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搞錯你？”犬塚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雖然還是很生氣，卻沒有了向龍牙伸張正義的合理性。好像一隻嗷嗷大叫的狼狗被人拔去了爪牙，雖有滿腔怒火卻無可施為。

    雛田一碰到自己的目光，就垂下了腦袋，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

    隻有紅老師溫柔可掬的笑臉依舊，酒紅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澄澈透明，隱隱起著琥珀般的光暈。可是自覺心虛的雲湛卻看不透那無瑕紅玉一般的眸子背後潛藏的情緒到底是什麽。

    驚訝、失望……甚或是鄙夷？

    雲湛不敢細想。夕日紅在他心裏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之一，他連她的責備都承受不起，更遑論厭惡。

    “什麽，他竟然敢偷襲你？”這次怒吼的卻不再是犬塚牙，而是鳳凰院龍牙那高大健壯的武士同伴風午。

    “傷到哪裏了，嚴不嚴重？”荻則峨眉婉轉，一臉心痛，拉起龍牙的袖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她身上不住逡巡。

    “咳咳，”鳳凰院龍牙玉臉一紅，“沒有大礙。”

    “那就好，”荻鬆了口氣。

    “到底是傷到哪裏了，”她又問，“就算沒有大礙，也得悉心照料，不然傷口惡化可不妙。”

    “……”鳳凰院龍牙抽回衣袖。

    她豈止是沒有大礙，簡直是毫發無傷好嘛。

    荻誠心要找她的傷口，豈不是直接拆她的台嗎。

    “真的沒有事，荻姊姊。”

    “不行，對待傷勢可馬虎不得。”荻可真是個稱職的大姊姊，滿臉揪心的神色，不依不饒，再一次抓起鳳凰院龍牙的手。

    “我說沒事就沒事啦，”龍牙汗顏。

    “不行。”

    “真的沒事。”

    “好歹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傷在哪裏嘛。”

    “不行，”鳳凰院龍牙內心焦灼不已。

    荻姊姊你到底是幫他們還是幫我的……

    當然這句話卻是隻能在心底苦悶地徘徊，並不能真的說出口。

    “可是——”

    “既然沒傷到多麽嚴重就——”犬塚牙憤然大吼。

    “羅嗦！”鳳凰院龍牙終於承受不住，幹淨利落道。

    風午和荻似乎都嚇了一跳。

    連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可以再次為同伴出氣的牙都嚇了一跳，半截話卡在喉嚨裏。

    尤其荻，竟然嬌軀一顫，莫名其妙地來了一聲“是！”

    ……

    現在想來，那一聲“是”確實可疑，太畢恭畢敬了。

    是主仆吧？

    雲湛看著鳳凰院龍牙黑色的背影，默默思忖。

    “五兵右衛門，你是家父愛將……”

    那天遭遇襲擊時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從那時起他就已經起疑了。荻的恭敬姿態隻是起到了進一步佐證的效果。

    愛將……有資格將將領納入麾下的會是何等樣人——而這人卻是鳳凰院龍牙的“家父”。

    何況——“扶幼篡長，逆臣賊子！”

    能說出這樣的話，身份昭然若揭啊。

    不知是某位國主的千金……甚或是大名的公主呢？

    一想到自己可能輕褻了這麽尊貴，而且貌若天仙的小姐，雲湛那雙還未完全消腫的雞爪子就一陣輕顫。

    恐懼，以及……雖然很不道德——興奮？

    不僅如此，不僅是身份尊崇這麽簡單——他將自己的思緒從低俗的遐想中拉扯回來——“扶幼篡長”……“扶幼篡長”……

    雲湛心裏默然念叨著，心裏一瞬間雪亮，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紅老師！”他強忍著劇痛，往日如蝴蝶邊蹁躚的手指緩慢笨拙地扭動著，結了一個幻音術的印。

    “哇，都傷成這麽樣了還不消停，又想搞什麽幺蛾子。”在他背後的犬塚牙詫然道。

    “不是施術，練習結印而已。”雲湛一邊使用幻術在心裏和紅默默交流，一邊回應犬塚牙。

    幻音術這個術，紅老師希望第八班都能掌握，互相之間交流起來隱蔽方便得多。目前雲湛能夠同時一對多通話；雛田可以做一對一的交流；至於紅老師，她的幻音術早已大成，甚至可以搭建多人互相通話的平台，簡直像是一個微縮版的聊天軟件；而我們立誌超越曆代火影的犬塚牙同學，目前掌握這個術的進度則是——一竅不通。

    “紅老師說牙的幻術天賦不行，”雲湛心裏默默念叨，“現在看來不僅僅是幻術天賦的原因，這簡直就是智商問題嘛。”

    幻術天賦不夠，可能放不出幻術，可是連自己結的印都認不出來，這就……

    “……原來如此，你能想到這麽多已經很不錯了。”夕日紅甜美溫婉的嗓音通過幻音術傳來。

    “此外，一路上我們遇到的伏擊之頻繁也能說明一些事實，”雲湛又道。

    雖然明麵的戰鬥隻有山穀中那一次，可是業已發現的伏擊團體已經不下二十個，就算其中有些和他們無關——根據以往出任務的經驗——這樣的團體不會超過五個，明確針對他們的也絕不在少數。

    隻不過他們不像五兵右衛門那一隊一樣，正好卡在必經之路上，而犬塚牙和雛田又有著極為出色的偵查能力，所以遠在遭遇之前，眾人就快馬加鞭繞行而過了。

    任務的最終目的地是出雲城，眼下路途還沒有走到一半——這樣的伏擊頻次是雲湛踏上忍者之路以來僅見的。

    “老師，既然如此，”雲湛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了相關的忍者準則，“這個任務我們還應該繼續下去嗎？”

    “他們沒有明說，”夕日紅審慎含蓄地笑道，“我們就暫且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這樣就不涉及違反規定了。”

    “誒……紅老師是在教我如何不遵守規則又機智地避免懲罰嗎？”

    “小滑頭！”夕日紅輕叱道，隨即咯咯笑起來。

    “對了，”夕日紅又道，“那天在森林裏發生的事，應該別有隱情吧？”

    她期待著雲湛的回複，然而雲湛卻陷入一陣沉默，幻音術有一陣中斷了。

    夕日紅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的，”雲湛的聲音再度響起，審慎斟酌，“不過，請老師見諒，我答應龍牙，不對第三人提起。”

    “哦？那麽，你認為，這件事對任務的影響大嗎？”

    “非常之大，”雲湛苦澀地道。

    大得超乎想象，可是他預先答應了龍牙，於私是無論如何不應該毀約的。

    於公的話……

    “老師，我隻能說，如果我們真的能在裝作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簡單地完成護衛任務，那麽這個信息沒有影響。”

    “如果我們需要為了木葉的利益采取某種行動的話——我的建議是慎重考慮，因為就國家戰略層次而言我們已處於下風……或許，真正到了那時，我會考慮告訴你我知道的信息。”

    “好吧……”夕日紅道，“老師相信你，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懂得權衡輕重。”

    “嗯，”雲湛問道，“老師你是怎麽懷疑我的？”

    “難道我說謊的樣子不夠真誠？”他嘿嘿笑道。

    “對啊，太假了……”夕日紅懶洋洋道，“你撒謊的技術誰教的，這麽爛的慌撒起來不尷尬嗎？”

    “我……”雲湛無語凝澀。

    “逗你玩的，”夕日紅嘻嘻笑道，不知道該罵還是該誇，“雖然你的話經不起深入推敲，神態動作也有些瑕疵，不過已經算得上是撒謊精了……你這家夥……鬼精靈！”

    “老師不是看破你才懷疑你的——是相信你才懷疑你。”她淡然道。

    “相信我？”

    “耍滑頭，厚臉皮，死纏爛打是你的個性——但無論如何，因嫉生恨，甚至背後偷襲並非敵人的人——這絕不是我的弟子雲湛！”

    夕陽血紅，殘霞滿天，夕日紅抬起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地平線，眼神飛揚，嘴角上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