從門口匆匆走進來的杜箬。
一襲長裙,頭發盤起,頭微低,上身微微拱著從門口往餐桌前走。
每個參會人員在事先都已經排好桌號,以杜箬的職位,所在的座位肯定離主桌有一段距離,但是喬安明隔著那麽遠看過去,依舊覺得內心澎湃翻湧。
他對她的驚豔已經不是第一次,最初在停車場的“偷.窺”,那個雨夜她如蓮花般闖入自己的視線……一直到現在,盡管已經有過太多次纏.綿,喬安明覺得她依舊有那本事一眼就攝住他的心。
那襲白色的身影早已落座,眼前人頭湧動,喬安明卻依舊挪不了身,隻是眼底很快就是晦澀的涼意,身旁的專家輕輕推了他一把,朝著那服務員喊:“滿上,給喬總滿上,今天他遲了這麽久,大夥兒都等他,肯定得罰……”
杜箬知道喬安明的座位在哪裏,所以一整頓飯都一直悶頭吃,就怕一不小心眼睛亂瞟就瞟到他身上,中途不停有客戶過來敬酒,她都盡量回絕,實在敷衍不過去,就勉強喝一口,然後含在嘴裏轉身就吐在紙巾上…
莫佑庭一直在給她發短信,一會兒提醒她不能喝酒,一會兒提醒她要注意飲食,不時還穿插幾句沒正經的玩笑話,比如“要不要我再飛過去找你”之類的幼稚短信,杜箬早就習慣他的說話方式,知道他講話沒邊,但是也會很應景地看著那些短信笑一笑。
歲月苦難,至少還有一個人陪在身旁,所以杜箬對莫佑庭的感情,最初始於這樣的感激和恩情。
喬安明一直強忍自己不能將眼光挪過去,但是酒精催化,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她似乎一直抱著手機在笑,應該是跟那個莫姓的男人發短信吧。
三亞酒店大多主打海鮮,而海鮮又是杜箬的最愛,她明知會過敏,依舊控製不住的吃多了,再加上孕吐反應,所以好不容易撐到宴會接近尾聲就往洗手間跑…
五星級酒店,就連洗手間也寬敞明亮,杜箬雙手撐在水池台上吐到幾乎要昏厥過去,感覺胃裏沒有東西吐才抬頭,用涼水洗了一把臉,一轉身便看到了站在身後的喬安明…
“不能喝就少喝一點,吐成這樣對身體沒有好處…”他就站在燈光裏麵,青色條紋襯衣,第一顆扣子解開,手裏拿著一塊男士手帕遞到杜箬麵前,麵無表情,眼底也是很淡然的平靜,隻是那口氣熟稔得好像在跟一個很親密的人講話,帶點責備,還帶點寵溺…
隻是如此突如其來的關心,毫無預兆的會麵…杜箬臉上的水漬未幹,妝色被洗淨,白皙的膚色在燈光下映得更為嬌膩,而嘴唇上還有口紅,最豔的顏色,留在清冷的麵頰上像惹人的一抹胭脂血。
四目對視,彼此都沒有說話。
喬安明的那塊手帕一直舉在那裏,眼睛凝神地看著杜箬的臉,胸口已經開始呼吸不順。
而她卻突然身體一偏,不發一言地從他身旁擦了過去,喬安明心口一緊,毫無猶豫地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臂生生將她扯過來麵對自己。
“就算不能繼續,有必要把我當成陌生人?”如此不符合他身份的話脫口而出,自己都覺得心疼得很。
又是幾秒的對視,她白皙的臉就近在咫尺,水漬從發跡開始匯成小股順著臉頰往下淌,而那雙好看的眼睛卻一點點變紅,嘴角生生扯出一抹弧度,冷冰冰地回一句:“陌生人?喬安明,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自從你對孩子下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把你在心中當成我的仇人…”
幾乎是說的咬牙切齒,最後被他捏在掌中的手臂一甩,杜箬很快就從他麵前掙脫走了出去…
喬安明一直站在原地,滿腦子是最後她那張悲愴清冷的臉…那晚他是喝得有些多了,心裏像是堵著太多東西,所以過來敬他的酒他基本都是來者不拒,一頓飯下來就醉了七八成,就剩這麽一點理智還能正常跟她講幾句話,可是她剛才那眼神,還有最後一句話,什麽意思?
喬安明不禁懷疑是自己醉得太厲害,完全聽不懂她的話。
杜箬一口氣從餐廳走回房間,關門,鎖上,最後將後背抵在門板上慢慢地掉眼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打一巴掌給顆糖吃?既然已經對她都做出了這麽殘忍的事,還來虛偽的表達什麽關心。
身後響起敲門聲,杜箬擦幹眼淚開門,發現門口站的竟然是喬安明,她一口氣頂住,直接就想將門關上,可是喬安明反應太快,手掌拍在門上,用手臂抵住門頁就想擠進去。
“你出去……出去!”杜箬不敢太用力,怕傷到孩子,隻能絕望喊著,可是喬安明借著酒勁往房間裏頂,力氣太大,杜箬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就被他破門而入。
兩人終於站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裏,杜箬見他死賴著不走,沒轍,隻能冷著一張臉往客廳走,喬安明不放過,伸手一把將她的身體扯過,重重看著她問:“你剛才說的那話什麽意思?什麽孩子?”
杜箬忍住心疼回答:“你裝什麽傻?不過要讓你失望了,你找去的人沒有得逞,孩子沒有流掉…”
“到底什麽孩子?”喬安明已經有些頭疼,總覺得哪裏出了錯。
杜箬卻依舊打啞謎:“是不是顧瀾告訴你我懷了你的孩子?是不是顧瀾說的話你都信?真稀奇,你一個有家室的人,這麽大年紀,我憑什麽要毫無名分地給你生孩子,所以這孩子不是你喬安明的,你沒有資格來動!”她明顯是在賭氣,眼光寒涼,語氣憤怒,可喬安明卻越聽越糊塗,最後隻能雙手捏住杜箬的手腕,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字字清冷的逼問:“你把話講清楚,什麽孩子?你什麽時候有過孩子?”
“真能演戲,事到如今你還裝給誰看?你跟顧瀾果然是天生一對,都是天生演戲的料!”她都懶得再多說一句,雙手不停掙脫,卻被他緊緊捏住,最後後背被他抵於牆上,刺冷的眼睛直逼而來。
“杜箬,你看著我,跟我說清楚,到底什麽孩子?”他是真的不明白,怎麽平白無故就扯到了孩子這個話題上。
杜箬卻依舊不停地在擺動自己的雙臂,手腕被他緊緊捏住,絲毫沒有可以逃出來的餘地,最後隻能用寒漠的聲音吼:“喬安明,你放開我…放手…我不會再給你傷害我的機會,若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他卻依舊不鬆,酒精可以讓人失去理智,也可以將所有消失的勇氣全部集聚,懷裏的人如此不安穩,他索性將她的雙手都壓在牆上,臉龐逼近,清寒的眸子看得杜箬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她還是怕他,他曾經跟她說過,不需要怕他,可是經曆過這麽多事,她覺得自己依舊逃不過他這雙似乎怎麽看也看不透的墨黑眼睛。
喬安明看出杜箬的恐懼,也發現自己的口氣太過嚴厲,於是微收一口氣,用低沉到近乎無力的聲音問:“杜箬,你冷靜一點,我不會把你怎樣,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所有燥烈的情緒在他如此溫膩的聲音裏全部潰不成軍,杜箬垂下頭去,不敢看他那雙眼睛,隻是心口的那道傷口似乎被他溫柔的聲音撕開一條大口子,疼得眼淚密集地往下掉。
她一哭,喬安明便不再敢說話,鬆開她的一邊肩膀,指腹蓋上她的眼角幫她輕輕地擦眼淚,頭也順勢低下去,在離她的臉龐最近的地方止住,口氣都呼在她的眼睛,重複一遍地問:“告訴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杜箬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方才恨意濃重的眼裏已經隻剩一片濕氣,最後嘴唇動了動,無力的一句:“喬安明,你放過我吧,我承認我錯了,不該去招惹你,我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但是這個孩子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沒有理由對他動手…”
喬安明忍住呼吸,依舊不鬆手:“到底什麽孩子?你懷孕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