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嬌客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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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逼鄭恭旭暫時使其放棄翻案的想法之後,文淵在餘下的幾日裏也不曾放鬆心弦。
雖然先是因身為原告換推回避了審案,後又因案情重大涉及權貴而從長安縣移交,更是與他沒了關係,文淵卻並未放棄追查鄭恭旭的其他罪行。
“我這幾日會很忙,顧不上家裏,你自己多多保重,切莫太操勞。”文淵如此囑咐妻子,讓她不要急著籌建糕點鋪,尋廚娘的事兒可年後再說。
說罷他就連日埋首查閱卷宗,不僅從長安縣舊檔中尋找蛛絲馬跡,還托人悄悄從大理寺拓文來看。
妍冰幾乎沒見著夫君有哪一日能安生休息,不得不三更半夜去書房堵了他道:“還說不要我操勞,你看你這眼圈都烏青發黑了,趕緊去歇一會兒!查案也不能累死自己啊,那鄭恭旭不是已經在廷議的時候被判了絞刑嗎?”
“絞刑而已,連絞立決都沒夠上,需來年秋後行刑,中間變數太多。”文淵搖著頭,溫柔的攏了攏妻子的毛邊兒鬥篷,勸她自己去睡。
“……”妍冰聽罷一時間竟有些疑惑,“你這是非得讓他立即死了才甘心?”看文淵這做法,他是希望鄭恭旭不止是死,還得馬上就去死。
妍冰此時並非為正該以命抵命的鄭恭旭心軟,而是對丈夫這爭分奪秒趕盡殺絕的狠辣想法吃驚。
她一直覺得淵郎正如他表字“潤澤”一樣,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當真風光霽月的君子又怎會咄咄逼人去謀劃仇敵生死?
難道,段大將軍給文淵取這個字,隻是為了缺什麽補什麽,而不是在提煉他的優秀品質?
文淵端坐桌案前,像是已經察覺了妻子的質疑,不由苦笑道:“已經是至死方休的局麵,他若不立即去死,一旦遇大赦減一等流三千裏……恐怕不久就會輪到我們遭殃。卿卿,心善也得分人呐。”
妍冰聽他解釋後再一想,確實蠻有道理,不該怪夫君心狠,實在是情勢所逼不得不如此。
見妍冰神色鬆動,文淵趕緊趁熱打鐵道:“鄭恭旭本就是作惡多端,腰斬棄市都不為過,我不過是促他早日奔赴黃泉罷了,雖有私心但並未徇私枉法,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她略一琢磨便點了頭,隨後又不由歎道,“我還以為判了案就不用再多過問……可鄭恭旭死了之後,定越郡王也會想法幫他報仇吧?”
“他倆說是兄弟情深,但鄭恭熙最操心的應當是子嗣問題,”文淵一麵說話一麵伸出食指無意識的叩擊桌麵,沉吟道,“前幾日我與鳳仙兒聊過一場,她隱隱流露出腹中之子應當不是林楷之後的意思。到時可讓林楷的叔叔去與定越郡王爭搶那遺腹子,忙起來約莫就顧不上咱們了。”
然後再想法,讓定越郡王永遠騰不出手鬧騰。這一句話他按壓在心,不敢再對妻子直言相告,怕徹底毀了自己的美好形象。
妍冰果然立即被文淵的話帶偏,驚訝道:“怎麽,那孩子不是林大哥的?!”
“我之前就覺得多半不是,”文淵搖了搖頭,無可奈何道,“他倆成親已有好幾年,鳳仙兒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偏偏在與鄭恭旭正式歡好的第二個月就有了消息……恰好這時林楷為了來年再考進士正在專心讀書,應當不會沉迷女色頻繁造人。”
種種跡象均表明鳳仙兒懷的應當是個孽種。
聽罷妍冰頓時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糾結著說道:“那林大哥豈不是無後了……這也真是太慘了點。”之前聽說鳳仙兒有孕時,她在揣測之餘也替林楷高興了一場,原來,當真是假的。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兒。”文淵隨口勸著妍冰,又再次讓她回去休息。
殊不知當妍冰回房躺下後,她卻是輾轉反側同樣一夜未眠。
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問題:自己還有好幾個月的孝要守,萬一文淵出了意外——他卻連個遺腹子都沒有!
可十來歲懷孕生子實在是太年輕,有的寶寶很健康,有的卻會孱弱,到底要不要這麽早就定下來?
若決定之後,又怎麽才能出爾反爾對夫君說:“不守孝了,咱倆來辦事?”這話太難講出口啊,隻想想而已妍冰都覺得太窘。
她就這麽滿心糾結,被選擇困難綜合症纏繞不放,完全做不了決定,甚至還暗暗期盼能有個什麽契機推自己一把。
這廂文淵卻對此一無所知,隻埋頭努力尋找前任的疏漏處,在細查卷宗之後,竟真讓文淵翻出了幾個與定越郡王府息息相關的案子。
有控告鄭恭旭欠錢不還的,有田地邊界爭執導致鬥毆死傷的,甚至還有強搶民女之事等,最後結論都是和稀泥似的以原告撤訴或證據不足結案。
好在所有案子都發生在京畿地區,當事人就近可尋,文淵就在幾日之間,利用休沐與午休時間查訪案情,將所有案件的疏漏之處一一揪出,連夜奮筆疾書彈劾奏章,趕在聖人年末封筆之前去輔興坊拜訪養父,央他托相熟的禦史當眾彈劾。
前院暖閣,熏籠之上檀香嫋嫋。段大將軍倚在胡床上枕著蜀繡隱囊隨手一翻奏章,看著那一條一款的不由露出驚訝神色:“能耐啊,竟真叫你找到了好料。這麽看來,我估摸著鄭恭旭活不出三日。”
聽段大將軍所言之後,文淵當即露出如釋重負的淺笑,又進一步確認著問:“父親覺得可行?”
“自然可行。不過,你往後可別把精力都用在私仇上,這查卷宗尋疏漏的本事大可善加利用。”段大將軍沉吟片刻,而後暗暗定了一個主意,打算在聖人跟前尋個時機為養子美言幾句。
“若能去到大理寺做個評事甚至司直,或許更能發揮所長,”文淵謙虛一笑,又道,“還得等幾年把這任縣丞做好再論其他。”
“做好分內事,升職便可水到渠成。”段榮軒並未對他透露自己的打算,隻說自己應下了彈劾一事便讓養子安心回家休息。
段大將軍因常伴君王左右,自然很了解對方的心思,今上最恨宗室跋扈欺壓百姓,看了彈劾奏章後果真勃然大怒,立即將鄭恭旭交由三司會審,判了斬立決。
聖人下旨責令趕在除夕前迅速行刑,甚至否定了皇親通常行刑於隱秘處的慣例,命斬首示眾以正效尤。
十二月十八日正午,雖暖陽當空卻也有鵝毛大雪漫天紛飛。
鄭恭旭被堵了嘴押赴刑場,在大理寺正的監督下,儈子手揚臂落刀,隻聽“哐當”一聲響,他忽覺後頸一痛,而後視線便高高揚起,仿佛頃刻間就可看遍長安景。
他看見了不遠處告發自己的豆蔻滿目欣喜;看見另一端那惡人榮文淵在淺淺微笑;看見鮮血噴灑至雪地,紅紅白白恍若一幅潑墨畫。
最後,鄭恭旭瞧見了自己缺了頭顱的身軀,正由跪地之姿緩緩傾倒,撲通落地……他悔恨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眼前一黑,終於塵埃落定。
同一日黃昏,定越郡王府偏院倒坐房內,王妃盧十九娘,薨;定越郡王心絞痛舊疾複發,臥病在床。一時間整個王府亂成一團。
次日一早,妍冰正穿戴整齊欲送夫君出門當差,定越郡王府的龐氏大嬸忽然喬裝打扮尋上門來,急匆匆往兩人跟前引薦一名裹著鬥篷垂首看不清麵容的少女。
“榮縣丞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這可憐孩子為幫林郎君申冤也遭了不少罪,王妃本答應了為豆蔻尋親,可偏偏她也不幸去了,郡王爺又正在氣頭上要找她撒火……老身實在是別無他法隻能來求您二位務必收留她。”龐氏雖說是來求人,可嘴裏說的話卻沒容人提出反對意見。
甚至她不等榮文淵或妍冰搭話,就已經推了自己幹女兒道:“豆蔻,快給郎君、娘子叩頭致謝。”
那名少女當真把鬥篷一掀,翩翩然跪下道:“求郎君娘子垂憐,豆蔻感激不盡,願做牛做馬回報您二位的恩情。”
她嗓音如鶯啼鳥鳴,身姿如弱風扶柳,一雙丹鳳眼看向文淵,如煙如霧朦朧含淚,楚楚動人。
能做得鄭恭旭寵妾之人,容貌自然也姣好似仙女,看得妍冰不由心底泛酸。
心道,自己還沒能和夫君你儂我儂真正魚水交融,這就被人硬塞來一個頂尖兒的美人這叫什麽破事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