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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早餐的時候,史惠芬在一臉憤懣地埋怨管家。她新養了一隻小奶貓,昨天晚上就不見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齊修遠皺了皺眉道:“管家都說了,可以確定沒有走出去,一間一間找不就是了?況且所有的走廊都有攝像頭,看看監控錄像也能找到線索。”

    史惠芬總算是聽了進去,囑咐管家查看所有的監測錄像。路漫漫像往常一樣在庭院裏送齊修遠出門,心裏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她沒有懷疑過齊修遠的承諾,可是當你多年來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或物就這麽近在咫尺時,心裏的那股衝動早已不是理智能壓抑得住的了。

    監控室裏,管家苦著一張臉看著屏幕。屏幕上的小奶貓側身倒在地上,半天沒有任何動靜,多半是凶多吉少了。確認好房間位置後,管家立即跑了出去。

    監控室的大叔也跟著愁眉苦臉的,見到路漫漫後有些緊張的問道:“還有什麽東西丟了嗎?”

    現成的借口送上門,路漫漫怎麽會拒絕?她點點頭道:“掉了一個耳環,我看看錄像裏能不能找到。”

    大叔沒有異議,開始幫忙尋找。兩人眼睛都看花了,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是這兩天嗎?還是要往前再看兩天?”

    路漫漫皺了皺眉道:“我也不確定。我自己看看吧,你先忙。”

    監控大叔恰巧還有點別的事情要忙,他點點頭道:“那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喊一聲就能聽見。”

    儂慢慢握著鼠標的手有點抖,她回想一下時間,直接從母親被接到齊家的那天開始查看,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齊家接走方素言的那天路漫漫記得很清楚。因為她一大早才和方素言匆匆見了一麵,路漫漫記得那天方素言精神很不錯。

    齊家是趁著方素言睡著的時候把她接過來的,這點路漫漫也早就聽說過。屏幕上的方素言被抱著出現在走廊上,臉上施了點淡妝。路漫漫隱約覺得有些奇怪,方素言從來不化妝。

    攝像頭的視野隻到房間的門口,方素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屏幕上。路漫漫仔細辨別了一下方位,這個房間她有點概念,光線和空氣都很不錯,平時鮮有人來,適合靜養。

    沒多久,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出現在了屏幕上,齊修遠出來與他寒暄了一陣後就把他帶進了房間。兩人再出來則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身後跟著烏泱泱的一幫人,都是背影,辨不清情緒。

    第二天一大早齊修遠就帶著醫生出現了,手裏拎著一大包東西,在裏麵折騰了很久才走。

    之後的日子,齊修遠偶爾會過來看她,時間不固定,但是幾乎每天都來。期間史惠芬也來過一次,整個畫麵似乎沒有什麽異常,可是路漫漫又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個房間隻有一道門,整個監控錄像中,在方素言送過來之後,除了齊修遠和隻出現過一次的史惠芬,畫麵裏再也沒有任何人出現。可是齊修遠每次都是空手而來,那麽問題來了,方素言她吃什麽呢?

    局麵在一天以後似乎有了變化。齊修遠進入房間後不久,齊浩提著一堆水果出現了。他進入房間的幾秒後,好幾顆橘子滾落到了門口,然後齊修遠和齊浩出現在了走廊上,父子倆爆發了激烈爭吵。

    為了避免驚動監控室的大叔,路慢慢之前將錄像調成了靜音模式。她完全聽不到聲音,但是齊浩紅著眼睛對著齊修遠怒吼的那個口型她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是三個字,三個她不敢去辨認,更不敢說出口的字。

    路漫漫看著錄像裏顯示的日期,仔細回想自己那天做了什麽。

    那天他偷偷潛進了齊修遠的房間,發現了他的很多秘密,莫名其妙的被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她去廚房要了一罐粥,跟他在浴室裏荒唐了一把,如今想來真是諷刺。

    路漫漫又麻木的往後看了幾天,方素言再一次出現在了屏幕上,依舊是被抱著的,盡管全身被白布蒙著,路漫漫依舊一眼就認出她來。

    心已經痛得無法呼吸了,眼淚卻沒有要流下來的意思。心裏最後一絲僥幸落空了,齊浩對著齊修遠怒吼的那個嘴形開始肆無忌憚地在她眼前無限放大。

    三個字——她死了。

    齊家就這麽活生生地把她母親餓死了。

    屏幕上顯示的日期是四月四號,路漫漫仔細回憶了一下四月四號發生了些什麽?哦,對了,四月五號,齊家在寺廟舉行了葬禮,為史惠芬的那個所謂的姐姐,為齊修遠的那個所謂的姨媽,為齊浩的那位所謂的小姨子。

    齊家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戲,就這麽高明的把殺人藏屍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所有的疑點似乎都能得到解答。

    為什麽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所謂的小姨子,為什麽方妙言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葬禮上口口聲聲說著故人,為什麽那個小姨子會是餓死這樣詭異的死因。

    小和尚神神秘秘的與師兄說的那些流言開始在路漫漫的耳邊回蕩起來。

    “齊家的那個小姨子以前絕對是個美人啊。你沒看到齊家老爺子哭的那叫一個凶啊,抱著她都不肯撒手,又親又摸的。他兒子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臉色那可真是精彩,得多虧他媽不在。”

    “這麽寶貝的美人,怎麽就死了。”

    “哎喲,提到死因就更有的說了。我看齊老爺子這麽寶貝,就趁著沒人的時候掀了蓋看了一眼。本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絕色,可把我嚇壞了。那個小姨子一看就是餓死的,餓的真夠慘的啊。顴骨突出、骨瘦如柴,關鍵一看就知道死了很久了啊,真是惡心啊,虧得齊老爺子下得去手。我本來想著,是不是小姨子手感特別好,才讓齊老爺子這麽舍不得啊。我忍著惡心摸了一把,可快把我隔應壞了。深山裏的老樹幹都比她手感好啊。”

    “齊家那麽富貴的人家,連個小姨子都保不住,養不活?”

    “多半是被夫家發現了不守婦道吧,或者就是齊老夫人和她那個兒子看不過眼給害的。齊老爺子太明目張膽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何況他的夫人和兒子。”

    當初當成笑話一聽就過的流言,如今回想起來字字如刀,血淋淋的割著她的心髒。

    路漫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監控室的。在齊家住了半年多,周遭原本熟悉的一切,都變得森冷陌生起來。她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充滿幻想的蛇窩,明明險象環生,她卻被變幻出來的美景迷了心智。

    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樓頂的天台上,刺眼的烈日灑在地上呈慘白色,燥熱的夏風撲麵而來,路漫漫卻感受不到一批熱度。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爬上半人高的女兒牆,坐下後將雙腳伸出來牆外。身子太重,她做完這些動作已經氣喘籲籲了。

    往下看了一眼,其實真不算高,六層樓再加上屋頂的女兒牆也就二十多米左右。她穿著寬鬆的白色連衣裙,長發及腰,在夏風的肆虐下一起輕舞飛揚著,頗有幾分乘風歸去的味道。

    她將手機掏出來,打開音樂播放器,放了一首哀樂。曲子放到一半的時候被來電鈴聲打斷了,歡快的爵士小調突兀地插|入哀樂之中,帶著濃烈的霸道與催眠的氣息。

    路漫漫自嘲地笑了笑,接了電話。

    “你在哪裏?”來電的是齊修遠,語氣裏倒都是焦急與恐懼,就是不知道有幾分是真的了。

    “天台。”曬了一陣太陽,又太久沒有說話,路漫漫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手機那端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以及齊修遠裝模作樣的絮絮叨叨。路漫漫敷衍地“嗯”了一聲,隨手掛斷了電話。

    哀樂繼續響了起來。播放模式是順序播放,齊修遠趕過來的時候,哀樂剛剛結束,手機自動播放了下一首歌——活埋。

    天台上的景象把齊修遠嚇得手足無措。路漫漫背對著他坐在最邊緣的欄杆上,雙腳伸出欄杆在空中晃悠著,手機裏播放著撕心裂肺的音樂。

    “漫漫,你怎麽了?”齊修遠快速走了過去。

    路漫漫側過半邊臉朝他甜甜一笑:“吹吹風啊,你別過來。”

    齊修遠有些摸不準情況,她笑得很甜美,語氣也很柔,卻讓他覺得很不安。這種不安讓他加快腳步朝她奔了過去。

    “不許過來。”路漫漫的語氣依舊帶著嬌嗔的味道。她腳下晃悠的弧度加大,左腳的拖鞋突然飛了出去,兩秒後下麵傳來“咚”的一聲,聲音不大,卻震得齊修遠不敢再動。

    “漫漫,你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啊。”路漫漫有些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想我媽了。”

    “我保證你生下……”

    “我不想等。”路漫漫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我現在就要去見她。”

    齊修遠心裏亂成一鍋粥,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敢去深究路漫漫這番舉動的前因後果以及背後的深意,更不敢去揣測拒絕她要求的後果。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道:“明天,明天我帶你去見她,可以嗎?”

    路漫漫靜靜地看了他好幾分鍾,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好啊。”

    她隨手關掉了手機的音樂,側過身朝他張開了手臂。

    齊修遠立即飛奔過去抱住她,觸到她暖暖的身子,心裏總算踏實下來。

    路漫漫在他懷裏笑得很得意,像是詭計多端最終得逞的妖女。她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你知道嗎?這半年來,雖然我沒有見過母親,卻打心眼裏覺得這是我這些年來最接近她的時候。仿佛觸手可及。”