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太過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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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乎乎的鴿子撲棱著翅膀停在床邊,咕咕咕咕的叫喚著,睡夢中聽到聲音,許傾落瞬間從床上坐起,手中已經握住了匕首,橫在胸前。

    她滿是戒備的眼神在聽到了那熟悉的咕咕聲之後,心裏的警戒瞬間全部消散,一絲絲的期待重新充斥了心間,先走到桌案邊,上麵一個三足小香爐散發著幽幽的香氣,白煙嫋嫋。

    拿起茶盞,裏麵的茶水早已經冷透了,掀開香爐蓋子,手腕微微傾斜,香氣撲滅。

    窗戶木框上響起了催促的咄咄之聲。

    許傾落不緊不慢的重新將香爐蓋子蓋好了,茶盞放好了,然後又從旁邊的櫃子中取出了一袋黃橙橙的米穀,放到了專門的小碟子中,手中端著,轉身慢悠悠的走到了窗邊,拉開了木窗,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黑豆子一般的眼睛,胖乎乎的鴿子可能是等的急了,許傾落的窗子還沒有全部拉開,它就迫不及待的往裏擠,這一擠,卻是前半邊身子進來了,後半邊身子卡住了,後半邊的肥乎乎的肚皮卡的那個緊,鴿子急了,咕咕咕咕的叫著,翅膀胡亂的撲騰著,那小眼睛裏都蒙圈了。

    許傾落忍不住一笑,按住那越是擠不進來越是往裏擠的鴿子脖頸,在胖東西要掙紮的時候:“別動,再動的話。我可救不出你了,到時候完整的鴿子可就成了兩半,就是一鍋鴿子湯了。”

    也不知道是否聽懂了許傾落的話語,總之那胖乎乎的鴿子整個身子都有一瞬間不敢動了。

    動作迅速的將窗子完全打開,胖鴿子咕咕兩聲,還來不及慶幸自己脫險,來不及痛恨那木窗戶的可惡,首先便看到了許傾落手中的碟子,黑豆般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許傾落都沒有來得及阻止,那小腦袋就迫不及待的抻著頸子落在了小碟子中,咄咄咄咄的吃了起來。

    許傾落也沒有打擾它吃飯,自顧抬起胖東西的小爪子,從上麵將信筒取了下來。

    這一次裏麵不是紙張,而是一段絹帛,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極小的字跡寫在上麵卻沒有絲毫暈染,許傾落歪著頭慢慢的看,是琅晟的信,還是和往日的信一般,隻是一些小事,練功,點卯,甚至是一些讓他頭痛的禮儀人情往來。卻是樁樁件件恨不得許傾落都知曉似的,裏麵琅晟說了兩件事情比較重要,一件是他陪著皇帝已經出了京城,現在在半路之上,估計就在這幾日聖駕便會到五洲城,讓許傾落早做準備,另外一件,則是說自己現在已經開始積攢一些錢財俸祿了,說她日後好花用,還說因為最近在聖駕身邊,皇帝賞賜下來一些比較值錢的寶貝。

    沒有什麽好聽華麗的詞藻,甚至是有些粗糙的白話,若是普通的女子看到這樣的信,不是覺得無聊就是覺得無趣,可是許傾落卻是看著看著,眼中全是笑意,琅晟的信言語沒有什麽修飾,卻是將一顆真心都給了她。

    他不會給她說自己做了什麽大事,不會將自己的缺點掩蓋,隻會樁樁件件的小事都和她一起分享,讓她真正參與他的生活,很真很真。

    他告訴她自己在積攢俸祿錢財,很俗氣,卻讓她隻覺得會心一笑。他給予她的,從來都是自己能夠給予的全部。

    許傾落的眼睛落在了絹帛末尾,眼睛中的柔和一淩,那上麵琅晟分明說讓她小心公子衍,說公子衍行事莫測,讓她不要與他走的太近。

    先開始的時候,讓公子衍照料許傾落的不正是琅晟嗎?

    許傾落先是有些疑惑,隻是在想到日前看到的公子衍袖口上的痕跡之後,眼中若有所思,也許那個男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危險,不止是對自己,對琅晟,也許也不是多麽的無害,否則的話,琅晟的為人,絕對不會在絹帛的末尾留下這麽一句話的。

    ----

    轉眼間,離著許傾落收到琅晟的來信已經過了三日,昨夜裏聖駕就有了消息,今日早上便到了五洲城外,上一次一個宣旨太監便需要五洲城中所有有名望的達官貴人,富紳名門都去接旨,這一次是真的聖駕降臨,整個五洲城都有些轟動了。

    許家早早的便準備了起來,那些個仆役婢女們人人麵上都帶著緊張之色,許良許母更是天不亮就開始一遍遍的巡視府邸,明明前兩日看著哪裏都沒有問題,現在再看,卻是哪裏都有問題,要不是許傾落阻止,許良許母兩個恐怕是要將許府大肆改變一番了。

    “爹娘,我們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剩下的便不是人力所及了,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臨時改變這已經落成了的許府,而是要速速的去城門口迎接聖駕,別人能夠錯過,我們許家作為迎接聖駕的人家,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夠錯過的。”

    許傾落用格外輕柔的聲音將這些話告訴父母,許良和許母的心情不知不覺間便放鬆了許多。

    “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精美的園子,雖然比不上皇家的,但是我們已經是盡力了,陛下定然不會怪罪的。”

    許良麵上帶了笑,在他心裏,那位陛下可是非常英明的,就像是許多百姓一般,隻要不是被逼迫到了極致,都將陛下視作最值得崇拜的聖人。

    許家三口人到了門外的時候,卻看到許老夫人的馬車也停在那裏。許良下意識的皺眉:“娘年齡大了,如何能夠在城門那裏久等......”

    許傾落一把挽住了許良的胳膊,阻止了他後麵的話語:“爹爹,迎接聖駕是所有人的榮耀,祖母想要去看看無可厚非,祖母身邊有合心意的丫鬟,不會讓祖母累著的。”

    許傾落心底明白許老夫人要去城門口走一遭就是要炫耀的,讓所有人知曉聖駕落在了他們許家,許良這個時候若是出聲,人家可不覺得許良是在擔心她的身體,更多的估計是覺得這個兒子不願意讓她這個母親更好呢。

    許良想了想,吩咐身邊的兩個健壯仆役去許老夫人馬車左近跟著。今日去城門口的人定然很多,加上護持著陛下聖駕的人,一個不小心被碰著了傷著了可是不好。

    許傾落看著許良的動作,沒有阻止,再是對許老夫人不待見,許良在意孝順,她也不會阻止,那是她父親真正的心意。

    城門口比想象的人還要多,不止是那些個達官貴人拖家帶口的,便是五洲城的普通百姓,也是都來了,摩肩接踵,人人都是翹首等著聖駕降臨,許傾落看到了站在最前麵位置的複明前,她看到了複明前,複明前自然也看到了她,複明前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瑟縮局促。

    即便複明前瞬間將自己的頭轉開,許傾落還是注意到了他那有些古怪的眼神變化。

    她可不相信複明前是一個因為鬧了許府一次便覺得不安的人。

    還有複瑩瑩,那一次她突然失蹤又被找到,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許傾落想到複瑩瑩,下意識的去看複明前身側的少女,眼睛微微眯起,那不是複瑩瑩,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的話,那好像是複明前的一個庶出女兒?

    複明前一向和自己的夫人謝氏感情很好,標榜隻有複瑩瑩一個女兒,或者說是為了謝家的力量,複家除了複瑩瑩一個女兒之外,其他的庶出子女,就像是隱形人一般,所有人連複明前自己都選擇性的遺忘。

    而現在,複明前卻將這個庶出女兒光明正大的帶在身邊,許傾落垂低了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來複家真的是發生什麽她不知曉的大事了。

    身側有藥香逼近,許傾落聽到耳際傳來男人含笑的聲音:“等會兒聖駕來臨,也許會單獨召見你也說不定,到時候你行禮的時候不需要緊張,便像是往日一般萬福躬身便是,陛下平日裏為人還算溫和,不會太過嚴厲,隻是切忌麵對陛下一定要真誠,陛下問什麽,如實的說,不要有任何欺瞞之舉,陛下比較喜歡性情耿直的人。”

    許傾落聽著公子衍一聲聲叮囑,她前世不是沒有見過皇帝,甚至是為了幫著楊雲平往上爬。對這位皇帝還多有研究,因此她很清楚的知曉公子衍說的確實是為她好,起碼若是一個不了解皇帝的人,知曉了這些,麵對皇帝的時候,會安全許多。

    隻是,許傾落轉首望向麵上一派關心的公子衍:“你如何便知曉陛下性情溫和,還算好相處?你見過陛下?”

    公子衍怔了怔,唇角的笑越發的真誠:“是呀,我見過當今一麵,一麵雖然不足矣讓我對陛下了解太多,給你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議。卻是足夠了。”

    說著話,公子衍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許傾落嗤笑:“見過一次便能夠確定性情溫和?衍公子倒是厲害自信,我比起公子卻是差的多了,即便是相識已久的人,我心中總是忍不住有諸多猜疑的。”

    一邊卻是伸手按住了公子衍的手腕,雖然對方現在再她心中很有些敵友難分的味道,她對他是升起了諸多猜測,是有了防備,但是在公子衍對她起碼表麵上還是一直友好,且好幾次幫助她,許傾落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公子衍痛苦。

    公子衍聽的出許傾落話語間的意有所指,卻是半晌不語。公子衍的眼睛落在了許傾落點在自己手腕上的兩指之間,那兩根青蔥一般的手指,雅致纖細,瑩潤如同最美的白玉,這樣的手,本來應該是讓人細細把玩,珍惜萬分的,現在卻是指掌間掌控著人的生死。

    “這兩日是否勞累多了?而且有輕微受寒之症,早就和你說過,不要大冷天的玩扇子,回頭我會讓百草配置一些藥丸送到公子府中,和原來的護心丸藥一起服用。若是效果不好的話,你再來找我。”

    公子衍驀然抬眸,望著許傾落,唇角的笑還在,眼中卻有一些認真:“你這麽認真的給我治療,不怕日後後悔?”

    公子衍是一個很溫和很優雅的公子,他仿佛從來都是笑著的,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溫和含笑的對待,可是那份溫和,總是含著一層迷霧,那眼中的情緒看似溫和親近,卻總是雲山霧繞一般。讓人覺得有些難測。

    許傾落第一次在公子衍眼中看到了真實。

    將指尖從公子衍的手腕上落下,許傾落伸手將自己耳間的發絲掠過,唇角的笑還是諷刺:“現在我還是為你治療的醫者,若是日後?”

    許傾落轉身,沒有再看公子衍,遠遠的有人在喊著聖駕就在半裏之外,聖駕就要到了,她的聲音在周圍人乍然轟響中有些模糊,公子衍卻意外的聽清了:“我從不後悔。”

    許傾落上一輩子已經後悔了太多次,這一世,許傾落不會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公子衍若是真的讓她失望了的話,她隻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不會去後悔,後悔是世間最無用的一種情緒。

    公子衍望著許傾落的背影,眸色漸漸的深沉。

    ----

    複明前走在最前麵,許家作為聖旨中迎接聖駕的人家,也站在靠前的位置,很臨近複明前的位置,至於其他的人家,便隻能夠羨慕了。

    許老夫人早早的跟著過來,等了這許久,麵色有些蒼白,但是當她聽到聖駕來臨的時候,尤其是當她看到許家這麽靠前的時候,麵上忍不住一陣的得意,甚至忍不住催促了起來:“快些,走快些,聖人來了,可是要讓他先看到我們許家的。”

    許傾落皺眉,不管如何複明前都是五洲城的城主,若是許家真的站的比五洲城主還要前麵,那才是眾矢之的,無論如何,許家都隻是普通富貴人家,這樣想著,許傾落上前一步正好擋在了許老夫人的跟前。

    這個時候和許老夫人說理,根本就是浪費時間,順道的還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側目。

    許老夫人因為許傾落擋住了她的路,麵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眉頭倒豎,正要訓斥。

    “聖駕來了!”

    “聖駕來了!”

    負責在前麵看著的衙役往這邊大喊著報信,與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隱約的車架軲轆聲,還有馬蹄得得聲傳來,許傾落下意識的抬頭,然後,便再也無法移開。

    男人同樣也看到了她,那個男人對著她,微微勾唇,許傾落看到男人揚起了手,令行禁止,身後的車架,人馬,同時停住。

    她見過琅晟的許多麵貌,有他瘸了腿最落魄失盡了鋒芒淩厲的時候,有他隱忍著痛苦的樣子,有他深夜不斷的練著那也許永遠用不到的槍法直至天明的樣子,有他這一世與自己初見時候被傷痛纏身卻不掩鋒芒的樣子,有他與自己同進退,麵對敵人肅殺淩然的樣子。

    那麽多樣子的琅晟,許傾落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此時此刻,伴隨在聖駕身邊,統領著身後侍衛千人,意氣風發中帶著無盡的威嚴的男人。

    許傾落的眼睛一眨不眨,她望著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近千侍衛拱衛,還沒有絲毫的殘疾纏繞,還沒有沒有受到不公待遇,還沒有被皇室舍棄的男人。

    突然間。就覺得眼底酸酸的,有些想笑,有些想哭。

    那一瞬間,許傾落心中有那樣一個念頭升起,真好,自己回來了,真好,自己保護了那個男人的驕傲,真好,她此世見到了他最好的年華,見到了他最好的時候。

    琅晟,便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五洲城城主複明前率五洲城百姓迎接陛下萬安,祝陛下長壽安康,永樂無極,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複明前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麽洪亮過,他第一個跪下,身後的人也跟著跪下,並且跟著山呼萬歲。

    黑壓壓一片的人跪倒在地,並且同時開口喊萬歲,這樣的情景,是很宏偉的,讓人的心都跟著忍不住震撼,大多數人甚至會在這一瞬間對皇帝產生更崇敬的想法。

    許老夫人就再也顧不得去和許傾落拗了,她跪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許傾落前世經曆的多了,前後兩代皇帝,她都是見過的,後麵那個甚至是親身伺候的,說實話,這樣的場景,讓她動容,讓她跟著對皇帝崇敬,說實話,還差了太多,她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對皇室中人產生什麽真正的崇敬之心的,皇室在許傾落心中,爛透了。

    尤其是當今之後的那個皇帝,許傾落恨透了,她早已經打定主意,日後隻要有機會,一定會親自向著那位討還他前世欠下的債的。

    宛若一座小型房屋的華麗車架停在最前麵,金黃色的簾子掀開,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監從裏麵出來:“陛下有旨,平身。”

    “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複明前滿麵激動之色,有些費力的站起了身子,主動迎了上去:“公公,府中準備了一些五洲城的特產,陛下的行駕之地也已經備好了,不知陛下要先往何處?”

    複明前好像是很激動能夠迎駕一般,許傾落因為離的近,卻注意到他顫抖的聲音中似乎含著的不止是激動。

    “陛下舟車勞頓,先去下榻之地許府吧。”

    那中年太監的眼睛落到了複明前身後:“不知哪位是許家的人?”

    “小人許良,是許家的家主。”

    許良趕忙上前。

    複明前後退一步,將許良讓了出來:“那便讓下官和許良一起給陛下引路吧。”

    皇帝沒有下馬車,甚至都沒有露麵,可是隻是這般也足夠讓五洲城的百姓激動了,聖人呀,那可是他們隻是聽過的天下至尊呢。

    複明前和許良在前麵給皇帝的車架引路,後麵的百姓也跟著湧動。

    許傾落望著琅晟跟在皇帝車架旁邊的影子,唇角笑意瑩然,看來琅晟像是他說的一般,真的是貼身保護聖駕呢,那新建的許府,他應該也會喜歡吧。

    前麵關於公子衍,關於複明前,關於皇室的那些情緒,這一瞬間,許傾落盡數忘記了,她隻是抬腳,想要跟上前麵的車架。跟上琅晟。

    好久不見,真的是很想念很想念,隻是這麽短短的一段路,仿佛都堅持不下去了呢。

    許傾落滿心滿眼的都是琅晟,一時間沒有注意身邊,她剛剛走了幾步,隻覺得身側猛的被人重重一撞,猝不及防間,少女的身子向著一邊倒去。

    人群湧動,若是就這麽倒進去人群間,恐怕是要受不小的傷的,許傾落心底一凜。下意識的便伸出手要拽住一點兒什麽穩住自己的倒勢。

    她的手拽住了一隻手,一隻男人的手,熱的讓她有些不舒服,腰間被同樣發熱的一隻手攬住了。

    一個男人有些輕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姑娘,走路可要好好的看路,下一次可不會有人這麽及時的扶住你了。”

    那個聲音熟悉的許傾落想要錯認都不成,她慢慢的轉過了頭,望見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麵容周正英俊,麵上帶著些溫厚,一身華服,頭頂金冠,隱隱的尊貴之氣從身上溢出,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驕傲。

    這是一個看著很出色的男人,看著身份很高的男人,可惜卻是和楊雲平同樣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他的話語中,看似關心,分明是太過輕佻,他的手,甚至往許傾落的腰中心位置摸去。

    許傾落眯起了眼睛,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笑。

    這個人,她可是熟悉的很,前世的仇人排名中,可是僅次於楊雲平和許微婉了,當朝太子,那位前世登基之後驕奢淫逸,將整個國家都置於北漠之下,甚至最後為了討好漠北使臣,將許傾落這個名義上的寵姬直接送給了他們,讓許傾落經曆了最屈辱一幕的太子。

    此時此刻,許傾落隻想要說一句好久不見,上天對她倒是不薄,方才才想著太子遠在京城短時間內是沒有機會複仇的,此刻便將人送到了自己的麵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