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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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誒,聽說你辦公室那位,來頭還有些不小,是不是真的啊?”女人的聲音八卦兮兮的,為了營造出一種鬼祟的感覺,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你說哪位?易西辭嗎?”劉峰點頭,“小王總那天讓我上去,就是跟我說她是簡方知的人,叫我不要開她。要不然,那天話都說到那份兒上了,哪兒能還讓她呆在這裏?”
“真的假的?”女人非常驚訝,“我開始還以為是開玩笑呢,真看不出來。”
“是吧?看她平常那副樣子,哪兒能看得出來跟簡方知有關係?”劉峰言語中帶上了幾分嘲諷,“簡方知好歹是個上市公司的老總,他的人穿那個樣子,難怪人家說越有錢的人越吝嗇。”
“是啊。”那個女人趕緊附和道,“她才進來的時候我一直以為她......家庭條件不怎麽樣,她身上那個包包,背成那副樣子都還沒扔,我還思量著她是專門拿了這麽一個大牌包包來裝點門麵,平常吃飯又節約,真是看不出來。”
“你不知道,這錢啊,不是自己的,那肯定是要夾緊尾巴做人了,哪有像錢是自己家的那麽隨便啊——”
廁所的門被猛地拉開,易西辭提著女人口中那個“裝點門麵”的包包麵無表情地洗了手,轉身過來看著在女廁所門口嚼舌根的兩個人,“峰哥你要不要進來說?更方便。”
兩個人都沒想到她居然就在廁所裏麵,還不聲不響地待了那麽久,當下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劉峰看著她吭哧半晌,才蹦出一句話,“你不是去山西采訪礦井工人遺屬去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易西辭拎起包包,“要上廁所就趕緊去,年紀大了容易憋出男性疾病來。”
劉峰臉色一僵,正要離開,易西辭卻又叫住他,“峰哥,嫂子新買的房子加你名字了嗎?”劉峰顏色更臭,連話都不搭一句,急匆匆地走到男廁所去。
站在女廁所跟劉峰八卦的那個女人叫魏湘君,是行政部的副主管。長相一般,身材一般,家庭條件一般,學曆更是不高,但這些都不能擋住她一顆高嫁的心,一心一意想嫁一個比她條件好很多的男人,好不費吹灰之力過上她夢寐以求的好吃懶做的生活。奈何現在男人瞎眼腦殘的不多,她自詡高貴的一個本地戶口在真正能幹的人眼中毛都算不上,眼看著三十多了,還是沒有把自己嫁出去。大概是長期缺少男性荷爾蒙的調和,現在已經提前步入更年期,表現之一就是特別喜歡八卦,特別喜歡用最壞的心思去揣測單位上的年輕姑娘,尤其是在她看來沒有背景的外地姑娘。
反正在魏湘君的世界裏,比她好看的都是整容的,比她有錢的都是靠幹爹的,夫妻恩愛的那都是秀的,整個世界,就她一朵白蓮花。雖然長相平平學曆平平能力平平,但耐不住人家跟偶像劇女主角一樣,擁有雜草一樣的生命力呀,萬一有高富帥眼瞎呢?
她看不起易西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表現之一就是每次老遠見到本地人鄔妮妮她就十分熱情地衝上去跟人打招呼,而易西辭這樣沒有依靠的,和陳晨這種外地人,哪怕迎麵撞上,她都懶得丟一個眼神過來,好像生怕髒了她的眼睛一樣,完全不知道她自詡高貴的點在哪兒。
對這個女人,易西辭一向是沒有好感的。可能真的是應了那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魏湘君跟劉峰打得特別火熱,才進來的時候她甚至還以為他們兩個是情侶,後來才知道劉峰早已經跟一個本地女孩兒結了婚,易西辭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魏湘君也沒有想到易西辭就在廁所裏,臉上尷尬神色一閃即逝,但她到底臉皮厚,馬上就裝作熟絡一樣跟易西辭笑道,“你回來了呀?”
這不是廢話嗎?她不會來,難道現在這個站在她麵前的大活人是假的?
“去山西辛苦吧?那邊太陽好大的。”在魏湘君眼中,全國上下,除了s市,其他地方都不能住人。易西辭也不知道她哪裏來那麽大的優越感,就算s市好上天,有了她這樣的貨色也是在拖後腿吧?
易西辭懶懶地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卻是專戳人心窩子,“湘君姐,下次找對象看清楚,別再被假大款騙了。”魏湘君這種急功近利的女孩子,等於是給騙子送上門去的受騙對象。她戀愛談了不少,相親也相了無數次,卻依然沒有練出一雙火眼金睛來。其實也不是她沒有發現,而是總是心存僥幸,想著萬一碰上個有錢人,就能帶她脫離“苦海”了,但其實這麽多次試驗下來,沒有哪一次是真的有錢人。
“剛才你也聽見峰哥講了吧,這不是自己的始終不是自己的,哪怕是披上了一層婚姻的紗也依然不是。峰哥娶媳婦那麽久,女方置辦的房產不照樣他一分沒有?男人尚且如此,何況是更加弱勢的女人?”易西辭說完衝她笑了笑,然後,提著包包走了出去。
魏湘君一心一意把自己打扮成富家女子,好讓自己在相親市場上能占據主動。她一個月那萬把塊錢的工資幾乎都被她省吃儉用拿來買奢侈品了。她看人也已經習慣透過衣著打扮看人的家庭條件,但凡有兩件她看得上的東西,又剛好就是本地人,就會被她劃到一個陣營裏麵,卻不知道,並不是那麽多人都喜歡跟她一邊。要不是知道她跟她媽媽還四十平方的八幾年的老房子裏,易西辭都要以為她真的是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女人了,隻是很明顯,家教沒跟上。
她一心騙人,目的性又太強,當然招來的都是些騙子了。可惜這麽淺顯的道理她不懂,還一心覺得自己是個頂聰明的人。
易西辭在辦公室裏加班到很晚,直到把初稿捋出來交給老板之後才離開。這個時候外麵已經沒有公交車和地鐵了,幸好跟她住的地方不遠,晚上她就是走回去也沒什麽。
她一直在工作,連飯也忘了吃,拿出電話來,打算問喬燃家裏還有菜沒有,沒想到一看,上麵一個電話都沒有。
易西辭心中湧起淡淡的失望來,雖然她加班的過程中不太希望有人來打擾她,但真的看到一個電話都沒有,她還是忍不住微微失望。這就跟小孩子一樣,雖然自己玩兒得高興,但還是希望大人能時不時地關注一下自己,那樣才有存在感。
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喬燃也不是“大人”。他們兩個是平等的個體,不能像小孩子在大人麵前那樣毫無愧疚地享受著大人無微不至的關愛,喬燃也沒有那個義務。這樣一想,她覺得心裏便好受很多,撥通了喬燃的電話。
“喂?你在家嗎?吃飯了沒有?”易西辭原想著他要是沒吃飯,一起出來吃,喬燃那邊沒有立刻回答,不知道為什麽,她隔著電話,卻能隱隱約約感到喬燃的疲憊,好像他整個人快被壓垮了一樣。
“我......吃過了。”他開口,聲音聽上去果然很沉重,易西辭以為是他家裏發生了事情,沒想到他下一句話卻是,“南北她......自殺了。”
“啊?”易西辭雖然跟江南北合不來,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吃了一驚。江南北作,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她作的本事見長,已經到這種程度了。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在易西辭心裏,聯係江南北以往的行徑,已經給她這次的自殺下了結論。“那現在呢?”
“她吃了安眠藥,洗了胃,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
易西辭知道喬燃今晚上肯定又不會回來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畸形的關係還要維持多久,有些自暴自棄地跟他說道,“那好吧,你好好照顧她,自己注意身體。”讓男朋友去照顧前女友,易西辭覺得她應該是世界上最大方的現任了。
喬燃那邊卻沒有立刻應聲,過來半晌他才有些猶豫地對易西辭說道,“西辭......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趟?”
“過來?我?”她像是聽不懂一樣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麽?難道她自殺還跟我有什麽關係不成?”她這段時間都在外地出差,就是想跟她有關係,也要現實條件可以啊。江南北碰瓷已經碰到不管她在哪裏都能把髒水往她身上潑了是吧?她這麽能幹,還苦哈哈地跟別人打工幹什麽呢?直接去街上碰瓷就是了,反正她是現代社會中的萬磁王,怕什麽?
喬燃沒做聲,易西辭知道他肯定又在為難了。她最怕的就是喬燃這樣子。她在辦公室裏能語言尖銳地應對劉峰,能寫言辭鋒利的文章,但每次麵對這樣軟弱善良的喬燃,她都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明明有好多話,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像在他的善良麵前,什麽話都不應該,但每次,她都是被他的善良,傷害的那個人。
第二十九章
盡管已經疲憊至極,易西辭還是趕到了醫院。老遠就看見坐在醫院走廊上的喬燃,他滿身疲倦地靠在牆壁上,感覺下一秒鍾就要睡著了一樣。
易西辭走到喬燃麵前,單薄的身影籠在他身上,好像投下了一片陰影一樣,“她這又是為什麽?”總之江南北是不打算讓她過兩天安穩日子是吧?
“她現在心情不好,你就別說話刺激她了。”喬燃抬頭看向易西辭,她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可不是那麽好心,“那她就不應該見我。這話說得好像她心情不好,是因為我一樣。”她何德何能,能影響江南北的心情。
喬燃不想跟她打嘴仗,轉移話題,解釋江南北住院的原因,“她表弟跟人談戀愛,讓姑娘懷孕了,人家今天找上門來,把她表弟打了一通,還讓她表弟拿錢娶親,她舅媽錢不夠,把江南北存的錢偷走了。”
易西辭雙手環胸地看著他,涼涼說道,“對她的遭遇,我感到很同情,但是我想問,這關我什麽事?”
喬燃臉上露出一分難堪來,易西辭瞬間就明白了,江南北生活不如意,肯定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易西辭身上。她始終認為,當年如果不是易西辭“殺”了她舅舅,她就不會被舅媽和表弟拖累一輩子,就不會上不了大學,不會到現在還窩在那個小小的舊房子裏,等著將來有一天突如其來的拆遷。
對她這種什麽不如意都往自己身上栽的心態,易西辭除了自認倒黴之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反正她一切的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是吧?雖然明擺著,就算她舅舅那個爛人還活著,江南北的日子也不一定會好過多少,但誰讓她易西辭是殺人凶手呢?還是法院蓋棺定論的那種。
她歎了口氣,覺得跟一個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江南北叫她過來擺明了是找她泄憤的,可易西辭卻不是一個肯乖乖站在她麵前讓她罵的人,江南北這是拚了自己不好過,也要讓易西辭難過啊。
她垂眸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喬燃,不相信他會不知道江南北叫她來幹什麽。但他依然那樣做了,這個男人在麵對自己和江南北的時候,永遠是無條件地站在她那邊的。易西辭覺得齒冷。她沒有多此一舉地問他知不知道江南北這樣做的目的,直接推開病房走了進去。
江南北聽見開門的聲音,在病床上睜開眼睛。她頭發散亂,鋪在雪白的枕頭上麵,一雙瞳仁黝黑,配上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還真讓人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看到易西辭進來,她臉上浮現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看到我這樣,你開心嗎?”易西辭覺得江南北簡直有病。是,易西辭是對她心中有愧,雖然人真的不是她殺的。但是再多的愧疚也擋不住江南北這樣三番五次地作,那天她拿刀往自己心窩子上戳的事情易西辭還沒忘呢,沒有這麽快就給她好臉色。
她站到江南北病床麵前,“關我屁事。”
江南北聽到她這樣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低聲笑了起來。易西辭看她神態有些癲狂,忍不住出言說道,“你如果想用傷害你自己的方法來喚起我的同情,那你就做錯了。我不是喬燃,沒有那麽多無所謂的善良。”嘴上是這樣說,但她心底對江南北到底同情,明著是在說她,其實是在勸她,“真正要傷害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要過得比她好。”
“哈。”江南北費力地坐起身來,“過得比你好,怎麽可能?”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易西辭,你拿著世界一流大學的畢業證,做的是那麽多人向往的工作,領著一年幾十萬的薪水。你再看看我,在商場裏麵當個收銀員,回去還要被舅媽辱罵,被表弟拖累,你說我怎麽才能過得比你好?”
“這話說的,好像你就能跟我考一樣的大學一樣。”她最煩這種人,認為別人的工作又討好又不費力,她在外麵曬成人幹,吃飯睡覺都沒時間的時候,怎麽不見江南北來提呢?
“你有個好爹,我沒有,這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別。”
又來了,易西辭根本懶得解釋。反正在這些人眼中,她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爸爸給她帶來的,她自己是絲毫力氣不用花費的。
江南北無視易西辭的白眼兒,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來,“但是有一樣我比你強。雖然喬燃是你的男朋友,但我不照樣把他支使得團團轉?我稍有風吹草動,他就一定會過來看我,有這樣的男朋友,換成誰都不會開心吧?反正看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易西辭身體一僵,她說的是實話,雖然喬燃是自己男朋友,但好像江南北使喚的時候還要多一些,甚至易西辭自己都知道,在喬燃心中,她未必比江南北重要。有一件事情是她相當想不通的,喬燃既然這麽喜歡江南北,為什麽還非要跟她分手呢?如果不是喬燃跟她分開再跟自己在一起,易西辭覺得江南北未必有這麽恨她。
江南北覺得自己無辜,被喬燃辜負。她又何嚐不是?喬燃前段時間才答應她不跟江南北來往,這才管了多久?江南北說要自殺,他就趕緊過來,到底是誰的男朋友?
“這你都要拿來比,看來你確實不剩下什麽了。”易西辭故意麵露憐憫地看向她,“江南北,心態不健康,你擁有再多都覺得什麽都沒有,我勸你有空去看看心理醫生。”她屢次三番找上自己,無非就是覺得自己心善好欺負吧,江南北真有那麽強勢,為什麽獨立這麽多年,還擺脫不了她那個強勢的舅媽呢?要擺脫一個精明市儈但已經跟社會脫節的底層婦女,算不上太難。
易西辭說完便要轉身出去,江南北被她那個眼神氣得不行,伸手就把墊在她腰上的枕頭抽了出來,朝易西辭扔去,“再不健康,也比你這個殺人犯強。”
她的腳步陡然頓住,枕頭沒有打在她身上,而是落到了易西辭身後的門上,沒有發生聲響,隻是打得門劇烈地動了幾下。
門被人猛地推開,喬燃衝進來,“不是叫你不要刺激她嗎——”易西辭就站在門後,他那一下力氣很大,直接把易西辭推了出去,還是她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床頭才站穩了沒有倒下去。
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喬燃也沒有想到易西辭會站在那裏,看她跌倒,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來拉她,“我......沒想到你會站在那裏......”
易西辭躲開他的手,自己站起來,衝著喬燃冷笑道,“你什麽都不問就認為是我在刺激她嗎?是不是我做什麽你都認為我是在傷害她?明明是她打電話把我叫過來,故意羞辱我,喬燃你明知道還是要那樣做,我這個現任在你心裏既然比不上她這個前任,那你又何必要跟她分手跟我在一起呢?你們兩個在一起不是更好?故意惡心我是吧?”
易西辭正在氣頭上,也不顧上旁邊江南北看熱鬧的眼神,張口就劈裏啪啦講了一堆。喬燃被她一頓搶白,一句話都沒能說上。她心中一直憋悶的那股火氣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喬燃,既然今天江南北也在這兒,我們就當麵鑼對麵鼓地講清楚。我是喜歡你沒錯,但不代表我能容忍我自己的感情被這樣糟蹋,你想著江南北,就不要跟我在一起。我再缺愛,也不會允許自己男朋友成天想著其他女人。”
她這是在逼著喬燃做決定了,他一向的軟弱和優柔寡斷在這個時候再一次發揮了作用。身後的江南北柔弱不堪重負,一句重話都能讓她感到難以承受。麵前的易西辭,她同樣不容易,雖然外表看上去像個鋼鐵人一樣,但喬燃知道她這一路走來的艱難。
見喬燃久久不語,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易西辭還是生出陣陣失望來。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意,哽直了脖子對喬燃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當時是出於什麽原因要跟我在一起,但是現在,我不想再繼續這段畸形的感情了。你愛跟江南北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不想管了——”
“西辭。”喬燃走上來,麵露艱難地對她說道,“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去私下說,不要在這裏,讓我為難。”
“不要讓你為難?”易西辭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那你想過我嗎?”見喬燃語塞,易西辭抬高了聲音說道,“你總是讓我不要讓你為難,要讓我為別人思考,我為你們思考了這麽久,你們何嚐為我思考過?憑什麽每次都是我替你們著想?”
喬燃伸出手來還想安撫她,被易西辭一把甩開了。她抹幹淨臉上的淚水,對坐在床上帶著幸災樂禍表情的江南北說道,“這是你最後一次傷害我了,下次別讓我再遇到你,我一定會一起還回來的。”
她說得擲地有聲,好像是在發誓一樣。江南北臉上浮現出一個譏誚的笑容,“那可不一定。”聲音輕輕的,好像毒蛇吐信一樣,她一直都這麽莫名其妙,易西辭也沒有往心裏去,拿著自己的東西,拉開門出了去,再也不理這兩個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