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夫君凶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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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惦記著破略人案並找尋李漫漫,妍冰再顧不得公費遊山玩水,哪怕行在路上顛簸得想吐,她也強忍著難受主動要求馬不停蹄一路疾馳。
不僅是路途中加快步伐,她也明顯感覺到文淵辦差時行事同樣匆忙起來。
之前的幾個案子,每每要花去五天左右的時間,固定流程是先佯裝行商,在鄰裏間反複打聽案情,而後旁敲側擊接觸事主對比口供,尋找出疏漏之處再尋人證物證,最後才亮明身份與當地官府一道重審案子。
整個過程都是有理有據的,文淵甚至還會親自登證人之門,好言好語苦口婆心勸說對方出麵作證,審案時也是擺事實講道理,嚴格按照律令“三審製”,三次過堂審問口供一致才結案。
時間一趕之後,妍冰忽然發現丈夫畫風陡變。側麵打聽案情尋疏漏處這一步不能省,餘後他的口頭禪卻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變為了:
“不願去作證?那也行,不做證人就做同案犯一並受審吧——押走!”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夾棍伺候罷。”
“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笞二十!”
“你說還是不說?!來人,上訊囚杖!”
……
妍冰萬分後悔公開審訊時自己閑得無聊跑去現場旁觀,真是差點嚇掉眼珠子。
隻見自己丈夫穿著結婚時一模一樣的簇新大紅官袍,板著臉在堂上正中端坐,神色嚴肅近乎滿臉厲色,言辭咄咄逼人,看向罪犯的眼神狠戾似凶狼,刑訊逼供毫不手軟,甚至可以稱之為心狠手辣。
似乎,凡十五以上七十以下身強體健能用刑者,他都能不假思索下令杖笞。
在那連綿不絕的啪啪聲中,深受“嚴禁刑訊逼供”法製教育數十年的妍冰實在是看不下去,不等丈夫問案完畢就在榮十一的護送下,從人群中悄悄撤走。
入夜,文淵踏著初夏時的連綿細雨回到驛館,入正房抬眼便見到妻子穿著月白裏衣,坐在窗前對著彎彎月牙發呆。
她應當是剛沐浴梳洗完畢,櫻桃嘴兒半開半合,臉頰微微泛紅,披散著的烏發似乎還潤著水汽。
因發絲搭在肩頭,文淵不由順著一看,隻見她那細棉斜襟鬆鬆散散的交抄掩著,不自知的露出些許嫩白、一點殷紅。
淡淡麝香味兒由係在妍冰身上的茜紅汗巾中飄散而出,此情此景仿佛活色生香,誘人無比。
他抑不住的喉頭幹緊,緩步上前,繼而攬住妻子肩頭,想要伸手往內盈盈一握。
“啊!”妍冰驚叫一聲拍下文淵的手,倏地從竹椅上跳開,而後才側了頭有些緊張的望向他,諾諾道,“回,回來了啦?哎,嚇人一跳。”
“你幾時膽兒變得這麽小?”文淵絲毫不知妻子今日在衙門受了一回震蕩,還笑吟吟的繼續上前說笑。
順手取了桌前軟布幫她擦秀發,借機揪揪臉頰、蹭蹭耳尖,逗弄不休。
妍冰聽著丈夫沒事人似的坦然說笑,卻覺得自己耳畔似乎還回響著方才堂上凶嫌的淒厲哭嚎,眼中似乎依舊有那淋漓鮮血在滿溢。
整個人頓時僵如木樁,下意識的抬臂就推開了文淵的手——不想他碰自己。
他雖不明所以卻也察覺到妻子很不對勁,滿臉疑惑的問:“你怎麽了?”
“沒事,”妍冰勉強笑了笑,垂首錯開視線道,“約莫是月事快來了吧,小腹有些不舒服,不想,嗯,那個,你懂的。”
“……”文淵蹙眉看著她,頓了頓輕飄飄說了兩個字,“撒謊。”
他其實隻是在根據觀察陳述事實,妍冰卻立刻聯想到了方才公堂之上,每每他怒喝“一派胡言”之後緊跟著就是用刑,不由打了個哆嗦。
“你在害怕?”怕我?文淵立即瞧出了端倪,略一思索便驚訝道,“這兩日問案你去看了?”
“嗯,”妍冰盯著地麵碾著腳尖,縮了縮脖子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而後又忽然意識到這麽回答不太合適,連忙解釋道,“也不是怕你啦,隻是有點不習慣而已。”
不習慣親眼見到自己的翩翩君子溫柔夫君,成了瞪誰誰哆嗦的凶暴酷吏。
“因為我用刑?”文淵一臉無辜的看向妍冰,為自己辯解道,“立善防惡謂之禮,禁非立是謂之法。據法守正,嚴懲惡人,這難道有錯?”
她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夫君,嘟著嘴反問:“可,可守法和嚴酷用刑,是兩回事吧?”
文淵雙手一攤無奈道:“不用刑怎麽快速撬開凶犯的嘴?咱們還要趕著去揚州,去尋你表妹。”
他假意推說自己變凶殘是因為趕時間,其實不過是原形畢露罷了,之前想在妻子跟前裝裝斯文客氣樣子,現在沒時間不演戲了而已。
正直無比的妍冰對此一無所知,還絞著手指弱弱提出反對意見:“咱們趕時間也不能害別人呀。”
“哪裏有害人?我這是在盡可能的幫助受害人。”文淵立即改了口,嚴肅正經與妻子辯駁道:“《史記》你也是讀過的,太史公曰:法令所以導民也,刑罰所以禁奸也。可見,合理用刑並不為錯。”
“啊?誒?哦。”雖讀過《史記》卻不可能字字句句都牢記的妍冰立即懵逼。
不學無術的軟妹子,壓根兒忘記太史公那句話的後半截是:“奉職循理,亦可以為治,何必威嚴哉?”即指官吏奉職循理嚴守自身,可很好地治理百姓,未必需用嚴酷法令製度。
而後,妍冰沒辯上幾句就被文淵用一大串聖人言給強行壓製,傻愣愣給糊弄了過去。
想也知道,閨閣女子怎麽比得過探花郎的口才?妍冰被駁倒之後,夫妻倆趕路、問案的日子就這麽按部就班走了下去。
四月末,一行人終於從陸路換成水路,迅速南下揚州。
其間妍冰又遇到一個問題——她暈船!走一路吐一路,黃綠苦膽汁都給嘔了出來。
而且,她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會暈船,上輩子長江三峽七日遊完全沒問題,這輩子曲江宴時也上過畫舫,沒想到真坐了小小的水波蕩漾的船居然會惡心得吃烏梅都沒法下咽。
約莫是因為當初自己是淹死的,所以沒法近距離接觸水麵?想來是因為畫舫比較大,更像亭台樓閣,所以才覺得無所謂?
眼瞅著妻子吃不下睡不好,衣帶漸寬人憔悴,文淵心急火燎的再也顧不上研究李漫漫的案子。
至揚州江都郡的*縣時,他完全忘記了拐子朱就是當地人,沒去碰運氣找李漫漫,而是帶著臉刷白,腿發飄的妻子在岸上住了三天修養身體。
這*縣屏障江寧,毗鄰江都,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地理位置重要、交通便利,因而繁榮堪比京畿縣城。
直至離開*縣城時,妍冰這才終於有氣力掀開馬車簾子四下看了看,不由連聲感慨:“哎,真是躺太久錯過了好風景。”
他隨即淺笑著寬慰道:“無妨,下一處目的地便是揚州江都,更為繁華。恰好又遇到端午,賽龍舟、鬥花會,足夠你瞧花眼。”
聽罷妍冰卻是神色一凝,立即想到了表妹李漫漫,詢問道:“這揚州鬥花會不是單純的鬥花吧?究竟是怎麽個鬥法?”
她聽聞江都青樓眾多,若想分個一二等須得在鬥花會上努力表現,若有幸拔得頭籌,便會日進金鬥。
既然要一分高下,想來不會是比自己樓裏嬌娘們誰養的花好看。
若比拚才藝,也不知能否遇到舞技超群的漫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