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落牽著坐騎，找了一片茂盛點的草地，離隊伍遠遠地，一個人躺著草地上愜意的看著馬兒吃草。該做的，薛江都會做好，這些就不用她操心了。

    隊伍該休息的人都自己找了地方休息，遠遠地有幾位公子看見這邊想過來，看見她在，猶猶豫豫的也沒過來。程月落瞥了他們一眼，懶得理他們。這一群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們一路都在她背後做小動作，連看她幾眼也是畏首畏尾的，不成樣子，竟沒有一個成器的。

    她隨手撿了根草叼在嘴裏，眯起了眼，假寐起來。等感覺到眼前突然有一團黑影的時候，她睜開眼，竟發現襄王呂徵站在她的旁邊，笑得一臉和煦。

    可惜，她早已經看清這個笑容背後，實際上沒有一絲真正的感情。程月落翻了一個身，把臉轉開了。

    呂徵沒有在意她的無禮，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學她的樣子撿了一根草嚐試著叼在嘴裏。可顯然，襄王殿下是第一次做這種舉動，皺了皺眉，放下了。

    “我怎麽說也是你哥哥當年的好友，當年我們也曾見過數麵，為何程小姐對我態度如此之惡劣？”

    “有嗎？隻是最近太忙心情不好而已。”程月落盡量心平氣和道。聽著明顯是敷衍的話，襄王輕輕歎了口氣，“程小姐還在為當年我的袖手旁觀而生氣嗎？你該知道的，我若站出來，隻會讓你父親死得更快。”

    程月落心裏悶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吐掉嘴裏的草，“襄王殿下多慮了。”起身走到遠處馬兒吃草的地方，緩緩替馬兒理著鬃毛。

    “我當年與你哥哥交好確實帶有目的，但多年相處的感情確實不假。可惜世事弄人，如今竟和他形同陌路，他連私下見我一麵都是不肯的”呂徵目光帶有一絲悲涼，遺憾道。

    程月落詫異的望著他，仿佛並不認識他一般，“你既然敢當著我哥哥的麵承認自己與他交好的目的，就是說明不在乎什麽感情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呂徵望著她微微搖頭，“原來你竟是如此理解的，我不是不在乎，我隻是知道，不管怎麽做都挽回不了罷了。”

    “不！”程月落望著他，定定的吐出，“你不是不知道怎麽挽回，你隻是天性涼薄，懶得挽回罷了。”

    兩人之間頓時陷入沉默。

    ——

    13歲那年，她被父親帶回帝都。從小在軍營中長大的她，熟知兵法，也算是驍勇善戰的。可軍營那地方，魚龍混雜的，也不是什麽成長的好地方，程家小女子，足足混成了個小兵痞。在軍營裏，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一個人物。

    於是，眼看就要養出個女流氓的程大將軍，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聽，終於在她13歲那年，將她扔回了帝都，讓好好學學怎麽做一個真正的女子。

    最初，程月落也是百般想要回到軍營的，在這裏她整日見識的閨秀們，那叫一個讓她咂舌，在軍營裏時，不怎麽看見女子，即使見到，也都是些窮苦人家女子，她從來不知，女子竟可以柔美到這個地步，連走路，都可以是如此搖曳生姿。

    在這裏，她感到十分的不適。那些專門為她請的老師，也都是迂腐至極，根本不懂得變通，一個個隻會對著她直呼荒唐荒唐的。

    她隻想回到自己熟悉的軍營，至少在那裏，她不會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

    直到遇到他，呂徵。

    偷溜到酒樓聽書的程月落，不小心一眼看到剛從包間出來的他，一眼驚為天人，此後念念不忘。到處尋找這個人，可怎麽也找不到。

    終於在某一天，在自己家，竟然把他遇到了。

    襄王殿下登門造訪，訪的竟是自己的兄長。此時程月落才知道，這就是和自己哥哥交好的那位王爺，在帝都裏，也是同樣風靡帝都少女的美男子一枚。

    於是鬧著要走鬧了好幾個月的程姑娘，終於不走了。

    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拜襄王呂徵為師。

    此消息一出，無數人驚愕，程家小姐小小年紀竟然也沉迷於襄王殿下的美色！

    帝都的小姐們也都嗤笑她的不自量力。

    程月落當時也是13歲的姑娘家了，怎麽能拜一個年輕的男子為師呢，更何況還是高貴的襄王殿下，殿下又怎麽可能收徒呢。程大將軍第一個就不同意。

    可程月落決定的事就沒有想放棄的，撒潑打滾，半夜翻牆的，還曾偷偷潛入襄王府邸。

    種種劣跡，鬧得滿城風雨。

    程大將軍氣得七竅生煙。後來，師雖是怎麽都沒拜成，但憑著他和哥哥的交情，程月落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經常看到呂徵，她又是個自來熟，這一來二去的，也算是認識了。

    於是就在整個帝都小姐咬碎一口銀牙的日子裏，程月落隔三差五的纏著呂徵，也算如願以償。

    那時候，她才13歲出頭，呂徵已然過了弱冠之年了，因與她兄長交好，對她倒也十分縱容，完全將她當作妹妹看待，對她那點小心思從未在意，隻當是小女孩心思罷了。

    可程月落從小混跡軍營，不知道比一般的閨秀早熟多少。

    因此，借著哥哥的名義，程月落就這樣覬覦了他好幾年。到後來，所有人都知道程家小姐愛慕襄王，唯獨這個當事人，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後來的故事，大概就是關於功高震主，牆倒眾人推的故事了。

    她恨南帝，恨太師，也恨他的袖手旁觀，可她也知道如果那時候他站出來，沒有任何作用，隻會讓南帝對父親結黨聚勢的猜忌更深。

    可和哥哥那麽好的感情，讓他連意氣用事都沒有一個，這個男子，真正的是冷靜得讓人心寒。

    他身上，寄予著自己少女時期所有的期望，是她的英雄。可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這個人，沒有出現。就算知道原因，知道他沒有錯，她還是無法原諒他，無法麵對他。

    後來父親剛死，北國就來攻。南帝派去的範原根本就無力抵擋驍勇善戰的北國蠻夷，更何況深得軍心的程大將軍一死，著實是寒了邊疆戰士們的心。

    一時之間，北國勢如破竹，南國，潰不成軍。百姓流離失所，血流成河。

    形勢如此嚴峻之下，南帝不得不考慮到還在獄中的她身上，做為老將軍一手培養起來的女兒，她在邊疆也是深得軍心，兵才了得。

    後來南帝以他和她哥哥的自由作為要挾，程月落一咬牙，為了自己和哥哥，也為了父親保護了半生的邊疆百姓，上了戰場。

    但為了堵住那些老臣的口，她離去的方式，被稱作驅逐邊境！

    可一到邊境，她立馬拿出密旨，重新掌握兵權。軍營裏都是她父親一手培養起來的將領，自然擁戴她。就算有少數反對的聲音，在她的殺伐決斷之下，也不得不臣服。

    在沒有父親的指點之下，程月落艱難地和北國打了兩年，從以前那個小兵痞快速的成長成了獨當一麵的女將軍，終於將北國的蠻夷們趕了出去，也因此女將軍的名聲響徹南北國。

    如今，她回來了，卻不得不麵對他。

    程月落看著麵前的呂徵的眼睛，說道，“如果你是因為愧疚才不得不來和我說這些話的話，那我想，不必了，襄王殿下還是做自己就好了。”

    呂徵輕輕皺了眉，“程小姐，你怎會這樣想？”“不要再說了！”程月落煩躁的吼出聲，瞬間對自己的反應微微怔了怔，又諷刺的笑了，“那我要怎樣想才對？殿下。”

    呂徵正要開口，遠處傳來一陣打鬥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兩人同時朝那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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