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方撇下唐伯虎跑了出去。

    “少爺！”

    唐寧著急的喊了一聲。

    他跟著唐四方這麽長日子，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歇斯底裏過。

    她抬腳就跟了出去。

    留下唐伯虎一個人在院子裏發呆。

    “這算怎麽回事，我的風扇還沒有定論呢？”

    唐伯虎在石桌子邊轉圈，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不僅他不知道，唐寧也不知道。

    從李無雙介紹陸風開始，唐四方就進入了一個圈套。

    可憐的唐四方一心要分寧王的家財，以為跟李無雙都是興王的人，所以什麽都沒有多想。

    他跟李無雙都是興王的人沒有錯。

    但李無雙是興王的心腹，唐四方不過是個合作夥伴。

    興王要幹的事情，需要告訴唐四方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

    不需要告訴他的時候，一個字都不會透露。

    需要利用他的時候，更是要把他瞞在鼓裏。

    唐四方在街上越跑越鬱悶，越跑越覺得自己就是蠢蛋。

    陸風平白無故的從地上冒出來，他居然不去想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

    李無雙是如何跟巡撫孫遂搭上線的？

    他們之間又是如何規劃的？

    這一切他都沒有問。

    銀子花了大把，卻被耍的團團轉。

    唐四方不能忍。

    他要把李無雙大卸八塊。

    不對，是先強後殺！

    “少爺，等等我！”

    唐寧在後麵緊追不舍。

    拐過兩條街，唐四方就沒了蹤影。

    唐四方不是高手，但一個丫鬟怎麽也不是他的對手。

    唐四方直奔城東老李記魚鋪。

    跑到魚鋪麵前，唐四方傻了。

    老李頭不在，正在賣魚的是一個20出頭的年輕人。

    “小哥，這裏原先那位大叔呢？”

    唐四方著急的問道。

    小哥抬頭看了一眼唐四方，漫不經心的說道：

    “走了。”

    “走了？！”

    唐四方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幹什麽的？”

    唐四方質問到。

    見唐四方來者不善，穿的又是粗布麻衣，衣服市井的樣子。

    小哥不屑的說道：

    “賣魚的，怎麽？看不起我？我把這裏盤下來花的錢能買十個丫鬟。你算什麽東西。買魚自己挑，不買就滾蛋。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小哥說完，拿著蒲扇驅趕麵前木板上的蒼蠅。

    魚鋪內部有三個大水缸，裏麵都是活魚。

    外麵的砧板上象征性的放著一些魚生，魚片和魚雜。

    有人買最好，沒人買晚上自己燉了吃。

    小哥看似在扇蒼蠅，其實是趕唐四方離開。

    唐四方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換了一副可憐巴巴的麵容說道：

    “小哥，我是碼頭販魚的。昨天剛給了老李500斤黑魚，賬還沒有結呢？你能告訴我他去哪了嗎？”

    小哥呢喃道：

    “你搞錯了吧，我前天就把鋪子盤下來了，昨天送魚？”

    “前天？我草！”

    “唉，你怎麽罵人呢？！”

    小哥拿著蒲扇指著唐四方，一臉厭惡的樣子。

    “這後麵還有一大片的小院，你也租下來了？”

    “我哪有這麽多錢，裏麵被隔斷了，我隻經營這個魚鋪。”

    “草！”

    唐四方大罵一句，扭頭就走。

    “帶種的你給我站住！”

    小哥指著唐四方破口大罵。

    唐四方沒心思理他，轉身來到另一條小巷。

    從牆上翻身下去。

    這裏是老李記的後院。

    裏麵一切照舊，但人都走光了。

    轉了一圈，連家具都不見了。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唐四方抬頭望著天大罵。

    “官家，就是他！”

    小哥動作倒是挺快，已經帶著一隊巡城司的人闖進後院，把唐四方堵了個正著。

    “什麽人？”

    巡城司的人問道。

    “我跟巡撫孫遂孫大人有舊，還請大哥帶我去見他。”

    唐四方壓著怒火，輕聲的說道。

    “孫大人在哪？”

    巡城司的問。

    “當然是巡撫衙門了。”

    唐四方愣住了。

    “擅闖民宅，給我抓！”

    隊長一聲令下，三個人拿著夾棍撲了上來。

    “我跟孫遂孫大人是老相識，你們敢抓我！”

    唐四方大喊。

    “兄弟，別嘴硬了。孫大人前天就啟程去贛南找王大人敘舊，早不在巡撫衙門了。”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唐四方整個人澆了個透心涼。

    感情孫遂和李無雙早就商量好的，就等著他上鉤呢。

    “我草你大爺！”

    唐四方怒罵一聲，轉身往牆角跑去。

    平日的鍛煉還是有效果的。

    巡城司這幫官差追不上唐四方，讓唐四方溜了。

    跳下院牆，唐四方直奔東城門。

    二小帶著手下還在派發善粥。

    難民們已經聚集了三千多人，場麵幾近失控。

    好在有原先吃上粥的人維持秩序，還算過的去。

    唐四方一把扯過二小的胳膊，氣喘籲籲的問道：

    “李琦呢？”

    二小剛想罵，一看是唐四方，趕緊滿臉堆笑的問道：

    “唐爺，你怎麽來了。這裏亂哄哄的，小心髒了您的衣服。”

    “少廢話，李琦呢？”

    唐四方幾乎是怒吼，二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支支吾吾的說道：

    “上午還在呀，不知道去哪了。”

    “你瑪德！”

    唐四方轉身就跑。

    留下二小不明所以的端著勺子佇立在原地。

    “小哥哥，我快餓死了，給我口粥喝吧？”

    一位大娘央求道。

    二小回過神來，

    “馬上，馬上，這些都是寧王的賞賜，你們可要記住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啊！”

    “這是當然，我一定會記住的。”

    一連跑了八個城門，都說隻在早上見過李琦，後來就不見了。

    唐四方站在城門外，抬頭望著天。

    怒氣消失了。

    有的隻是心寒和不解。

    最後是一聲歎息。

    “少爺，總算追上你了。”

    唐四方跑了一路，唐寧追了一路。

    能跑到這來，真是辛苦她了。

    唐四方哪還有心思搭理人。

    他木訥的看著天空飛過的小鳥，一句話也不說。

    “發生什麽事了，少爺你把我嚇死了。”

    唐寧捂著肚子，氣喘籲籲。

    “沒事，是我自己蠢！”

    唐四方終於說話了。

    說話的時候他竟然笑了。

    笑的竟然如此的燦爛。

    “少爺，你別嚇我。咱們回家吧。”

    唐寧帶著哭腔。

    跟了唐四方這麽久，她從來沒有見唐四方這副表情。

    “啊！”唐四方忽然攥緊拳頭，對著天空大喊起來。

    惹的周圍的人都看向這裏。

    “主人該不是失心瘋了吧？”

    “也許是得了相思病，小情人跟著人跑了。”

    “跑個屁啊，身邊那位不就是嗎。”

    “看打扮隻是個丫鬟，你眼瞎了。”

    “......”

    “少爺，我們回家吧。”

    唐寧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不爭氣的流淌著。

    唐四方伸手擦拭唐寧的臉頰。

    “不用擔心我沒事。少爺我被人耍了。”

    “是李無雙姐姐嗎？”

    唐寧很聰明，猜也猜到是李無雙。

    不過她跟唐四方想的不一樣。她以為李無雙把唐四方拋棄了。

    她想的是男女之間那點事。

    “少爺，如煙姐姐還在武昌等著你呢。”

    唐寧安慰道。

    “嗬嗬嗬，你想到哪去了。”

    唐四方這才意識到唐寧想錯了。

    “你先回去，我一個人待會兒。”

    “不，少爺不回家，我也不回家。我要陪著少爺。”

    唐寧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傻瓜，我被人耍了，去喝點酒發泄一下，你跟著幹嘛？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回去。大把的銀子等著我賺，你擔心個屁啊！”

    唐四方說要喝酒，還提到大把的銀子。

    唐寧終於放心，唐四方不會幹傻事，一定不會。

    腦子不正常的人不會說這些事的。

    “好的，那我先回去。唐伯虎還被晾在家裏不知道怎麽辦呢。”

    唐寧說完，依依不舍的離開，一步一回頭。

    看到唐四方笑著對著招手，終於放心的走了。

    等唐寧離開，唐四方露出惡狠狠的真麵目。

    “去死吧混蛋！”

    他找不到李無雙，找不到孫遂，找不到李琦。

    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老李記總還在吧。

    這麽長時間的經營，房產總還是你李無雙的。

    唐四方跑到城內，買了整整一大車的豆油。

    領著商家把豆油拉到老李記魚鋪門口。

    “我說，你小子膽子不小，還敢來。”

    小哥見是唐四方，拿著蒲扇就想扇他。

    “老子就來了怎麽著，瑪德，你再跟我嘚瑟。再他媽跟我嘚瑟...”

    唐四方掄起早就準備好的木棍，對著小哥一陣招呼。

    他把對李無雙所有的怒氣都撒在小哥身上。

    小哥也是倒黴，租誰的魚鋪不好，偏偏租老李記。

    唐四方一陣棍棒下去，小哥鮮血滿地，隻剩進的氣了。

    “滾，都他媽的給我滾蛋！”

    唐四方拿著木棍指著看熱鬧的人。

    “這是個瘋子，離他遠一點。”

    人群立刻散去。

    豆油商家看著架勢，這是要出事啊。

    剩下的錢都沒有要，直接跑去報官了。

    唐四方把八桶豆油拎進後院，把能燒的地方全澆滿。

    巡城司的人堵在門口，看著唐四方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誰也不敢上前。

    唐四方嗬嗬笑著，一把火點著。

    老李記後院慢慢火光衝天。

    唐四方拿出買的一壺竹葉青，一邊喝一邊笑，就這樣看著。

    “老劉，給個麵子，這裏的事就當沒看見。”

    陸風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拿出二兩銀子硬塞到帶隊巡城司的手裏。

    “原來是陸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這位是寧王的人，跟這家魚鋪的老板有仇，您就當給寧王一個麵子，帶著人走吧！”

    在南昌，一旦跟寧王扯上關係，什麽事都好辦，什麽事都難辦。

    這件事偏偏是屬於好辦的那一類。

    老劉嘿嘿一笑，顛了一下銀子，拍了拍陸風的肩膀。

    “兄弟們，那小子已經燒死了。回去喊汲水處的人來滅火，走了！”

    老劉大手一揮，帶著人走了。

    陸風待了一會兒，見沒有人找茬，偷偷的溜了。

    老李記後院著了一個時辰，汲水處的人一個人都沒來。

    巡城司的人也不過問。

    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就當沒看見，一個官差都不來過問一下。

    唐四方一壺酒喝完，再次拿出一壺酒。

    房間不同於樹林，也不同於柴火。

    著是著了，但唐四方躲在牆角的青磚處，還是能靜靜的欣賞的。

    隻是這火著的邪性。

    火勢在燒到書房的時候，忽然變大，火苗著的能有七八米高。

    “燒死你們這群王八蛋！”

    唐四方說著醉話，喝一口，罵一句。

    老李記對麵，李無雙和李琦默默的坐在路邊看風景。

    “書房著火了。”

    李琦高興的說道。

    李琦一早早書房準備了木柴，就等著唐四方點這把火。

    如果唐四方不點，他也會去點的。

    “看到了。”

    “還是小姐看人準，早就算準了唐四方會燒房子。”

    李琦對李無雙豎起大拇指。

    “他就是個混混。”

    李無雙感歎。

    “證據都燒光了，咱們安全了。”

    “嗯，寧王的人暫時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了。”

    李無雙說完起身。

    李琦見她要走，也起身跟隨。

    李無雙看了看後院的通天大火，牙齒咬的咯咯響。

    “他會記恨我一輩子的！”

    李琦無法回答，默默的勸李無雙離開。

    大火一直燒到天黑還沒有燒完。

    唐四方整整喝了三壺酒。

    整個人迷迷糊糊的，站都站不穩，隻能趴在地上一通通的咒罵。

    “少爺，少爺！”

    唐寧見唐四方天黑都不回家。

    找遍了城門和店鋪，最後終於在一位“好心”人的指點下來到老李記。

    張寬，劉三，趙盤，祝枝山都被唐寧喊來幫忙。

    幾個人看見唐四方在地上吐啊吐的，全都鬆了一口氣。

    隻是喝醉了，人沒事就行。

    “抬回家去。”

    祝枝山招呼大家下手，指揮馬車來到門口。

    唐四方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送回家之後，唐寧打發大家離開。

    一個人待在屋裏。

    給唐四方擦身子，給唐四方換衣服。

    給唐四方送水，接唐四方的醉話。

    整整折騰了半宿，唐四方才沉沉的睡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天都要黑了。

    “水。”

    唐四方有氣無力的喊了一嗓子。

    肚子裏的東西早就吐完了。

    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在這呢，慢點喝。”

    唐寧全天都守在唐四方的床前。

    唐伯虎過來催風扇，她不理。

    祝枝山過來看望唐四方，她不理。

    張寬過來催促往唐記放風扇，她依然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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