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1這責罰,便是他的恩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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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皇帝在詢問了洛非情後,並沒有下旨要處罰她。

    本來,皇帝突然對焉妃軟語叫眾人的心思一時轉移,揣摩聖意。

    可偏偏焉妃這樣一說,又叫那將心思放在別處的皇帝重又複審了她。

    一室寧靜,七王爺君奕蕭端坐在旁,銳利的眸子掃了下非情,唇角浮出一絲笑,阿跳噎了下,碰了碰七爺,與白景然有一個對視。

    焉妃卻在此時眉眼一跳,因為她瞧見了皇帝有意無意地朝她射來的一記眼意,那其中包含了太多,叫她無端怕了怕攖。

    皇帝並沒有說話。

    內寢裏,忽地傳來七爺一絲笑,焉妃有些緊張,朝後看去,方才還翩翩而坐的七爺竟然開了口,求了情,“皇上,這個洛禦前卻是在殿前伺候不久,有些差池在所難免,既然現在事情已清楚,又有焉妃娘娘求情,依臣看,這責罰,合適便好。償”

    好一句合適便好。

    焉妃氣悶,她沒想到她的一番求情竟叫七王爺捉了台階而下,本就是一個小小宮婢,緣何他七王爺要護著,她方才那樣與皇帝說不過是以求情為假,讓皇帝責罰是真,更何況,還有左傾那邊的吩咐。

    那日她所看到的字條,裏麵寫的清楚,這個突然被推上禦前的啞女和皇帝之間的關係並不是那麽清淺,她嫉妒,到底沉不住氣要試一試。

    她便是要看,皇帝是否要保她。

    私下裏左傾和皇帝之間的恩怨她管不著也不想管,她隻知道,現在她是這後楚後宮裏最得寵的女人,是皇帝的枕邊人,這個啞女不管到底身份是何,她總要將她的所有尖銳一點點磨平。

    “洛非情聽旨。”皇帝冷情,望著下跪的她,“身為禦前,本應盡職盡責,深諳朕之好惡,然則你不思進取,一已之意,本應廢去你禦前身份,但念你時間尚短有情可原,罰,跪於勤政殿前龍石上,三天期限,好好思悔。”

    話起音落,君無戲言。

    更何況,他是當著這滿殿的人說的,太醫,妃子,侍婢,王爺,隨侍......

    非情突覺麵前這個聲音很陌生,又好似離她很遠,那麽縹緲。

    她領旨謝恩,額頭磕在冰涼的石地上,一聲好似鍾敲。

    焉妃笑了,心中的喜悅之色掩飾不住,皇帝叫張渙元親拿了一瓶藥來賜給她,叫她好好愛惜自己雙手,焉妃謝恩,想想她之前還被禁足,如今卻比那些在外等候的妃子好的是,她陪在皇帝身邊。

    一場事故收場,皇帝略顯疲乏,便叫太醫院的太醫們又一一診查一番,確定並無大礙後,他才叫張渙元送這一屋子的人離去。

    臨走前,七王爺君奕蕭在皇帳下不知道同皇帝說了什麽,叫皇帝眉心又緊了一番,他偏側過頭,隻說了一聲,罷了。

    張渙元走到焉妃麵前,微笑頷首:“娘娘,皇上請你回宮,皇上說,你依然是戴罪之身,還未解禁。”

    “什麽?皇上他方才不是還對本宮——”

    “娘娘,皇上說,念你初心是善,這件事不予追究,但是,娘娘你未經皇上允許擅自走出湘容宮,本是犯了大忌,皇上現在很累,娘娘你還是先回去的好。”

    “你——”

    焉妃氣結,她狠狠望了內帳一眼,咬咬牙,終是拂袖離去,張渙元歎了口氣,走到勤政殿門前,挑著脖子又瞧了瞧那個不遠處的身影。

    深重夜色,那一抹紫色是要與天地混為一體了。

    阿跳在勤政殿外等候君奕蕭,又撞見從裏麵出來的白景然,向來掐架的兩人此時卻相視一眼後站在一起,阿跳望著那個不遠處跪地的身影,有些傷感,“你說,八爺把她帶回宮來,是幸還是不幸?”

    白景然低笑幾分,有些奇怪望著他,“你這個平日裏聒噪的不得了的小童,怎麽,此刻傷春悲秋了?”

    “不是,隻是覺得她也挺可憐的。”

    “跟在七爺身邊這麽久,你還不明白嗎,這帝宮,是你想來便來的嗎,”白景然長歎一聲,“那樣的高位,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坐穩的,你以為,皇上這是在責罰她,這其實是洛非情的幸事。”

    “什麽幸事,明明八爺便是——”阿跳還欲說,卻被從裏傳來的聲音打破,他回頭之時,見到七王爺沉穩地踏出勤政殿,見到他後,不疾不徐地說出。

    “這責罰,分明是對她的恩賜。”

    阿跳啊了一聲,摸了摸頭,照他這種榆木腦袋他是摸不清這其中的深意,不過既然他七爺說了,他便也信了,他從懷中展開墨色鬥篷,邊說:“爺,小心著涼。”

    白景然嗬嗬笑了幾聲,同君奕蕭相視道別,阿跳對著他的背影呸呸兩聲,問道:“爺,折騰了一晚了,咱們快回府吧。”

    “先不急,去看看她再說。”

    勤政殿前,有一片修繕完美的空地,每塊磚石都雕刻著不同形狀的龍形姿態,是每日眾臣上朝時必經之路,而其中有一條專供皇帝行走的龍石路。

    非情自君陌塵罰了她,便跪在那裏。

    漢白玉的磚石形狀凹凸,一雙腿跪在上麵,不消片刻便硌的生硬難受,她垂著頭,並無表情。

    一雙男子的墨靴行來,她抬起頭望見是她熟悉的身影,更深露重的,那張麵容和君陌塵幾多相似的男子,卻眼中含著一抹溫柔。

    “七爺。”她喚。

    他將身上那墨色鬥篷解下,正欲披在她身上,卻叫非情攔住,“七爺不必在乎我一個婢子。”

    “夜晚寒冷,你單薄之身,正需要它。”

    “非情受不起。”

    “你,可是在生八弟的氣。”

    “不敢。”

    非情突覺眼眶腫脹,將頭壓得更低,“他是皇帝,我又怎敢。”

    下頷被輕輕抬起,非情話還沒說完,卻被君奕蕭挑了臉,她看見他的臉容緩緩低下,身子微躬,她倒吸一口氣,將身子朝後靠去。

    “你知道方才我走之前八弟在帳前說了什麽……”

    “他說,叫我帶句話給你。”

    非情緊張,幾乎忘了呼吸。

    “君陌塵,要說什麽。”

    君奕蕭忽地扯出一絲笑,搖搖頭,又將鬥篷複披在自己身上,眼中含著一絲興味,“本來,方才本王是想來告訴你的,隻不過,想起你方才那樣神色,本王,突然沒有興趣了。”

    阿跳在旁聽得都要倒了。

    他家七爺向來純良少年,怎麽此刻像八爺附身一般在這裏勾人心思。

    看看落非情的表情,是要哭了嗎。

    七爺,戲弄人家小姑娘真的好嗎……

    勤政殿內,張渙元正吩咐宮婢將殿內的香燭一一換去,內寢裏皇帝側身而躺,緊閉雙眸,張渙元走到旁瞧見帷帳微開,彎身探手將簾帳合好,熟料原本掖身在懷中的某物輕飄飄垂下,恰落在皇帝臉頰上。

    他大驚,忙想將之拾起,卻被皇帝快一步抬手捉住了那東西,帝王微睜開眼睫,眼中冰冷幽深。

    “這是什麽。”皇帝問,將那絲絹展開,那繡於一角上的‘四不像’便呈現在皇帝眼中,他眉角動了動,從來沒見過這麽醜的絲絹,眼梢微抬,看像張渙元。

    “額,這個…主子,這個是老奴從洛姑娘那裏拿的。”

    “她的?”

    “您之前吩咐老奴去侍女所尋她,老奴恰見姑娘桌上放著很多廢掉的絲絹,心想拿一塊當手巾,便……”張渙元看見皇帝眼眸愈發陰暗,不禁噓了聲,心中卻想洛姑娘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果見皇帝緩起身,從旁執起一件外衫披上。

    皇帝走到外殿,推開其中一扇軒窗,夜風吹襲,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印入眼簾。

    淺黃色的繡帕攥在手中,上麵的圖案他瞧了又瞧終於看出了端倪,原是一個小小的孩童在低頭背書,雖然那孩童繡的很醜,雖然根本看不出是個人。

    微微笑了,眼中壓下夜色,側頭:“方才七爺去瞧她了?”

    “是,七爺在洛姑娘身前停了許久,不知道說了什麽。”

    “嗯。她應該知道朕的意思了。”皇帝說著將窗頁再次關上,又吩咐道:“尋兩個可靠的侍從在暗處守著,她若有了什麽,報給朕。”

    “是。”張渙元歡喜,隨即服侍皇帝再次躺下,見皇帝手中還拿著那繡帕,便試探著問:“皇上,這帕子。”

    果然那躺在榻上的人神色流轉,將之揣到軟枕下,“朕這裏恰缺一個,便放在這裏吧。”(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