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月醒來已是中午。

    奇怪明明心猿意馬，竟還是睡去，可見，人還抵不住一些東西。

    雷小姨與他女兒早已出去上班，家裏隻剩下李風月與雷小龍。

    雷小龍此刻是不可能醒的，最少得晚上。

    李風月無意查看電話，有數個未接，是雷三妹，他的母親。

    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自然不會打電話，回想今天種種，也隻有唯一件事，可叫他在意，不，或者是說雷小姨在意。

    李風月回撥過去，“喂，媽媽。”

    “你這個仔兒，沒事跑到表姐房間幹嘛，跟你哥哥睡，睡不來嗎？”

    “我這……”不等李風月解釋，“住就好好住，不住你就回你爸爸那邊去。”電話掛了。

    李風月沉默，人在屋簷下，哪有臉。

    骨肉之情，竟比姐妹次等。

    李風月坐廚房吃稀飯，平常淡無味道稀飯，竟無絲毫味道，直到空腹好受一些，他才回到房間。

    帶來行李並不多，雷母所賣阿迪達斯、耐克全不要，隻剩下一身衣裳，還有一件卡通短袖。

    雄赳赳走出門，將那大鐵門重重一甩，立刻後悔，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播一個電話給老爸，“阿爸，晚上我回去睡。”

    電話那頭沉默，“等下我回去收拾下床。”

    李風月與李爸交流，極之簡單，掛了電話，李風月摸著兜，信步遊街。

    如有魔法，一走就到育才網吧樓下。

    育才真是一個好名字，無數學子折在這小小網吧中，深受遊戲荼毒，李風月承認，他是其中一個。

    也許每一個沉迷網吧的人，都有想李風月這麽一個家庭。

    既已來了，若不摸摸鼠標回去，李風月肯定是不甘。

    想揭獎一般，他渴望碰到四友中一個。

    網吧的樓下與樓上，是另一個世界，此刻正流行WOW，無數人來語音下副本，然後就是四五成排的魔獸守圖RPG。

    一進去其中，音浪襲來。

    此刻上網用一小小卡扣，一年前，李風雲用李爸身份證所開，也可說，此刻還未實名製上網。

    小小卡扣，往機子上一刷，滴的一聲，那網管看也不看，隻點一下空格。

    李風月四下尋找，不見四人蹤影，彼時若來上網，一色紅白校服，可組一到兩個班級，育才臨近一中、民中，兩所全是小鎮重點高中，不幸，有這麽一個育才之地，學生成績，近幾年，不如就近，以打架出名十中。

    ……

    ……

    一連上到六點多，李爸打電話來，詢問吃飯否，李風月說已吃過，說來奇怪，不說吃飯，竟不覺肚餓，隻知身體有恙，不知道怎麽提不起精力。

    不多時，雷小龍來電，通知吃飯，並秉承嚴哥形象，一通說理，十八到二十四這幾年，李風月不知聽多少道理，隻有小姨丈天生不講道理，隻是有吃送吃，無吃隻笑，包容謙和，但形象與他性格極不想，一身塊頭，綠巨人也似，隻因常年搬磚，常在大廳中裸露八塊四方腹肌，叫李風月羨慕。

    李風月隻說好，說回李爸處住，不用擔心。

    ……

    ……

    七時，天才漸黑，李風月才起身，去大街吃麵喝湯，湯是罐燉的，麵是小鎮特色。

    夏末夜晚的風，竟有些冷酷，吃得微微出汗，風吹在身上，竟有幾分舒爽。

    此刻麵還是兩塊一碗，相比六年後的四塊一碗，分量更足，手藝更好。

    ……

    ……

    李爸家租住在一排老房子裏，據說是為了有鍋灶，那種舊裏燒柴火的，工作也是辛苦，隻因年輕時，做了錯事，一錯到現在，叫老家人、兄弟姐妹看不起，甚至連李家奶奶，都瞧不起自己兒子，對之又愛又恨。

    這是小鎮上，唯一有木房子的地方，八點時候走入，大廳頂上隻吊一隻不足五十瓦小燈泡，昏黃的燈光，勝不過一隻蠟燭，往後幾年，李爸依舊住在這裏，所以李風月對環境極之熟悉。

    這裏有些類似四合院，卻沒有四合院那麽高雅，殘垣斷壁，年久失修，蜘蛛網都是黑色。

    李風月進入李爸所謂一廚一臥，並沒有一衛，廁所大家公用，而且是農村老式，能看到蛆蟲，而且能聽到胯下有嗡嗡蠅聲，還有一股惡臭，蚊子還奇多，最氣不敢伸手去打，一個不慎，兩隻短短木材斷了下去，可以想象後果。

    一臥是木頭房子，門檻奇高，足有半米，開一個不到一米小門，一盞孤燈守在門口，點亮一平。

    此情此景，像極某恐怖片場景，這時來一個無頭女鬼，李風月倒也省了活下半生。

    從地毯下去取鑰匙，鑰匙果然在老位置，房門一開，一陣糯米香氣。

    燈是老式抽拉開關，噠一下，燈亮，再一噠，燈光了，這種開光極之讓人上癮了因為開得極為有趣，往往讓人情不自禁，多開關幾下，結果燈絲一燒，一了百了。

    房間不到三十平，堆滿了雜物，電視前方，一塊木板上，攤放這熟糯米，重量不低，“今天生意又不好。”

    李風月突然止住腳步，退出房間，放下鑰匙，吹滅了那盞燈。

    是，李爸有他生活負擔，已到該自己負擔生活。

    ……

    ……

    星閃如眸，夏末夜空澄澈，風中已有涼意，天大地大，竟無他李風月容身之處，難道真回山村，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他有不舍，並不是所謂雷母或者李爸，而是勇士，他不是無情，隻是他需要陪伴的時候，隻有勇士陪伴著他。他有不甘，勇士他還沒玩夠。

    入夜，來一通宵卡，然後以一種自己都佩服的姿勢，睡到早上，盡管腰疼得要死，精神還是比較好的。

    ……

    ……

    第二日，就水洗臉，隨意吃些東西，中午時分，他來到思維特麵包店，慶幸隻玩三年，有兩年學了半門手藝。

    走入店中，兜售麵包小妹，便笑臉迎上來，“需要來點什麽，小弟弟？”

    “我來應聘。”李風月指著門上，好色招聘單子。

    那小妹一愣，“你似乎還未成年，這裏，指明要二十二到三十五歲。”

    一旦確認不是客人，從她語氣中，再也找不出剛才那種感覺。

    她在打量李風月，身上一色素衣，眼睛一圈黑眼圈，眼皮像是已拉不起，身上衣裳，褶子迭起，領口起毛，她已看不下去，轉身去整理麵包。

    “我真是來應聘。”李風月幾乎要呼喊出來。

    那售貨小妹轉頭，一聲咆哮，“走，沒看到隻要二十二歲到三十五歲嗎？你成年沒有？”

    李風月這才意思到，生活已將他所有狼狽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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