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燁艱難的離開徐府，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光了，當初留存的人間的執念就是查清楚真相，而現在真相大白，卻不是她能承受的結果。

    她下意識想要回到紀府，但卻在移動步子的第一步反應過來，她不是紀凝夢，知道真相之後她不能再理所當然的留在紀府。但她也不能回溫府，溫燁已經死了，她回不去了。

    她第一次覺得這麽絕望。

    無家可歸，被世界拋棄，被愛人背叛。這樣的境地是她自己一手造成。

    她站在徐府，紀府，溫府的交界點，無處可去。

    司寇羽站在她身後，感受到她深深的絕望。他輕輕把手放在她肩上，“我們現在去哪裏？”

    溫燁神情頹敗，“我無處可去了。”

    司寇羽無言沉默，“你對人間還有留戀嗎？”

    溫燁搖頭。

    “想要報仇嗎？”

    溫燁搖頭。

    “既然事情真相已明，恩怨已畢，你也不再追究，那就回冥界複命吧”司寇羽說道。

    溫燁搖頭。

    “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梨衣，我需要去和她說一聲，這個世界上，還記得我的，隻有她了。”溫燁苦笑。

    司寇羽點頭，“好。”

    黎府。

    黎昕正在書房看書，聽到下人通報，看到走進來的溫燁極差的臉色，扔下手中的書，迎了上去，“你怎麽了？”

    溫燁搖頭，“沒什麽，我要走了，來看看你，順便看看梨衣。”

    黎昕皺眉，“你事情查清楚了？”

    “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是誰？”

    “徐坤生。”

    黎昕顯得很驚訝，“含章兄？”

    “對。”

    黎昕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嗯？”

    “有些事我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但現在你要走了，如果我不說你就沒機會知道了。”他說道。

    站在後麵的司寇羽臉色微變，在剛剛那一瞬間他感到了威壓，純淨的來自神界的毫不自知的威壓。

    判官說過的話再次在他腦中炸響，兩個神祗，一個已經出現了，另外一個看來就是麵前的這個。

    溫燁這到底是什麽運氣！說遇到就遇到，一來還來倆！買一送一？

    司寇羽捂住心髒，覺得自己心窩子疼。

    黎昕可沒時間理他，他將一個東西遞給溫燁。

    溫燁打開，裏麵掉出一個香囊。

    溫燁蹲下去把它撿起來，拍去上麵的灰，然後發現這東西無比熟悉。

    這是她生前繡的，親手交給徐坤生的。

    她驚異的看著黎昕，“這個怎麽在你這裏？”

    “含章兄掉的。”黎昕答道，“有一次我去他軍營的時候，看他腰上掛著這個香囊，我還打趣說他轉性了收人家姑娘的東西了，他很寶貝這東西，還不讓我碰。”

    “後來呢？”

    “後來我再次見到這東西的時候，是你們大婚的日子。”黎昕垂眸，不讓眼中的情緒泄露。

    提起大婚，溫燁的臉色並不好看。

    她的一生就終結在那一天。

    “在徐府我撿到這個東西，我原本打算還給含章兄，但是後來沒有找到他。”黎昕語氣有點遺憾又有點解脫。

    “他既然扔掉了，就不會再要。你和我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我隻想告訴你，有些事情並不是像表麵上看上去那麽非黑即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其他部分。”黎昕說道，“我隻希望你不要後悔。”

    “我別無選擇，又何來後悔。”溫燁說道。

    黎昕微微歎氣，“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也不幹涉你，隻是你此去無回，一路小心。”

    溫燁笑笑，“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沒什麽好怕的，我先下去，你們百年之後一樣要去，這麽說不吉利，總之我再走一遍冥界之路。在三生石，忘川河畔等待轉生。”

    黎昕突然說到，“我有一個請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說來聽聽。”

    “三生石上，刻上你的名字，但是旁邊不要刻徐坤生的。”

    “為什麽？”

    “隻問你答不答應。”黎昕很執著。

    這個要求並不出格，也不好拒絕，溫燁答應下來。“好。”

    黎昕眼睛亮了亮。

    “梨衣在西廂房，我讓人帶你去見她。”他說道，叫隨身侍從帶著溫燁離開。

    他坐在椅子上，嘴角一抹笑意不散。

    就算這一世我沒有得到你，但是他也沒有，這糾糾纏纏的冤孽，就留在下一世解決了。

    就算解決不了也無所謂，反正他時間很多。

    耗得起。

    溫燁前往西廂房，看到正在打掃院子的梨衣，眼角瞬間濕潤了。

    梨衣看到她，放下手中的掃帚，跑過來，眼神驚喜，“小姐！”

    溫燁笑著點頭，撫著她的發，“在黎府待的習慣嗎？”

    “挺好的，府裏人對我很好，小姐今日怎麽有空來？”梨衣很興奮。

    “我要走了。”溫燁說到，語氣顫抖。

    “去哪裏？”

    溫燁笑著不說話。

    梨衣原本興奮的眸子漸漸暗下來，“你要走。”

    “嗯。”

    “再也回不來了。”

    “嗯。”

    “帶我一起吧。”

    “不。”

    “為什麽？”

    “你還有很長的壽命，你還要嫁人，繁衍子嗣，長命百歲，不能和我走。”

    “可是……”

    “沒有可是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你要好好的，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本應該是我的責任，但是我時間不夠了，隻能拜托一下黎昕，我相信他不會虧待你的。你要好好的。”她拭去她臉上的淚。

    “好好活著，和我的份一起。”她說到。

    梨衣徹底淚崩，抱著她不撒手。

    溫燁輕輕拍著她的背，溫言細語好言相勸。

    “遲早有這一天的，不是嗎？更何況這一個月已經是我借來的了，足夠了。”她說到。

    梨衣漸漸止住淚，“小姐，一路平安。”

    溫燁笑著，“好。”

    司寇羽帶著她離開，梨衣哭的沒有力氣，癱在地上。

    花廊之後黎昕走出來，眼眸深沉。

    “下一世，不要如此艱難。”他說到，然後消失在原地。

    溫燁跟在司寇羽身後，再走一遍黃泉路，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沿路的曼珠沙華綻放的妖冶，溫燁蹲下來，看著它看了很久，司寇羽也不催。

    溫燁不知道看了它多久，還是沒有伸手去觸碰。

    他和她就像這曼珠沙華一樣，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唯一的交集，就是同根生。

    可能他們有緣無分吧。

    一世恩怨糾纏，終究結束在這深沉的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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