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要到西北，晚笙首先便表示了不同意，她道：“西北天氣那麽幹燥，我可不要去，我要待在水源充沛的地方。”

    蘇憶覺得晚笙這並非無理取鬧，鮫人族在陸上的限製確實很多。

    蘇憶想了想，道：“那杜若留下陪你去其他地方逛逛，我和林樾去西北，怎麽樣？”

    晚笙哼了一聲，說了句“重色輕友”後，便悶聲不說話了。

    而杜若在得知蘇憶和晚笙居然滅掉了一隻修為高深的蜘蛛精，以及蘇憶還收服了一個法器之後，更覺得自己作為琅嬛閣的弟子，應該做點正事，便道：“我可是來捉妖的，又不是來人間玩樂的，我要和你們去捉妖。”

    蘇憶看了眼林樾，覺得他們隻會聽林樾的話。

    林樾想了想，道：“此處的妖怪都已被收服，再加上小噬跟著你，我倒是不用擔心你的安全，若你和我去西北，反倒有危險了，不如你和晚笙就待在此處，我會盡快回來。”

    蘇憶想了想，道：“也行吧，那你要小心，杜若的能力，你心裏有數就好。”

    林樾點頭。

    杜若白了蘇憶一眼，道：“我會給林樾師兄幫忙的，不會成為他的拖累。”

    臨行前，林樾特意找蘇憶聊天，於是，蘇憶和林樾躺在屋頂，賞了一晚上的月亮。要走的時候，林樾突然吞吞吐吐了起來。蘇憶覺得她已經懂了林樾的意思，但謹慎起見，還是要確認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覺得慕寒對我有意思，所以叫我以後盡量不要與慕寒接觸？”

    林樾臉一紅，咳了咳。

    蘇憶覺得林樾的想象力可真是豐富，慕寒純粹就是把自己當丫鬟在看待，對她頤指氣使、呼來喝去的，試問誰會把喜歡的人當丫鬟？

    蘇憶見林樾又不好意思了，伸手掐了把林樾的臉，笑道：“哎呀，林樾這是吃醋了嗎？”

    林樾臉更紅了幾分，蘇憶見狀笑得更燦爛了些，笑道：“放心吧，雖然我不覺得慕寒對我有意思，但就算有，林樾這麽可愛，我怎麽會變心呢？”

    林樾總覺得和蘇憶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有哪裏怪怪的。但現在林樾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分明就是被蘇憶調戲了！一般的戀人之間做這種事的一般不都是男子，然後女子一臉嬌羞的嗎？可他和蘇憶完全反了過來，這能不怪嗎？

    林樾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逆轉這種局麵。林樾抬手，撫上蘇憶的臉，深情地看著蘇憶。

    蘇憶倒覺得有些新鮮，平時林樾都愛摸她頭的，便稱讚道：“終於不摸頭了，有進步。”

    林樾聞言手抖了一下，手和視線立即收了回去，低著頭咳了咳。

    蘇憶笑著看著林樾的手足無措，突然有些疑惑，究竟是林樾臉皮太薄，還是自己臉皮太厚？

    無意間瞥見手腕上的噬魂，突然想起林樾在幻境中做的夢，蘇憶輕笑出聲，走上前，抱住了林樾。

    林樾愣了片刻，便也緊緊地抱著蘇憶。

    “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我身邊，一想到你要離開幾日，我倒還有些舍不得。”蘇憶道。

    林樾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揉了揉蘇憶的頭發，柔聲道：“我過幾日就回來，你自己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逞強，知道嗎？”

    蘇憶點了點頭，鬆開了林樾，可林樾卻反而把蘇憶抱得更緊了些。蘇憶想，林樾也一定很舍不得她。

    過了許久，直到杜若來找林樾時，林樾才鬆開了蘇憶。見林樾把手放下了，蘇憶雙手搭上林樾的肩，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笑道：“早去早回哦。”

    林樾覺得這局麵是扭轉不過來了，不過，也沒什麽不好。

    送別了林樾和杜若，蘇憶便回房睡覺去了，可沒睡一會兒，蘇憶就被人吵了起來。

    蘇憶看了看屋外的人影，不是晚笙，便道：“這是蘇憶的房間，你找錯了。”

    “知道是你，快開門。”來人不悅道。

    蘇憶從床上坐了起來，想著怎麽林樾才叫自己別理慕寒，這人就找上門來了。蘇憶又躺了下來，道：“我沒空……”

    話還未說完，人影便消失在門前了，蘇憶又繼續睡覺。睡意剛剛醞釀出來，就立即被從窗戶跳進來的慕寒驚得坐了起來。

    蘇憶後悔了，她不該貪圖院子裏的花香，就把窗戶開著睡覺。

    “小丫鬟，聽說杜若和林樾出城了，你怎麽沒去？”慕寒自顧自做到桌邊，給自己斟了杯茶。

    “慕寒，我數三聲，你再不出去的話，我就把你送到河裏去喂魚。”蘇憶不悅道。

    “一。”

    “你急什麽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二。”

    “你可是神仙，不能這樣戲弄凡人。”

    “三。”

    “我已經出來了。”慕寒站在門外道。

    蘇憶手輕輕一指，門立即被關上。

    “上次你救了我兩次，我向來有恩必報，所以這次我是來報恩的。”慕寒在門外喊道。

    “不必了，我也沒想你報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別來找我了。”蘇憶道。

    “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慕寒喊道。

    蘇憶點點頭，想著果然這才是慕寒的風格，便道：“沒空。”

    撲通一聲，門外的人影跪了下去。蘇憶撫額，猶豫片刻後，隻得穿好衣服開門。

    “你什麽意思啊？”蘇憶撐著下巴看著慕寒，也沒去扶他。

    “三日後皇帝將在皇宮內舉行春日宴，到時候會有人行刺，我想求你阻止這場行刺。”慕寒難得神情嚴肅地看著蘇憶。

    蘇憶卻搖搖頭，淡淡道：“神仙是不可以幹涉皇帝的命數的，這是天規，不管這場行刺成是不成，這都是皇帝命數中必將出現的東西，我愛莫能助。”

    慕寒有些喪氣地垂著頭。

    “起來吧，別跪了。”蘇憶擺擺手。

    慕寒站了起來，很自然地進了蘇憶房間，在方才同樣的位置坐下。

    “其實我知道神仙不可幹涉皇帝命數，杜若曾說過。”慕寒歎了口氣。

    “那你還來找我幫忙，還下跪，有病嗎？”

    “是有病，那場行刺就是我自己策劃的。”慕寒沉聲道。

    蘇憶更是好奇，覺得慕寒應該還要說下去，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方才誰還趕我走來著，現在倒不說什麽了，你好奇心還挺重嘛。”慕寒笑了笑。

    這點蘇憶承認，她好奇心是很重。

    “我現在有些迷茫，想找人商量，但卻發現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慕寒看了眼蘇憶，“你既然是神仙，與這些事無利益牽扯，我想你的建議也許會比較客觀，我想和你說說，你願意聽嗎？”

    蘇憶想了想，道：“說來聽聽唄。”

    接著慕寒開始了他漫長的講述，中途蘇憶覺得光聽也無聊，趁慕寒去方便的功夫，從晚笙的房間裏順了盤點心，晚笙知道慕寒在講故事之後，發表了“肯定沒我講的好”的評價，便關上了門。

    然後蘇憶便吃便聽，蘇憶不由腹誹道，說什麽商量，其實完全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完全就是慕寒的訴苦大會。

    “我有些餓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慕寒喝了口茶，起身道。

    蘇憶白了慕寒一眼，道：“你是不是耍我呢？”

    “我真的餓了，我又不是神仙，當然會餓啊。你這點心我也隻吃了一塊。”慕寒道。

    蘇憶抄著手，堅決不走。慕寒隻得坐回位子。

    “慕寒，我今日聽你說了這麽多，對你從小就要背負這些血海深仇、複國重任感到同情，從你的語氣中，我也聽出了你自己並不想去做這些事，你這麽多年沒有能說心裏話的人，覺得我與你無利害牽扯，所以便把這麽多年的煩悶一股腦地說出來，我也可以理解。”蘇憶頓了頓，“但我想，就算你這麽多抱怨，到時候該做的事還是一樣不差地會去做，你早就做好了與禹氏皇族不死不休的打算了，對不對？”

    慕寒輕笑出聲，道：“沒錯。”

    “看來你確實不是來找我商量的，”蘇憶淡淡道，“不過無妨，有些話我還是想說來你聽聽。”

    “你想說我是不會成功的對吧？杜若說過了。”慕寒笑了笑。

    “有些事就算知道沒有結果，也會去做的，凡人這一輩子不過區區數十載，在知道事情有無結果之前，說不定就已經不在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為這些事花費一輩子的時間，所以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蘇憶深沉地搖了搖頭，道，“我想說的是，你自己覺得做這件事值不值得？改朝換代這件事吧，對百姓其實是沒什麽影響的，這江山不管被冠了誰家的姓，隻要施仁政，百姓都是擁戴的。”

    蘇憶喝了口茶，繼續道：“天上的帝星明亮，說明這皇帝是位不錯的皇帝，所以你要明白，你做這些，並不是為了什麽天下百姓，而隻是為了你的家族。你覺得為了你家族中人的野心和執念，犧牲掉這麽多人、犧牲掉你自己，是值得的嗎？”

    慕寒沒有回話，隻是緊緊握著手中的杯子。

    蘇憶歎了口氣，又道：“也許因為我沒有家人，所以不能理解你的家族觀念吧。我總覺著，哪怕有輪回轉世，但失去了前世的記憶，也相當於是另一個人了，所以一定要珍惜自己在這世上有限的歲月，若你覺得是值得的，你便依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在你眼裏，你覺得我這麽做不值得嗎？”慕寒笑道，可手卻未鬆開。

    蘇憶點頭，道：“我不願成為別人的棋子，我不願我生命的意義隻是為了給其他人鋪路。”

    蘇憶說得很是堅決，眼裏似乎都閃著光。說完看著慕寒，又恢複了淡淡的語氣，她道：“慕寒，你現在還可以收手。你父輩的願望不等於你的願望。已經犧牲掉的東西雖然收不回來了，但現在收手至少不會失去更多東西。”

    蘇憶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臉，道：“好了，言盡於此，你回吧。”

    “看你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難得你還願意聽我講這麽久，難得你還願與我講這麽多。”慕寒笑了笑，“你很關心我嘛，小丫鬟。”

    蘇憶又打了個哈欠，道：“因為首先你對我沒有惡意，其次上次小噬找麻煩的時候，你能知恩圖報、臨危不懼，我還是挺欣賞你的。再次佛家有雲渡人渡己，我要是說這麽幾句話就能減少一些無謂的爭端和殺戮，上天會記得我的功德的。”

    “難為你編這麽多理由。”慕寒不悅地看了蘇憶一眼。

    “陳述事實罷了。”蘇憶道，想了想，又道：“難道世人不管好的壞的，隻要是實話都不願意聽嗎？”

    見慕寒不屑地看著她，隻得道：“好了，你回吧，不是說餓了嗎？反正我是不陪你吃飯的。”說著蘇憶擺了擺手。

    “晚姑娘在你隔壁是嗎？我請她吃飯去。”慕寒一拂袖走了。

    晚笙開門後，發現是慕寒，正欲關門之際，聽到慕寒說要請吃飯，遂道：“我要浮生樓的廚子做的，幫我送到房間。”話畢關上了門。

    慕寒冷著臉走了，經過蘇憶房間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便找人去浮生樓，給晚笙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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