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事，少言寡語，一路悶頭行走。不多時，天已大白。

    雄雞唱曉，金光破層雲。二人站立山頭，眼見得層層雲海燃了朝日紅光，如一片焰洋。徹夜趕路的兩人不由舒暢了許多。

    黃子明心情明亮些許，笑著說道：“此處景色還是小了。這首陽山千裏雲海，都說得登上玉皇封頂，才能看得真切。”

    “傳說當年黃帝於玉皇峰頂冊封天下山水諸神、天上星鬥辰宿，取得就是這雲海日出之境。元嬰以下，觀一次玉皇頂上雲海日出，能得紫府神異一道，對將來凝聚元嬰有莫大好處。算得上是我們黃家有名的一道仙緣了。”

    黃離點頭讚道：“這裏的景色已是如此壯麗，想那玉皇頂上，必定更加雄美。”

    “人間華景，快意取之。這才稱得上修仙啊。”

    二人看了一會兒日出，稍作歇息，便繼續趕路。翻過兩個山頭，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座壯闊的山門。

    隻見兩座瘦山拔地而起，直衝雲霄，好似兩座天門當麵。夾中一束小道，隻餘三五人並行穿越。小道綿延而上，直入雲海，好似天梯，又陡又險。山上怪石嶙峋，峻如斧鑿，偶爾有幾株青樹插岩而生。舉目望去，不見山頂，隻見層雲。間有白鶴啼飛，仙音繚繞。

    山門外，小平地，已有幾十名少年等待與此。三五成群，小聲議論，不時有人躍上山路，縱跳幾下，消失在層雲之中。

    “離兄，這裏就是首陽山的山門了。”

    黃子明指著那座天梯，驕傲地說道，“首陽山內圍，連玉皇峰在內，有大小山頭七十二座。由山脈連成陣法，常人不得入內。就算是山裏人想要出入，也要過這道天梯山門。”

    黃離舉目望去，隻見山道又險又窄，連上雲霄，不知高幾許，當真不愧“天梯”之名。不由讚道：“這山路可稱天險，易守難攻。外人若是襲來，叫他隻能添油加兵，挨個送死。”

    “離兄說笑了。”黃子明哈哈笑道，“咱們黃家恭列青蓮大典，屬天下十三大宗之列。便是這十三大宗裏麵，也能稱得上是前三前五之位。這天下之大，卻又有誰膽敢攻上首陽山呢？”

    兩人正談笑間，忽聽得耳邊一陣驚呼傳來。定眼看去，隻見一旁岩壁上豎直跌下來一道人影。那人自雲頭跌落，射破山霧，自由落體，貼著岩壁滑行。眼見要撞上突石、老樹之類，便扭動兩下，改變線路。風聲呼嘯，轉眼“砰”地一聲砸在地上，卻無半點裂紋。

    “好靚的功夫！”黃離心中暗驚，“此人輕功怕是猶在姬青之上。”

    正想著，卻見那人張望幾下，徑直向著他們二人走來。來人模樣清秀俊美，粗眼看去，好似一個溫潤貌美的女子；細細看去，又像是個俊朗清逸的美男。天人姿容，能越男女之別，不是黃漁，還能是誰呢？

    黃漁徑直走到兩人跟前，先上下打量了一下黃子明，衝他微微一笑，然後伸手來拍黃離的肩頭：“我等你好久了。”

    黃離不自覺地讓了讓肩膀，勉強笑道：“兄台，我同你講過，我喜歡女人的。真真心心的大實話。”

    黃漁嘴角一抽，笑罵道：“我也喜歡女人。真真心心大實話。”說著拽過黃離肩膀，拉著他往一旁走去。

    “喂喂，你要幹嘛。”黃離掙紮道，“我跟你說，雖然你是黃家的大公子，可也不能光天化日朗朗……”

    “好了！別瞎嚷！”黃漁猛地一拍黃離後背，小聲說道，“我有正事跟你說。”

    “啊，正事？”黃離奇道。

    黃漁點了點頭，回頭張望了一下。隻見平台上眾人大都盯著他們二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黃漁也不在意，轉過頭來小聲說道：“我跟隨父親回了首陽山以後，怎麽想怎麽覺得事情辦得不妥帖。姬夫人既然見過了你的麵，又被父親駁了麵子，以她的性格，肯定會記恨於你。”

    “我說……”黃離苦笑道，“這麽小心眼，怎麽當大夫人的啊？”

    “……不說這個。”黃漁沒有接茬，“你入了她的眼，以後在山上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尤其登山門這一關，龍蛇混雜，容易出事。我想來想去，想著先在山門前露露臉，給你穩穩場麵。”

    黃離笑道：“大哥，你這場麵穩得可夠紮實的。”

    平台上眾少年眼見黃漁露了一手輕身功夫，大都猜出了他的身份；又見他與黃離這般密談說笑，心中都不由高看了黃離幾分。想必就算有人想要尋釁挑事，也得掂量掂量。

    黃漁聽得“大哥”二字，麵露得色：“怎麽樣，你哥哥這身功夫俊不俊朗？不是我吹，要說禦光架雲，飛行山間，那算不得什麽。像哥哥這樣不施仙法，自由落體，還能幹幹淨淨……”

    “我說，你先別慌著吹。”黃離皺眉道，“我有兩個問題想要問你。”

    “第一……那姬夫人為什麽會記恨我？還要找人尋我的釁，這怕不是一般的記恨吧。”

    黃離沉默了一陣，搖頭道：“不好細說。因為你的事，落了她的麵子，還算小事。橫豎她跟我父親也不對付許多年了。問題主要還是你這張臉……”

    “我這臉怎麽了。”黃離摸著鼻梁，驚詫道，“不醜不惡，挺好的啊。”

    黃漁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陣，還是搖了搖頭。黃離一蹙眉，恍然道：“就因為我長得像她的一個……故人？死敵？”

    黃漁無奈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這也太誇張了吧。”黃離驚道，“她橫豎總不能把天底下長我這模樣的全都殺光？”

    “倒也不至於……”黃漁苦笑道，“不過你長得的確是太像了……這回說不定還真讓她猜著了。”

    “這麽多年來，大夫人心裏一直壓著份懷疑……凡是長得有幾分像那個女人的少年少女，讓她瞧見，總歸是落不了好……”

    黃漁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黃離見狀，也懶得細問，擺手道：“橫豎總是你們神仙家的家事，殃及池魚罷了。我再問第二個問題。”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黃離盯著黃漁雙眼，認真地問道。

    “我不過是首陽山外圍的一個野孩子，就算遭了姬夫人記恨，也犯不著你這樣的人一再關照？就算你天生心善，就算你看我順眼，可你又為什麽這麽願意親近於我？”

    黃漁被黃離問得一怔，愣了愣神，突然展顏笑道：“咱倆看上去年歲相仿。同是黃家子弟，我既為家主長子，自然也當得起你一聲大哥。做哥哥的，關照一下弟弟，有何不可？”

    “你這樣一說，更奇怪了。”黃離皺著眉，哼了一聲，“何況，咱倆誰大誰小，還不一定呢。”

    “是我大的……”黃漁低聲笑道，眼底晃過一抹溫柔。

    “你說什麽？”黃離沒有聽清。

    黃漁笑著搖頭道：“沒什麽。總之，多餘的事情你不必多想，該讓你知道的時候，總會讓你知道。況且我現在也不怎麽確定……”

    “凡事多加小心。姬家人在黃家，多少算個外戚，有些勢力。真要找你的麻煩，也夠你難受。”

    黃離心道，用不著姬夫人出麵，我已經跟姬家的子弟杠上了。嘴巴裏卻出言問道：“我說，姬夫人是你娘吧，你就這麽不向著她？”

    黃漁微微一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還真是知道的少啊。我爹一共娶過兩位夫人，大夫人無子無女，我是二夫人所生。我娘姓黃，現居首陽山上，和姬夫人分居兩座山峰。”

    “哦，是這樣。”黃離恍然，點頭道，“不是親媽，所以不親啊。”

    “淨瞎說話。”黃漁輕笑一聲，拍了拍黃離肩膀。

    “嘿嘿。”黃離笑道，“也不知道為什麽，瞧見你，就覺著親切。總想多說兩句。”

    黃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機會說的。”

    “你先去登山門罷。登了山門，還要測血脈、分峰頂、認師父，估計得忙活一天。等到了晚上，我再找你。”

    “晚上再來？！”黃離驚道，“太誇張了吧，大哥！”

    “今兒日子特別，我有東西送你。”黃漁笑著說道，“去吧，你朋友還等著你呢。”

    說罷，黃漁一揮袖，化作一道金光，直衝雲霄而去。

    黃離撓著後腦勺，仰頭看著黃漁飛入層雲，消失不見，心中滿是疑惑茫然。正理著思緒，忽見黃子明小步跑到他的身前，弓著腰，媚笑道：“離兄，想不到，您還與黃漁黃大公子有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