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過去，“對，這是你母妃，她並沒有死。”

    “您說什麽？”百裏無疆下意識退後兩步。

    “朕說，靜妃並沒有死，隻是沉睡了而已。”皇帝看著她的麵容溫柔而眷戀。

    “父皇，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百裏無疆強大的自製力在母妃麵前完全瓦解。

    “當年，在你十五歲時，她生了一場重病，藥石無靈，所以朕一直阻止你前去探望她，因為禦醫說她的病會傳染，為了大局著想，朕瞞了下來，後來傳出死訊。”皇帝說著，“因為她那時候連藥都喝不進去，太醫無能為力，朕隻能選擇一個秘術。”

    “什麽秘術？”

    “我西雲皇室代代相傳的鎮魂術。能抱住人的性命，但是隻能像這樣，看上去鮮活如生卻不能醒來。”皇帝說道，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百裏無疆道。

    “有，這樣子朕感覺她還活著，朕不願她一個人在陰冷的地下待著。”

    “這種秘術……有什麽代價？”百裏無疆問道。

    皇帝笑起來，“不愧是朕的皇兒，一語中的，對，這秘術的代價，就是用自己的壽命去延長被救之人的性命。”皇帝頓了頓，“所以朕派你去東羽。”

    “這有什麽聯係？”百裏無疆皺眉。

    “東羽皇室，血脈與我西雲對立。”皇帝想了想措辭，“這麽說吧，東羽皇室的人，可以破我西雲的秘術，而我們可以破他們的秘術，朕需要他們的碎魂術。”

    “碎魂術？和鎮魂術相對立？”百裏無疆說道，“父皇是要用碎魂術來喚醒母妃？”

    “對，隻有程度把握的好，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皇帝的眼中燃起幾分火焰。

    百裏無疆看著他，“這就是父皇讓我屠盡東羽皇室的原因。碎魂術的練就媒介是什麽？”

    “親人之魂鑄就碎魂術。”皇帝說道，“所以你最後留下甄汐我並沒有反對，因為她遲早會練成。”

    “您知道甄汐是東羽皇室……還任由她嫁入皇室……”

    “隻要能讓你母妃醒來，什麽都可以。我很快會將皇位傳給你，等你母妃醒來之後，朕就和她浪跡天涯。”皇帝說道，好像一切都已經實現了一樣。

    “汐兒會怎麽樣？”百裏無疆艱難的問道。

    皇帝很奇怪的看著他，“當然是失去一半的壽命。”

    百裏無疆低頭，“我知道了。”

    他看著沉睡中的母妃，眼中泛起雲霧。

    母妃，我該怎麽辦，是用她的命換你的命，還是眼睜睜看著你一直睡下去？

    天邊白雲飄蕩，不知人間恩仇。

    百裏無疆最近很忙，因為朝堂的原因很少回府，這也隨了甄汐的心願，隻是每日醒來之後看著床邊空蕩蕩的，很不是滋味，但習慣了也沒什麽。

    冬至。她艱難的從被窩裏爬出來，正在梳妝之時聽到外麵的呼喊聲。她皺眉，“外麵怎麽了？”

    秋霜跑出去看了看一臉欣喜的回來，“外麵下雪了，還挺大的，這個天氣最適合踏雪尋梅，夫人想出去看看嗎？”

    甄汐有點恍惚，又是一年年關將近，可已經物是人非。

    “夫人？”秋霜問道。

    甄汐回過神來，“沒事，梳妝吧，待會兒出去看看。”

    “好嘞，今日想要什麽發髻？賞雪最適合什麽來著，對了，螺髻。”秋霜自言自語梳好發絲，抱來厚厚的狐裘，“外麵冷，夫人身子不好還是多穿一點為好。”

    甄汐沒在意，換好衣服便出門去，外麵雪花紛紛揚揚，潔白而美麗。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雪花落下，還未細看就已經融化成水。

    一如這世間的事，來不及抓住便已經消散。

    一場大雪倏忽而至，整個靖王府被純白的雪花覆蓋，遠遠望去銀裝素裹，如在詩畫之中。

    “秋霜，皇城最高的地方，在哪裏？”甄汐突然問道。

    “城西的望月樓，是整個城裏最高的地方，夫人想去嗎？”秋霜答道。

    “好。”

    一行人到達望月樓，進去之後還未上樓便被擋住。

    “樓上想要上去，先交錢。”擋路的夥計一臉不耐。

    “放肆！這是靖王妃！也是你這種小人能攔的？”秋霜嗬斥。

    那人臉色瞬間變了，神情謅媚，“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貴人，還望靖王妃寬宏大量饒小的一次。小的這就帶您上去，這雪落之後的皇城，在這裏看的最清楚了！”

    “你確實是有眼無珠，不用你帶，我自己去。”甄汐冷冷的看著他，上樓去。

    夥計點頭哈腰的賠罪，甄汐走後立刻變了臉。

    到達最高一層，很是空曠。意外的是還有一人，憑欄飲酒，大風吹起他的衣袖，獵獵作響，發絲同風飛揚，雪花落在酒中他也渾然不覺，瀟灑飲下。

    遺世獨立而豪放不羈。

    甄汐微微笑起來，“黎公子。”

    黎君昊轉過頭來，看到甄汐也很驚奇，“夫人怎麽會到這裏來？”

    “一時興起，自然比不得公子興致高昂。”甄汐走過去，將一杯溫了的酒遞給他，“當空飲酒自然瀟灑，但冷酒喝多了不好，還是喝熱的吧。”

    黎君昊愣了愣，這還是第一次甄汐對他這麽好臉色，他受寵若驚的接過，“多謝夫人了。”

    “秋霜，在去拿一點酒來，我陪黎公子喝兩杯。”甄汐吩咐道。

    “諾。”秋霜領命離開。

    甄汐坐在墊子上，認真的溫酒。

    黎君昊反而覺得奇怪，“夫人今日來，是為了找在下喝酒？”

    “是，也不是。”

    “何解？”

    “我想喝酒，又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既然遇見公子，一起喝也無妨。”甄汐說道。

    黎君昊看著她，想要看出什麽來，卻一無所得，然後他也釋然了，“好，今日有幸相逢，不談其他的，喝酒！”

    甄汐淺笑為他斟酒，然後自己斟酒一杯，慢慢喝著。

    “夫人……可是有心事？”黎君昊試探問道。

    甄汐搖頭，“隻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願聞其詳。”

    “我想起那些年的風，和那些年的雪。”甄汐看著外麵，神情懷念，“我記得那從山林吹來的風，幹淨清新又帶著草葉的氣息。我記得那個鋪滿天地的雪，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色。還記得那場永不休止的雨。”淋濕了我往後的餘生。後一句沒有說出來，她覺得不該說出來。

    黎君昊默然，“景由心生，夫人思慮過重，容易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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