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離怔了一怔，笑道：“不……嗨，我也說不清。算是有點交情吧？”

    黃子明眼睛一亮，連連哈腰點頭：“黃漁黃大公子尊為青藤榜首位，號稱當世元嬰以下第一人。又是咱們黃家家主獨子，身懷天命純陽之血。離兄能和這樣的人物攀上關係，真可稱仙路無量啊。”

    黃離愣愣地看著黃子明，見他滿臉堆笑，心中茫然：“是這樣嗎……”

    “我隻是覺著他親切麵善，總想跟他多說兩句話。可仔細想想，他身份顯貴、修為高深，肯這樣親近於我，總歸於仙途大大地有利。嗬，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仙緣？”

    這樣想著，黃離眼前突然浮現起了黃魯的身影，伴在黃辰左右，諂媚卑微；又低眼看黃子明滿臉豔羨，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他搖了搖頭，輕笑道：“還是先上山吧。”

    說罷，不與黃子明多談，縱身向山道上躍去。

    黃子明一愣，轉過身去，眼見著黃離的背影，猛地攥緊了拳頭，目光明暗莫名：

    “嗬，惺惺作態……”

    他卻又極快地將那道眼神壓了下去，整理出一個明亮的笑容，對著黃離的背影高呼：“離兄！且等等我啊！”

    ……

    平台上有幾十名少年匯聚，三五成群，閑聊修整。每當有人自覺妥當，便可以自行登山。

    黃離與黃子明二人並肩在山道上行躍。山道險陡，兩旁山崖峭立，頭頂白霧蒙蒙，時有鶴鳴猿啼。雖然如此，二人提氣跨躍，一步便能飛上七八個台階，好似山猿行於森野，頗為輕鬆自在。一邊行路，一邊還能出言閑談。

    “這座登山道，元嬰以下，不得縱光飛行，非得一步一步爬上去不可。”黃子明侃侃而談，“等到了元嬰，有了地位，才能騰雲駕霧而過。”

    “哦？”黃離奇道，“剛剛黃漁可是化光飛走？”

    黃子明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許是他有什麽特權吧。”

    黃離心道，那人看起來可不像飛揚跋扈的紈絝。

    黃子明繼續說道：“這座山門，乃是首陽護山大陣的入口，頗有幾分玄妙。山門頂上，是鼎鼎有名的望仙台。據說黃帝封神之時，有山上的樵夫望見黃帝仙影，隨興作了一首‘望仙賦’。那樵夫雖是山野粗人，卻妙手偶得，詩賦渾然天成。黃帝聽見這篇詩賦，也是大為讚賞，當即封樵夫為首陽山神。樵夫當年所立平台，也被稱作‘望仙台’。”

    “可惜，時光荏苒，那篇望仙賦，也早已遺失在了曆史長河之中。連首陽山神，也不得再見。怕是當年神朝隕落，已連同諸天星官一起，消逝而去了。”

    黃子明遙望雲間山頭，心生感慨，悠然歎道。

    黃離讚道：“子明兄，當真博聞強識。”

    黃子明連連擺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二人一路登山，漸覺步入雲頭，向上向下望去均是一片白茫。腳下天梯，也仿佛踏在了虛處，隻覺得是在天上飛行。

    爬過了半日，終於登上頂台。望仙台一到，直覺眼前豁然開朗，金光射來，大日煌煌，首陽風光盡收眼底。群山環繞，層巒疊嶂，大小七十二座山峰高高矮矮，如壯闊波瀾。初夏時節，綠意蔥蔥，往來有群鶴振翅，鳥雀結群，一片仙意。群山中心，有一座高山尤為巍峨，磅礴偉岸，宛若鶴立雞群，山頭隱於雲間。

    望仙台上，已有百餘名少年修整等候。黃離一眼看去，恰瞧見姬路遙一夥。這廝的隊伍有壯大了不少，十幾名少年結伴，見二人躍上望仙台，齊齊向著黃離看來。

    黃子明渾身一悚，黃離卻輕哼一聲，不去理會。那群少年觀望了一陣，也不再多看。姬路遙拽著一人的衣袖，附在那人耳邊，小聲說著什麽。

    “離兄！離兄！”黃子明拉了拉黃離的袖子，小聲急道，“你我大難臨頭啦！”

    “怕什麽。”黃離哼笑道，“首陽山上，眾目睽睽，他們還敢仗勢欺人？若論單打獨鬥，我豈會懼他？”

    黃子明見黃離一副豪情萬丈的模樣，長歎一聲：“嗨，離兄，你這性子，非吃大虧不可！”

    “你瞧見姬路遙身邊那人了沒有？”

    黃離掃了一眼，見那人模樣清俊，器宇不凡，姬路遙在側，儼然還要低他一頭。黃離蹙眉道：“怎麽？”

    “這人名叫姬楚，是當代姬家嫡係，與大公子黃漁平輩。”黃子明小聲道，“離兄可曾聽說過‘姬家十七子，碩果半青藤’？”

    “滿嘴順口溜，你要考……考科舉啊？”黃離皺眉道，“沒聽說過。”

    “唉，離兄啊離兄，你以後還是多多了解些江湖軼事為妙。”黃子明搖了搖頭，“長安城每年張貼一榜，評測天下元嬰以下青年俊才。道家以外，佛劍外道一類，按道家標準同論。這張榜就叫做‘青藤榜’。咱們黃家的大公子黃漁，就是當今青藤榜榜首。”

    “雖說黃家占了榜首之位，可那姬家才真叫了不得啊！青藤榜上隻有三十個位子，今年這一榜，他姬家一家就占去了十七位，足足一半還多！”

    “這麽多！”黃離也被嚇了一跳。

    黃子明點了點頭：“如今榜上三十人，除血浮屠無人上榜之外，其餘十一大宗各上榜一人，薑家、白石塔上榜兩人。除了這十三人以外，剩下的全都是姬家的子弟。”

    “所以才有這句話，姬家十七子，碩果半青藤。”

    “那邊那位，就是今年青藤榜第三十，姬家姬楚！”

    黃離蹙眉望去，恰見姬楚也抬頭看來。兩人目光交錯，均覺對方銳氣難當。黃離麵露微笑，點頭示意。姬楚也微微一笑，點頭回禮，與身邊的姬路遙交談著什麽。

    “離兄，人家可是金丹期的修為。”黃子明訕笑道，“便在金丹期裏麵，也是強中強手。你如何鬥得過他？”

    黃離搖頭笑道：“那就練到金丹期，再和他打過。”

    黃子明暗自發笑，不再多言。黃離反而出聲問道：“子明兄，這姬楚既然已經是金丹期的修為，怎麽會在這裏？”

    “多半是作為首陽內門弟子，領了任務，維護秩序吧。”黃子明答道。

    “內門弟子？首陽？”黃離訝然。

    “唉，所以我才說，你我麻煩大了。”黃子明歎道，“離兄你有所不知。這姬楚本是姬夫人的遠房侄子，論起來，該管姬夫人叫一聲‘姑姑’。他幼年失親，無父無母，孤身一人。黃白家主與姬夫人成婚已久，姬夫人卻膝下無子，那幫姬家的老頭們也不知道怎麽琢磨地，把姬楚送來了黃家，要過繼給黃白、姬夫人夫婦，當個兒子。”

    “黃白家主已和二夫人有了黃漁，自然是斷然拒絕。為此還和姬夫人鬧了好大的不愉快。結果姬家人退而屈之，讓姬楚認了姬夫人做幹媽。這姬楚，也就留在了咱們黃家，做了首陽山的內門弟子。”

    “如今姬家人在黃家的勢力，以姬夫人和她大哥為首。而年青一代，則以姬楚為首。”

    說著，黃子明朝姬路遙努了努嘴，不屑道：“你看他那幅狗腿樣子。”

    黃離啞然一笑，心中卻暗暗將姬楚的相貌記在了腦中。黃漁專程提醒，甚至不惜出麵維護，這讓黃離明白，黃白與姬夫人之爭，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激烈，背後更是隱隱扯出黃姬兩家之爭。他已然不幸卷入了這場風波，身側波譎雲詭，局勢難明。

    眼前這位位列青藤榜末的姬夫人幹兒，恐怕也對他不無惡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